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劫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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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得哇哇大叫,師父他們連忙起身,問我發生什麽事了。
我照實說了。師父喊我待著別動,自己拿了丁蘭尺往山下跑。
他俯身在灌木叢裏翻找著什麽,過了有一會兒,這才麵色凝重地回來,手裏捧著一抔黃土,讓王守財和他的徒弟挨個兒聞聞。
“血腥味?”王守財皺了皺眉,“是那個孩子的?”
師父搖搖頭:“這不是人血,是動物血。血跡很新,應該是剛沾上去的。”他苦笑看著我,接著道,“小成引來的,很可能就是麻二姑家的孩子。看來跟咱之前料想的差不多,咱真正要防的,不是棺材裏的八具屍體,而是外頭伺機而動的血煞。”
“什麽?”我和白喜同時驚呼,“麻二姑家的孩子是血煞?”
師父點點頭:“咱之前大意了。那婆娘既然要養血煞,沒理由放過麻二姑家的孩子。我當時隻道那孩子起屍,沒太注意棺材裏的情況。唉,可能就算注意到也已經晚了,那孩子既然醒過來,沒理由不吃血饅頭。我估計,先前咱從石橋底下把他們挖出來時,麻二姑家的孩子應該是最早死的那個,所以屍變的速度也比這幾個快。”
“符師父,咱為啥要防那個孩……那隻血煞?”白喜問道。
“獨木不成林。”師父看著眼前的八口棺材,扶了扶鏡框,“血煞再厲害,一隻也成不了氣候。我過去聽師父說過,魯班門中,有人能將眾多血煞控製起來,形成危害巨大的血煞陣。這種法陣遊離於茅山術與厭勝術之間,所以兩派對其也所知甚少。聽說這是一竿子法術,除非找到施法的源頭,否則一旦啟動,任何法子都破不了陣。”
王守財駭然道:“那這血煞陣到底有啥用?”
師父苦笑道:“還能有啥用?說到底它還是魯班厭勝術,不外乎謀財害命、撈陰損人。隻是這血煞陣威力巨大,一旦開啟,如同地雷爆炸,容易傷及無辜。那婆娘的本事我領教過,以她的能力,絕不可能知道這種法陣。一定有人背後助她。”
“可是師父——”我皺眉道,“您還是沒說為啥要防那隻血煞啊?”
師父給了我一記爆栗,笑罵道:“急什麽?”他掃了眼眾人,接著道,“血煞警惕性很高,集體意識也很強,好比抱團的螞蟻,喜歡集體行動,不喜歡落單。咱把它幾個兄弟姐妹都看著了,身為老大哥,它可不得設法劫個法場什麽的?”
我難得聽到師父開玩笑,覺得有趣,倒也沒那麽怕了。
王守財抖落煙袋裏的煙灰,悶聲道:“符二當家,隻怕你早知那畜生會來,拿這些棺材當誘餌。守棺是假,守株待兔才是真吧。”師父聽他言語不善,隻笑了笑,也沒回話。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天色漸暗,大夥兒依著師父的吩咐,沒有點燈,黑暗中隻見王守財煙袋上的火星忽明忽暗。我忽然有些擔心淩小滿和季爻乾。季爻乾倒還沒什麽,淩小滿對師父情誼深切,萬一等不到師父回去,自己出門尋找,遇上什麽麻煩那就糟了。
師父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撫著我的腦袋道:“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咱現在的情況,可比你師姐凶險多了。”沒等我開口,他突然悶聲問,“小成,你後悔嗎?”
我不知道師父指的是什麽,是跟他入了門?還是跟他上了山?說實話,從我爺過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真正拜他為師。在我心裏,他仍舊是那個害死我爺的無情人。
我願意聽他差遣,幫他做事,不過是為了偷學本領,將來替我爺報仇,僅此而已。
師父見我不開腔,也沒說什麽,拍了拍我的肩膀,溫聲道:“去躺一會兒吧,這裏我們看著。放心,有師父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心裏莫名湧過一股暖流,感覺鼻子有些發酸。從小到大,還沒人對我說過這樣溫暖的話,包括我爺在內。可能男人感情內斂,不善表達。他們表達愛意的方式,往往會讓人錯認為是責備或者將就。對我這樣從小失去雙親的孩子而言,愛是種奢望。
有師父在,我莫名地感到安心,耳邊聽著他和王守財等人在喝酒聊天,眼皮發沉,隻覺得談笑聲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最後什麽都聽不見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臉上拂過一陣山風,陰冷無比,人登時醒了大半。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響,如同老鼠啃食骨頭發出的聲音,讓人非常不舒服。
“咯吱”“咯吱”……
我豎耳去聽。這回聽得真切,那聲音,就是從身側的棺材裏發出的。
我嚇得瞬間清醒,見師父他們還在悶頭抽煙,似乎都沒察覺,覺得奇怪,不過也沒時間細思,手腳並用爬到師父跟前,用手指衝他比劃了半天。
師父沉著臉道:“怎麽還啞巴了?”
我在心裏暗罵了一聲,湊到他耳邊道:“有聲音,從棺材裏傳出來的。”
師父知道我的能耐,也絕對相信我說的話,當即招手示意大家小心戒備。
大夥兒紛紛從籮筐裏拿出事先備好的辟邪物品,八卦鏡、丁蘭尺、酒葫蘆、公羊糞、狗牙墜……簡直五花八門,不一而足。白喜那家夥更誇張,居然捧了尊關公銅像。
合著沒人知道咋對付這些東西,都等著中彩呢!
“師父——”
“別出聲!”師父把我護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往身旁的棺材挨近。
“咯吱”“咯吱”……
那種啃咬的聲音越來越響,這回連師父他們也都聽到了。王守財師徒用異樣的目光看著我,也沒說什麽,緊跟在師父身後。看得出來,他們也很緊張,手都在微微顫抖。
“咚!”
一聲悶響,棺蓋被什麽東西從裏頭用力頂了一下,我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好在棺材釘釘得嚴實,這一頂雖然聽著聲兒大,棺材卻紋絲不動。
“咕……咕咕……”我還沒慶幸完,身後的山頭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叫聲。
他娘的,麻二姑家的孩子真來劫法場了!
師父他們也都慌忙轉身,那聲音卻瞬間到了另一側的山頭上。鳥鳴山幽,原本是件令人愉悅的事,現在聽來卻讓人不寒而栗。與此同時,八口棺材裏開始發出同樣的“咕咕”聲,仿佛一群嗷嗷待哺的幼鳥,在等待母鳥銜食喂養。棺材也開始不耐地晃動起來。
“怎麽辦?”王守財也慌了。
“快!拿黃紙!封棺!”師父當先取了黃紙,用朱砂草草畫了幾個符,衝身邊最近的棺材跑去。王守財師徒也都反應過來,紛紛拿著黃紙去封棺。
“咚!”
一聲巨響,一截兩人合抱的樹幹從山頂飛落下來,堪堪砸在師父腳邊。
巨大的震蕩將師父從棺蓋上震落。師父就地一滾,大聲喊:“小心頭頂!”
話音剛落,我抬頭望見頭頂無數的碎石砸落下來,如同下了場“石頭雨”。碎石砸落的速度驚人,被擊中非死即傷。白喜衝過來抱住我,就地打了個滾,翻進一旁的岩腔裏。
黑暗中一聲慘叫,也不知道誰被砸中了,能聽見師父在另一頭大聲喊我的名字。
我應了一聲。這時候,擺在埡口正中的八口棺材突然不約而同,發出“嘭”地一聲巨響,八副棺蓋同時衝天飛起。我驚恐地看到,慘白的月色下,八個眼中泛著紅光的小小身影,幽靈般矗立在棺身中,衝著山頂“咕咕”直叫,像是在回應救它們的那隻血煞,跟著慢悠悠地從棺材裏爬出來,手牽著手,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我們一動也不敢動,直等到那些屍體走遠,這才相繼從岩腔出來。王守財的三徒弟被落石砸中右腿,鮮血淋漓,其他徒弟忙著給他包紮。王守財漠不關心,拉著師父急道:“這可咋辦?九隻血煞都下山去了,要是讓人知道是老子弄出來的,那老子還怎麽——”
他突然收住嘴,再看我和師父時,眼裏已經有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