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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在的，我真覺得黃明挺狡猾的，他四兩撥千斤的，卻是把和這個難題交給了我。我不是八爪村的人，雖然幫著村裏人管事兒，但這畢竟不是我的主業。我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黃明：“還是你唱主戲，我給你伴奏。”黃明就搖著頭，露出一點和年紀不相稱的成熟，看著我：“劉射，我相信你比我更有號召力。”
    他這樣說，我真的隻好硬著頭皮上架了。今天下午，黃明真的將村裏的會議挪到了江邊一艘空著的船上開，這可真是破天荒地頭一回啊。整個村子都轟動了，大家夥兒都不去魚塘了，都放下了手裏的活計，一個不落地都趕去江邊的船上。這要在以前，村裏人一聽開會，家家戶戶都不願意去，能躲就躲。可現在一聽說要去村子辺的船上，去那兒的禁區，村民們就猜著準有事兒，準有大事兒。到了下午五點，村子裏的人全都來了，男女老少，帶著個板凳，將船上下擠了個人滿為患水泄不通。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看看黃明究竟要講啥。
    黃明看著人都到齊了，就提醒我該上前講話了。這下，人群裏更是炸開了鍋。我就對著大夥笑了笑，示意他們安靜。黃明開口了。他清了清嗓子，首先說了一句話，那就是前來參加會議的村民，按人頭，每個人可以領一袋洗衣粉……聽了這話，村民們就起哄，說嫌少。我就幽默地補了一句，說一袋洗衣粉肯定太少，別急，村支書話兒還沒說完呢……除了洗衣粉，還有五十塊一個人。這下，村民們就高興了。
    大家不嘻嘻哈哈了，氣氛難得地安靜下來了。
    我就開始講話了。我說現在村裏人都富裕了，不像以前了，大家夥的精氣神和以前相比，隻是更好了。我拿著麥克風，也學著黃明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大聲兒說道：“我是代表村支書和大家說幾句話的，我的話不多，請大家耐心一點。”其實我的心很緊張，所以我提前準備了稿子，現在我就照著稿子念。“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劉射是一個外來戶，但我這個外來戶，自打進了村子裏，可就把自己當作村子裏的一份子，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毫不含糊，可以說是掏心掏肺啊。”這話說完了，我就喝了一口水，村民們就鼓起掌來。他們誇我，為人實誠，的確是個好人。
    “其實這個會，黃支書並不是針對你們開的。”
    “那是為啥？”人群中就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我就笑了笑，坦率地告訴他們：“是給村子辺那些外來的女人開的。”
    “啥？”大家夥都納悶了，他們鬧不準我到底要說啥。話說到這份上，那我就直言不諱了。“說白了，開這個會的目的，就是和你們通個氣，因為支書想整頓江邊。”
    “啥？咋個整頓法？”村民們知道這個會議是針對那些失足婦女的，一個一個都很激動，都睜著眼睛，想看我到底能使出啥招術，讓那些女人自動離開。
    “很簡單，組織她們去培訓，學個一技之長。至於飯館嘛，可以改個形式，弄個農家樂，也照樣吸引人。”
    我的提議立即招到了村民的哄笑。他們笑我幼稚，說賣肉，賺男人的錢，和男人上床，就是她們的一技之長。一個潑辣的婦女扯著個大嗓門譏笑我是沒事兒找事。“劉射，人家幹得好好的，你這冷不丁地，捅了人家吃飯的碗，她們不急，不恨你才怪？”這婦女叫我少惹事兒，誰活著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嘛。
    我就輕輕笑了笑。沒錯，村裏人持這樣想法的人大有人在。在女人們看來，與其擔心男人出軌，還不如花錢讓他們去嫖，反正，那些女人隻認錢，完事兒了，穿上褲子就走人，自家老公不會和她們產生啥感情。男人們呢，當然更樂的屋後有個耍樂的地方。自家老婆都願意，別人自然更不能說啥。我認得這個女人人稱桂花嫂子。我就叫她的名兒，叫她別激動，聽我好好說。“你是女人，女人最能了解女人。你想，有幾個女人甘願這樣？畢竟幹這行當，名聲兒也不好聽，見了人，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的。我不信她們都是天生願意的，總是有個由頭。隻要她們有技能，有了能養活自己的營生，我就不信了，她們還願意幹這樣的營生！人和畜生到底有啥區別？不就是要個臉麵嘛？”我這話，隻是引起了人群中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大部分的人，還是持啊保持意見。
    “難啊。劉射，你這出發點是好的。但她們都習慣了。人活在世上，除了要臉麵，還得要錢。沒錢，那隻有死啊。”這時，船外就很喧嘩，似乎有人在外麵叫嚷，這叫嚷聲兒還都是女的。有人趴在窗戶上看，又吃驚又激動又高興地大喊：“哎呀，那些騷女人在外麵呢。不知誰走漏了風聲，她們也知道了。知道村裏要整治她們，趕她們走呢，都來鬧了。”我聽了，心裏一驚，所謂百密一疏。黃明和我都忘了一點，那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個會議既然是關乎失足婦女的，那理當請全部的女人都過來開會。即便她們不能全部來，也得派出幾個代表，這才顯得有誠意。
    我這樣背著她們開會，說白了，是對她們的輕視。可等我意識到了這一點，已經晚了，她們在船外叫嚷不停，嚷著要進來，要和我對峙。黃明有點兒緊張。“支書，要不就讓她們進來。總是要拿出我們的誠意來嘛！”
    黃明就說要都進來了，裏麵坐不下。村民們來得就夠多了。黃明就示意，一家子派出一個代表，其他的人都出去，讓失足婦女進來坐下。但村民們不幹。門鎖不牢，很快就被打開了。呼啦一下，亂哄哄的，像鳥雀亂飛一樣地，村子辺江灘辺兒，幾十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塗抹著廉價的化妝品香風陣陣地就湧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