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城西古寺,初見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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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前輩……”秦桑眨了眨眼睛囁嚅著問道:“那書生……是秋前輩?”蕭何點了點頭,看著秦桑的雙眼認真的說道:“當年姑娘的父親便是尋音閣的閣主,他雖是懂得些玄妙之術,但卻十分謹慎,從不敢泄露半分天機。後來出了這件事,他們舉家離開了祁水,姑娘的父親那玄
    妙之術傳給了書生。但是,姑娘卻仿佛真的遭了天譴,生下孩子之後,便撒手人寰了。”
    秦桑的眉頭又是蹙了起來,她的心中有些難過,這樣的一個善良女子,為何天命卻要如此苛責。
    後麵的事情,秦桑便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秋前輩帶著女兒秋戈回到了祁水,買下了曾經的尋音閣,應該也是為了紀念自己的夫人吧。
    想到這裏,秦桑微微歎了口氣。
    蕭何聽見這一聲歎息,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其實天譴什麽的,我覺得並不存在,有些事情,覺得遺憾隻是因為事與願違罷了。”
    秦桑站起身,撐在欄杆邊看著城中的燈火,靜靜想了想,也許吧,也許自己隻是為秋夫人惋惜。
    她苦笑了一下,又斂了心神低頭看向蕭何問道:“那後來住持和官員呢?他們怎麽樣了?”
    蕭何也站起身來,隨她一起撐著欄杆,緩緩道:“住持依舊是那位住持,他還在廟中。聽說他為報答那位官員,在官員去世後,他曾設壇超度,還常為其齋戒誦經。”
    “那位官員已經去世了?”秦桑偏了頭,有些遺憾的問道。
    蕭何點了點頭:“是啊。”
    秦桑撇了撇嘴,垂下眼又是一番歎息:“他叫什麽名字?”
    蕭何看著鍾樓下祁水城中的萬家燈火和天邊的那一輪明月,許久才出聲道:“秦路。”
    秦桑腦中“嗡”的一聲,猛地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尋音閣中,秋前輩說起的有關外祖父陳鬆故事。
    他說先皇患病之後,父親受朝廷之命外出行事,卻因為一些差錯,險些負罪。
    若是按時間算來,那次“差錯”,就是這祁水城中求藥未果卻費盡了朝廷撥款之事。
    原來,這冥冥中的一切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若不是因為秋前輩和秋夫人在祁水的那段故事,父親便不會因此獲罪,外祖父也就不會出言相助,也就沒有齊王為父親求婚的事,父親也不會因此誓死追隨齊王,恒王不會參與奪嫡,沒有西鑾的分立,也
    就沒有十年前的那場噩夢。
    秦桑心中亂成一團,她將這些往事細細的穿起,才發現原來秋前輩和秋夫人,便是這一切的起點。
    她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何滋味,難道,她是在埋怨些什麽?
    可她轉念一想,若沒有當年的事情,父親不曾為了拜謝而去外祖父的府上,便不會與母親相識,自己,也不會存在。
    這是怎樣的矛盾,又是怎樣的紛亂。原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那麽多,原來所有的果,都有其前因。
    秦桑的雙手深深的扣進了扶欄的木頭裏,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張了張嘴,卻遲遲未吐出任何字眼。
    最終,她隻是閉上了雙眼,將那呼之欲出的淚水憋回了心中。
    蕭何轉過頭看向秦桑,見她這般神色,雙手在扶欄上幾乎要摳出血來,忙將她的手從欄杆上扯下,扶著她的雙臂慌張道:“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他趕忙扶她坐下,拽過她的雙手,看著那十指都已經磕得烏紫,一邊輕輕吹著,一邊輕捏著她的指尖,將那淤血除去。
    秦桑緊閉著雙眼,微微搖了搖頭,許久才重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認真替她揉捏著指尖的蕭何,輕輕把手抽了回來。
    “我沒事。”她看向蕭何的雙眼,卻又匆忙低下頭,一時間有些慌亂。
    蕭何頓在空中的手微微攥起收回了身側,輕咳了一聲別過頭去。
    兩人就在這夜色中沉默了許久,周遭除了夜鴉偶爾的幾聲啼叫,沒有半點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秦桑才平靜好心緒,輕聲開口問道:“這些故事,你都是在哪兒聽到的?”
    蕭何轉過頭來,輕輕笑了一笑:“哦,今日與你師兄一起去廟中,聽廟中小僧說的。”
    秦桑輕輕點了點頭。
    蕭何側過身正對著秦桑,低身抬頭看著她問:“方才,你為會有那般反應?”
    秦桑張了張嘴,卻又把話吞回了肚子裏,頓了頓說道:“我隻是感慨,行善者不得善終,有些悲憤罷了。”
    蕭何聞言,靜靜的看著她,看了許久才又淡淡笑道:“好吧,你若是願意,明日我帶你去廟中看看。”
    秦桑一聽,眼中閃過一絲渴望,她連忙點了點頭:“好。”
    那座廟還在,那是父親曾經去過的地方。那位住持還活著,他曾見過年輕時的父親。
    秦桑從未想過要睹物思人,父親也從未留下什麽遺物供她緬懷。那麽,就走一走父親走過的路,見一見父親見過的人,便也像是,離父親更近了一些。
    秦桑又站起回過身來,俯視著祁水城中這一城的燈火,心中漸漸暖了起來。
    故事中的父親,果然與記憶中一樣,是一個義薄雲天,心懷蒼生的男人。當年的那場災難,他也算是為了這城中百姓擔過一份重責。
    如今這萬家燈火,不知父親在天上可還能看到。
    想著,她便抬起了頭,看著天中的皓月繁星,輕輕彎起了嘴角。
    而一旁的蕭何坐在那裏,也抬頭靜靜看著她的側臉,看著她緩緩彎起的嘴角,也淡淡的笑了起來。
    回到府中的時候,應清已是靜候了許久,聽見門外的聲響,他起身出門,看見了迎麵走來的蕭何與秦桑。
    “回來了?”應清淺笑著,淡淡道。
    秦桑點了點頭:“師兄你也回來了。”
    蕭何見兩人似乎還有話要聊,便在秦桑身後不遠處止步,向應清笑道:“你們聊,我先回房休息了。”
    應清向他點點頭致意,秦桑也回頭看了看他,他卻隻是轉身,徑直向自己房中走去。
    秦桑也未多說,便與應清進屋,在案幾邊坐下。
    “師兄今日去城西廟中了?”秦桑剛坐下,便開口問道。
    “是啊,”應清看向秦桑:“你們呢?去哪了?”
    秦桑將今日尋音閣中與秋前輩交談的事還有晚上在那鍾樓上聽蕭何說的故事悉數告訴給了應清,應清聽完後,微微低頭想了想,隨後抬起頭問道:“是蕭何帶你去的?”
    秦桑點了點頭:“我本不想去的,可秋前輩既然點名要我二人一同前去,我也斷沒有推脫的道理。”
    應清未有什麽評論,心中卻隱隱覺得有些蹊蹺。
    按理說,蕭何隻是偶然與他們結識,可這一路上他的太多言談舉止,都仿佛對他們無比熟悉。
    這次帶著秦桑去尋音閣,又告訴他前朝的往事,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應清心中想了許多,卻也沒有將這些揣測告訴秦桑。
    過了一會兒,他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頭對秦桑道:“對了,城西寺廟那位住持似乎知道不少有關你父親的事情,明日你不妨去一趟,或許能打探到一些。”
    秦桑笑了笑:“晚上蕭何也說明日要帶我去寺中看看,你們倆什麽時候這麽有默契了?”
    應清聞言一怔,隨後點頭淺淺笑道:“或許吧。”
    說完了這些,秦桑也未再多停留,回了自己的房中,稍作洗漱,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在雨聲中醒來。之前一連放晴了幾天,不知怎麽今日卻又下起了小雨。
    秦桑起身穿戴完畢,拉開門,仰頭看了看屋簷下成串滴落的水珠,又望了望不遠處的那片竹林。
    那竹林青翠的葉子被雨水衝刷得十分幹淨,在這深秋時節,這分綠意顯得格外的不同。
    正出神,眼前卻忽然多了一抹枯黃。
    秦桑一怔,轉頭看去,蕭何笑意盈盈的靠在門邊,手裏攥著一柄枯黃的紙傘,遞到了秦桑眼前。
    蕭何緩緩晃著頭,一副等了許久的樣子:“你可算是醒了,這都快午時了,真能睡。”
    秦桑沒理會他,接過傘疑惑道:“隻有一把傘?”
    蕭何攤了攤手:“小九出門了,你師兄也出門了,剩下的就隻有這一把了。”
    秦桑撇了撇嘴,撐開傘道:“那走吧。”
    蕭何從她手中將傘接過,調侃道:“你太矮,還是我來吧。”秦桑白了他一眼,倒也樂得不用費力舉傘,就任他將傘舉著,隨著他一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