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四季酒店。

    龍帆正幫著江陽搭配衣服。

    聽說校友會俊男美女雲集，她可不願意江陽被人比下去。

    “你這衣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龍帆煞費苦心，勉強湊出來一套能見人的穿搭。

    雖然衣櫥掛的滿滿當當，且全是名牌：範思哲、路易斯威登、古馳、普拉達，應有盡有。

    追根溯源，這些全都是顧飛紅母女和章潤澤導演拉讚助、借來的衣服，江陽不能擅自穿出門，隻能在劇組穿著拍戲。

    當然，他可以偷偷穿著溜出去，但一經發現，恐怕要永駐奢侈品牌的合作黑名單，也會淪為業內的笑柄。

    剔除掉要歸還的奢侈品牌，江陽就隻有樂卡克送的一堆運動休閑裝和日常穿的耐克、李寧和斐樂。

    江陽一臉無奈：“我手頭緊，真的跟不上娛樂圈的消費。”

    今天見到的鍾源和李柏林，一身行頭也是好幾千。

    鍾源從大二起就頻繁參演話劇，偶爾兼職模特，日子滋潤的很。

    李柏林更不必說了，他是表演係數一數二的帥哥，和謝清岱是表演係的招牌，商業合作邀約不斷。

    “哎，”龍帆搖頭歎氣，隔著保護膜碰了下一套西裝：“這一款帝王級別的西裝過幾天就要送走了。”

    江陽沒有半分留戀：“最好趕快送走，放在這裏，我都睡不踏實。”

    聽說，娛樂圈的女明星爭相借穿各大品牌的當季新款禮服，為此還爭風吃醋。

    江陽對此很不理解，他自個穿著上十萬的衣服拍戲，神經都是繃緊的，小心翼翼，像是伺候天王老子，生怕把那套迪奧的頂奢西裝弄壞。

    送走了好，一了百了。

    至於為什麽那套迪奧的頂奢西裝價值六十幾萬，江陽也想不通，就像有土豪會買幾萬塊的不能見水的傘，他也放棄想通了。

    這時，江陽看了下手機，一臉疑惑的表情。

    “怎麽啦？”龍帆問道。

    “有人把我拉進了表演係的大群，”江陽翻閱著應用消息，發現是一個名叫溫雯的女生。

    這不是李勁的初戀女友？！

    “你不是學編劇的嗎？”龍帆問道。

    “你答對了，所以我才納悶，”江陽問道：“我要不直接退出？”

    說著，他低頭一看。

    群裏異常活躍，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全是在歡迎江陽，隻字不提自己不該屬於這裏。

    “娛樂圈的捧高踩低，我今兒個可算是見識了，”龍帆扒拉著他的手機屏幕，嘖嘖歎道：“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

    江陽露出地鐵老爺爺的問號臉：“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吧？”

    龍帆撇嘴：“你不懂我們醜小鴨的世界。”

    江陽正要安撫幾句，李勁的視頻電話打來。

    他點擊了接受，龍帆擠進屏幕，熱情地跟李勁打招呼。

    “你和溫雯咋回事兒？”李勁滿臉寫著不開心，他似乎剛拍戲回來，頭發亂得像鳥窩，額頭粘著泥巴。

    自己最好的兄弟和前女友混在一起，他如何能不追問清楚？

    “我都沒見過她，”江陽如實答道。

    李勁的神情十分疲憊：“那她咋拉你進群？”

    江陽攤手：“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因為你們大群隻有個位數的人有我微信？”

    “奇怪，那也該是我拉你進去啊，”李勁的心裏很不舒服。

    “這還用問？肯定是女生紮堆，催著那個什麽雯雯把陽仔拉進群裏，”龍帆強勢插入，解釋道。

    李勁歪著腦袋一想，接受了這個說法：“好吧！我剛拍戲回酒店，打開手機一看，平時是一個死群，沒人說話的。突然消息99+。我還以為是誰接到了大製作的戲呢？結果就是歡迎你丫的。”

    “我今天碰見鍾源和李柏林了，他們在四季酒店試戲，”江陽說道：“聽說晚上你們在粵港澳的同學要聚會，他們兩非要喊我過去。我去吧，怕尷尬，不去的話怕有人說閑話。什麽我火了就不認老同學了。”

    李勁揉著眼角因為犯困留下的淚珠：“你去唄，熊三元也去。”

    江陽拍著大腿：“熊神在？你不早說。那我糾結個屁，必須去呀！”

    熊三元是他們的學長，江陽和李勁在大一加入青檬話劇社時，熊三元擔任社長，他也是大四導演係的學長。

    雖然相處時間不到一年，熊三元就畢業了，但是江陽特別推崇熊三元的導演功底。

    他最初的夢想，以編劇的視角看，要說最想合作的人，江陽會選擇熊三元大於名導演。

    年齡造成的交流鴻溝不是大導演的名氣可以彌補的。

    “熊神被華龍兄弟和阿狸折騰了個夠嗆，”李勁歎道。

    “我聽說了，我也看了那節目，就兩個字：無語，”江陽提起那破節目就一肚子氣。

    華龍兄弟聯合阿狸娛樂推出一檔名叫“我是大導演”的娛樂綜藝，號稱要挖掘新生代的潛力新人導演。

    說是要為娛樂圈輸送新麵孔，但是請了一堆關係戶和資源咖，熊三元這種白紙導演，隻占據選手的小半。

    熊三元非常不幸，遇上了關係戶中的資源咖——韓冰霜。

    韓冰霜是跨界導演，她在娛樂圈一直樹立孤傲出塵的人設，但是唱歌演戲兩不誤，哪兒哪兒都有她，如今觸角伸到了娛樂圈。

    一對一的選拔賽中，韓冰霜拍攝的《外賣員》令網友跌破眼鏡。

    江陽看了都想罵娘。

    首先，短片就很不接地氣。

    外賣員清晨出門就是魔都外灘，租住的還是精裝修的公寓，這房租不得一個月八千起？

    根據片中主角的獨白自述，一天的工作量是三十單！

    江陽當時就心道：哥們，你這賺的錢夠交房租不？而且一天三十單，您是來養生的嗎？

    也是難為高高在上的韓冰霜小姐了，絞盡腦汁才拚湊出淒慘的外賣小哥生活。

    放映結束，這姐們還不消停，戲外戲更多，當場落淚了，第八百遍提起了逝去的爺爺。

    然後又凡爾賽了一把，提到短片請到了張國師的攝影指導。

    毋庸置疑，台下的影評家、導演等無不極盡讚美。

    號稱毒舌的幾個影評家也是昧著良心誇讚，好像韓冰霜小姐在為基層民眾發聲，散發著聖母的光輝。

    了不起的韓冰霜！

    當熊三元的短片播放完畢，那可就慘了。

    雞蛋裏挑骨頭，恨不得讓人把十斤的寸金軟骨剁成丁。

    鏡頭下的熊三元表情管理失控，一副懷疑人生的崩潰臉。

    業內導演和影評人的諷刺言語令他懷疑多年來構建的影視素養。

    不出意外的，熊三元首輪就慘遭淘汰。

    江陽當時看得火冒三丈，蹦噠出一連串美麗的中國話。

    “那個韓冰霜真的是貪，唱歌演戲還不夠，非要來當導演。唱歌唱了幾百年，就那一首歌。演戲也是查無此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歲月靜好，”江陽吐槽道。

    李勁；“言多必失，我是個撲街，隨便說話，你可要小心。”

    江陽：“嗯，我也就跟你說說。對了，熊神在港島做什麽？”

    李勁：“他家在羊城啊，聽說老婆懷孕了，一直在家待著，出來散心吧。”

    “水哥最近在忙什麽？”江陽又問起張淼的行蹤。

    張淼，他們尊稱其為水哥。

    李勁知道自己哥們的心思：“嗯哼？你想把熊神拉到九音文化？”

    “什麽九音文化？”江陽奇道。

    “就是水哥和勝男姐合辦的娛樂公司，名字就叫九音文化傳媒，數字九，音樂的音，”李勁笑道：“聽說是從西江省的大師那裏求來的，花了三百萬請的名字。”

    “很早的時候，我聽勝男姐提過，月半灣工作室需要一個導演。水哥好像提起新公司也要找個導演預備著，”江陽說道。

    “我幫你問問，水哥這兩天天天都在京都分部，”李勁哈欠連連。

    “行，那你休息吧，”江陽說道。

    張淼安排李勁去參演一個關於秦漢文化的紀錄片，他每天穿著鎧甲頭盔，騎馬打仗，泥濘裏翻滾，著實勞累。

    李勁點頭：“安啦，幫我瞪一眼溫雯。”

    “滾一邊兒玩你的蛋蛋去，”江陽笑罵。

    ……

    京都師範大學，女生宿舍。

    “笑，你還有臉笑！”

    畫麵上，江陽唱著歌走過電視牆，瞄了一眼小黑板，歌聲戛然而止。

    柯克站在冰箱前，問道：“可樂還是百事？”

    江陽：“有區別？”

    “怎麽會沒區別？一個是可樂，一個是百事，”柯克義正嚴辭。

    江陽：“……”

    見江陽不說話，全神貫注盯著什麽，柯克各拿一瓶，走了過來。

    “呦嗬——”柯克怪叫，他顯然是清楚小黑板規則的，在入住丘比特別墅前，工作人員科普過。

    “約會日就在一小時後，快，捯飭捯飭，”柯克拉扯著他，催促道：“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爭取把三個都拿下。”

    一邊說著，還唱了起來，配著手勢：“拿下！拿下！！統統拿下！！！”

    江陽無語：“我去洗個澡先。”

    畫麵切換，同屏三分，共同播放三個女主角的狀態。

    陶書旻最先提出約會，早已梳妝打扮完畢，現在坐在環島旅遊班車上，望著一路風景，清風拂起她動人的劉海兒，秀美容顏一覽無餘。

    沈天宜則是站在衣櫥前，給自己的時尚顧問打電話，忙的屁顛屁顛。

    梁若詩坐在梳妝台前，擦了眼影，重新畫新的樣式。

    “我發現皮膚黑的人特別喜歡眼影。你看，國外的黑人女生都愛把精力花在眼影上。”

    “吉克雋逸？”

    “啊對，她常常畫那種bling bling的眼影。”

    梁若詩畫完眼影，塗大紅唇，眾女生以為她要換衣服了，結果她從櫃子裏掏出一盒工具，開始做美甲……

    當指甲也變得bling bling時，梁若詩才很隨意地套了一身衣服出門。

    “哇喔——馬甲線，那緊致平坦的小腹。我要是有這身材，我就天天站在體育大學的籃球場上望風。”

    “我的天，那肌肉，感覺梁若詩一個人能把小桃子和沈大小姐捶死。”

    畫麵再次切換，變成了江陽的視角。

    此刻的他已經離開丘比特別墅，人站在一棟仿古的現代高層建築物前。

    鏡頭向上，露出牌匾“花與劍劇本殺店”。

    江陽凝眉深思，望著諾大的建築物，猶疑不定。

    許久後，他推開朱紅色的大門，看見一條幽深的巷道。

    巷道很黑，十步一個燈籠，燃燒著細細的蠟燭，照明的功能聊勝於無。

    江陽便往前走。

    走到拐角處，牆壁泛起幽幽綠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在大鍋前，她是古代老嫗的裝扮。

    “你來了？”

    江陽：“嗯。”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江陽試探問道：“孟婆？”

    老婦人發出幹枯的笑，喉嚨似乎在摩擦出血：“眾生皆苦。來，喝了這碗湯。”

    江陽眉毛擰成一團，接過破裂的黑色陶碗，一飲而盡。

    接下來，畫麵一轉。

    江陽處在一間密室的軟塌上，屋子裏的布置古香古色，四周都是高大櫃子，櫃子外全是抽屜口，像是在一間古代藥房。

    “別動！”冰冷機械的女音警告道。

    江陽便放棄摘下眼罩。

    “啊，渣男哥好帥！”

    “你腦殼有毛病？這都第幾期了。才發現他帥？”

    “可是他以前沒戴眼罩啊。他戴了眼罩，有一種受傷的脆弱感，哎，你不懂。”

    “嗬嗬，你是說他眼瞎了，看不見你有多醜，然後被你拐騙回家？”

    “苗苗，你死定了！”

    畫麵上，女音在旁白解說：“你是一個小郎中，經營著這間藥鋪，你的發妻遭受貓妖殺害。索性你平日積善成德，庇護她靈魂轉世，附身到將死之靈。找到她，你的眼睛即可複明。”

    鏡頭回轉，江陽已是古代郎中裝扮，一身藏青色長衫，腰間掛著棕皮葫蘆，手中拄著幡杖，幡杖頂端掛著幡巾：妙手回春。

    這時，音樂前奏響起，江陽和娘子恩愛的日常在左上角播放。

    “什麽歌？有點悲傷。”

    “《一生所愛》，就那個大話西遊的插曲。”

    回憶裏的江陽娘子麵帶紗巾，加上鏡頭處理，一直讓人看不清容顏。

    江陽用幡杖點地，終於走出藥房。

    鏡頭給他耳朵和嘴唇多有特寫，側麵體現失明後的感官變化。

    “話說，渣男哥的五官單獨拿出來，也超級能打。”

    嬌媚少女無語：“都啥時候了。江陽雙眼失明，尋找重生的娘子。你還在看他的臉。第幾期了，還沒看夠嗎？”

    “看不夠啊，他其實挺適合古裝。”

    江陽走過一間酒肆，門口的胡娘熱情招呼他飲一杯英雄酒。

    江陽顫顫巍巍，尋到桌前，坐下，耳聽八方。

    西域胡娘皮膚棕黑，戴著異域風情的首飾。

    “為什麽他們叫你詩音？”江陽發問。

    胡娘端上溫酒：“奴家自取的名字。小女子仰慕天朝上國物資豐饒，跋涉千裏而來。奴家喜愛讀詩，便自取詩音。讓江郎見笑了。”

    江陽飲了半碗溫酒，漫不經心道：“你最喜歡哪句？”

    胡娘：“詩鬼李賀李大家的「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江陽輕輕歎息。

    胡娘：“江郎為何歎息？”

    江陽：“你不是她！”

    「苦海，翻起愛恨」

    「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盧冠廷的歌聲響起，胡娘的表情龜裂。

    江陽搖晃著起身，要往前走。

    胡娘不甘心：“江郎薄情，這一碗酒都不飲盡？”

    江陽：“我不想讓阿蘅多等。”

    胡娘摔碎陶碗：“江郎，你好狠的心。”

    江陽耳朵微動，義無反顧，往黑暗處走去。

    永無盡頭的巷道吞噬了他的身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