7.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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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不看?”月華隨口一問,語罷自覺失言,抿了唇,頗有幾分尷尬。幸而天色漸暗,不大看得清麵上神色。
    “因為我在想……”他倏的拉著她一個回旋,將她抵在石牆上,兩手撐在石牆兩端,將她圈在其中。“在想我的風謹若主動些會是什麽滋味兒,因而走神了。”他低頭看她,麵上笑意盈盈,如深潭的眸中似有兩點星火,星火漸成燎原之勢。他言語調戲沒半分正形,雙臂卻有幾分僵硬,似乎比她還緊張幾分,她卻恍然未覺。
    刹那間,一切的喧囂都隔絕在外。月華的心,沒來由地亂了節奏。
    最後一絲暮色也沉入墨色中。春日夜風微涼,逾明束發的緞帶悄然滑落在地,如絲墨發四散飛揚。隨著他傾身的動作,墨發披散下來遮住二人的麵容。
    一朵煙花於夜空中綻開,鳳鳥拖著絢麗的尾羽滑過天空,短暫而絢爛。隨後,萬千朵煙花衝上雲霄,相繼綻放各自的風采,一方天空亮如白晝,無比熱鬧。
    一朵煙花許是寂寞,若有萬千朵作陪,倒也算得一場盛世繁華。
    自古皆言,煙花易冷,人心易涼。殊不知,煙花易冷,終究絢爛過,不枉此生。一人心涼,終有另一人來暖。
    心涼,不過因為沒有遇上命定的那個人。若你願意等,那人穿山越海,即便來的晚些,也終究會有重逢那一日。
    漫天花火中,數不盡的紅塵男女執手許願,強大的念力一絲一縷皆匯入姻緣簿。
    袖中的姻緣簿滾燙非常,月華一抖袖袍它便直直飛出,懸浮於身前。書頁自動翻開,四麵八方的念力一道道匯入其中,五顏六色,煞是好看。隨著念力的注入,姻緣簿仿若吸足了力量,封皮紅光愈盛,白紙上的字宛如遊魚,活了過來。
    “這些是念力?為何會有多種顏色?”逾明好奇心起,以指尖戳戳,念力本非實質,輕易便穿透了。穿過紅色的念力時手指有灼熱之感,綠色的念力溫和清涼,灰色的念力有黏膩潮濕之感……
    縮成一指長短的風月筆被一根發絲懸在月華的腰間,它輕快地以發絲為繩蕩起秋千來,瞧著熱鬧。月華日日守在月老殿,鮮少出門,它的八卦範圍也僅限於天宮,難得來凡界見識一回。
    “念力有許多種,有一片赤誠的良緣,也有舉案齊眉的淡然,更有愛恨糾纏的孽緣。癡男怨女,各有不同,因而念力的色澤也各有不同。”一個稚嫩的童聲突兀地響起。
    逾明四下打量。
    “別找了,我是風月筆。”
    風月筆抖抖筆尖,於月華腰間一陣亂晃,清了清嗓子,“三百年不曾開言,險些忘了如何說話。”言語間興奮的很。
    月華微微一笑,手指撫上筆尖,逗得風月筆哈哈大笑。
    她回歸仙位後幾乎不出門,日日捧著姻緣簿用功,也是為風月筆與姻緣簿積累功德與念力,助它們早日恢複。
    因為,那是她虧欠它們的。
    它們毫無怨言,甚至心甘情願助她,她卻不能忘記,當年強行催動風月筆篡改姻緣簿時發生的一切。
    彼時,她因為私心,改動了神仙曆劫姻緣,被強大的反噬重傷,害的風月筆嚴重受損,不僅筆尖禿掉,還喪失了言語能力,姻緣簿甚至無法自行運轉,變作普通空白冊子。
    姻緣簿若無法自行運轉,三界姻緣必將大亂。彼時,她心知大錯已鑄成,唯有盡力彌補。
    她散盡數千年修為,用以修複姻緣簿,使它勉力支撐自我運轉,又拔了數百根青絲為風月筆續上筆尖,而後自領責罰,去凡界曆劫。
    三百年情劫後,她以上仙階品重歸仙位。
    有了上仙修為的加持與她的勤勉,如今,姻緣簿再現舊日光澤,風月筆也恢複了言語能力。終有一日,它們都會恢複全盛實力。月華微微頷首,既是對自己許諾,也是暗自對它們兩個夥伴兒的承諾。
    逾明一怔,天宮野史之前也聽過不少,月老殿殿主受罰下界曆劫之事,眾仙皆知。問起受罰緣由,幾個知情人三緘其口,其餘眾仙竟無一個知曉內情,唯有幾個好事仙君猜測她是因為篡改姻緣簿受罰。
    “念力當以正紅色為佳。你還想曉得什麽?月老殿諸事,沒有我不知的!”風月筆頗為自豪,著意顯擺。
    逾明眼珠一轉,舔了舔紅唇,“不知你主子與我的念力是何種顏色?”
    “這個……這個不好說。”風月筆舌頭好似打了個結。
    “我沒有情根,聚不了念力。”月華淡淡一笑。“先辦正事罷。”當先走出小巷。
    煙花已落幕,她的背影在夜色中無端生出一種寂寥來。逾明瞧著,一時竟呆怔了。
    “情根碎了又如何?再長出來便是。我的念力,定是正紅色的天定良緣!哎……”見她行得遠了,忙小跑著追上去。
    姻緣簿收集了許多念力,紅光大盛,竟又指了方向。二人再不耽擱,順著指引而去。
    途中,逾明打了個哈哈,狀似無意問道:“抓到他,你待如何處置?”
    月華一句“秉公辦理”,已去得遠了。
    繞了一圈,竟還在宮內。
    南文淵趁夜入宮,莫非還是為了皇位?月華歎了一句:“人心不足。”貪嗔癡,貪字排在第一位,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今夜皇帝去了芳貴妃處,晚膳將將撤下,一陣妖風刮過,滅了大半火燭。燃上燈火,皇帝便抱著頭,說是頭部仿若受到重擊,推著額角喊頭疼,偏偏瞧不出半分傷痕。芳貴妃著人去請禦醫,又親自去偏殿茶水間備安神茶。
    豈料,茶水間三四個宮娥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她一驚,轉身便逃,卻被身後一雙手臂攔腰抱起,一聲驚呼也被唇齒堵上。
    芳貴妃端著一盞安神茶,步履沉重,緩緩入了大殿。太醫已診了脈,自去熬藥。皇帝見了她,一手推著額角,另一手抬起,頻頻向她招手,歡喜之心,明眼人皆瞧得一清二楚,太監宮娥得了眼色,皆退守殿外。
    “芳兒不必憂心,許是近日政務繁忙,朕有些勞累,些微頭疼也不妨事。”他明明疲憊不堪地推著額角,偏還擠出笑來哄她開心。
    她眼眶一時有些酸澀,低了頭,行動愈發遲緩。近前時,她將茶盞安置於桌上,並未奉上,轉而為皇帝按摩頭部穴道,“君上抱恙,還是不要飲茶罷,禦醫的藥更對症些。”
    皇帝一笑,端起茶盞:“芳兒泡的安神茶,最是安神。與禦醫的藥並無衝突。”才揭起茶蓋,卻被她手肘一撞,茶盞落地,於厚厚的地毯上滾了一圈。
    “好一個癡情的芳貴妃!”南文淵反手拖著一柄劍,自大殿柱子後轉了出來。劍是宮中侍衛的常用佩劍,行走時地上拖出一道深深的劍痕,劍刃鋒利得狠。殿外太監宮娥了無聲息,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芳貴妃一抖,寒涼的小手忽的被皇帝的大手覆上,暖和得很。“皇兄何時歸來,也不先同弟弟招呼一聲,好叫弟弟去迎一迎。”
    南文淵隻手一吸一推,大殿門窗盡皆關閉。黑氣環繞,他懸浮在半空,麵皮一時泛紫,一時泛黑,兩種顏色交替顯現,麵容扭曲,一時歡愉,一時痛苦。
    “招呼?你犯頭痛病是我的招呼,那杯毒茶也是招呼!彼時,若非大將軍揮軍平叛,又執意扶你上位,你一個小小封地的賤種,如何坐得帝位!如今他們都死了,朕也該回來了,拿回屬於朕的一切!皇位,孩兒,皆是朕的。哦,有個秘密忘了說,芳貴妃所生的長子,其實是朕的孩兒!她識得朕,比你早。”
    芳貴妃的手抖得厲害,強自鎮定道:“你胡說!帝位不是你的!我的孩兒也不是你的!”她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隻回握了他的大手,顫聲道:“君上可信臣妾,孩兒確然是我們的骨肉……”
    南文淵兀自冷笑。
    笑意未盡,一個沉穩有度的聲音便打斷了他:“芳兒,你說的,朕都信。”
    芳貴妃身子一震,還未抬眸便被熟悉的懷抱緊緊擁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暖。她伏在寬厚的肩膀上,鼻尖酸澀,吸了吸鼻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南文淵麵色一沉,冷哼出聲,將長劍擲到芳貴妃腳邊,“殺了他,朕保你不死,你我的孩兒便是下一任帝王!如若不然,你們都得死!”
    尖利的聲音剮蹭著耳膜,芳貴妃禁不住身子一陣顫栗。皇帝附在她耳邊柔聲道:“別怕,朕護著你。”將她摟的更緊了些。
    “殺了他!快!”南文淵尖利的聲音多了幾分急促,一時殿內狂風大作,桌椅飛起,強風之下,站立不穩,相擁的二人被迫分開了幾步。
    地上的長劍“咻”的飛起,劍柄正巧落在芳貴妃手中。她手中一沉,長劍如同粘在她掌心,幾番掙紮皆無法甩掉。
    “殺了他!”
    她的下唇已咬出血來,顯見得吃不住力,雙手握劍往下壓,手背青筋亦暴起,卻無法控製手中的劍,手臂仍被劍牽引著一寸一寸抬起。
    久未有人來,心知救兵無望。她眸中含淚瞅著對麵的帝王,淒然一笑:“君上,芳兒。。。先走一步!”回劍於頸,當場自刎。
    “不要!”皇帝一聲暴喝,衝破了狂風的禁錮,搶上幾步,在劍刃貼近對方脖頸生死一線時,雙手及時抓住劍刃,向自己一方死命拉扯。鋒利的劍刃險些切斷他的手指,他卻半分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