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棺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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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聽晏霞話裏有古怪,本想再問,她卻不再回答,深吸了口氣,又沉了下去。我們沒法,相視苦笑,也隻好跟著往水底潛去。
這地下暗河看著寬廣,卻沒我們料想中那麽深。我們潛下去十幾秒就見了底,卻沒見到其他人。河底很清,沒有淤泥,全是堆積的小塊岩石。我們落了腳,發現河床很結實,而且有些濕滑,竟似是人工鋪就的。
晏霞在前頭帶路,也不回身,招手示意我們接著遊。
我們跟在她身後,邊踩著河床邊劃水,畢竟閉氣能力有限,都有些堅持不住。
這樣潛遊了十多秒,晏霞指了指身前一片黑黢黢的山體。我們見那山體中居然有道三尺見寬的山洞。晏霞當先遊了過去,腳一蹬,就往上遊去。
我們不明所以,隻覺得肺葉都快炸開了,也趕緊鑽進山洞,跟著浮出了水麵。
這下我們看得真切,原來我們先前看到的河段,與現在的水潭之間,隔開了一座地下山體。水潭與河段的唯一通道,就是河底下的豁口。
白墨他們都坐在水潭邊的沙地上,圍成一圈,相互照顧著歇息。見我們到了,白墨起身問晏霞,那些木頭人有沒有跟來。
晏霞搖搖頭。我問她先前說河底有東西,莫非就是這水下通道,這也沒啥稀奇的啊?
晏霞搖搖頭,衝白墨看了一眼。白墨會意,招手示意圍坐的各門弟子讓開,領著我們四人,到了一口好似窟龕的暗坑前。
白墨道:“起先在潭底,我們覺得蹊蹺,給抬上來了。”
白墨吩咐下去,幾個男弟子合力,將暗坑裏的大家夥抬了出來。
我們見那居然是口嚴重腐朽的棺材,都有些驚異。
白墨默不作聲,又和那幾個弟子一起將棺蓋掀開。一股濃重刺鼻的酸腐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所有人慌忙捂住口鼻,幾個女弟子索性躲到一旁幹嘔去了。
棺材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骸骨和陪葬品,而是貼著棺壁,裹了一層灰白色的,好似蛇蛻的膠狀物。那些膠狀物都開裂了,隱隱映出一個人的輪廓,表皮上還流著粘稠的白色液體。我們聞到的酸腐味,就是這白色液體散發出來的。
我感覺胃裏一陣收縮,再也忍不住,也轉身幹嘔起來。
季爻乾邊用力拍著胸口邊問道:“這是啥啊,這麽惡心?”
白墨搖搖頭:“不清楚。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副。你們過來的河段很幹淨,這水底沉棺,都在這片水潭之下。我們沒法將所有棺材都弄上來,隻抬了這一副,想看看究竟。”
宋大有小聲道:“既然是沉棺,可見重量不輕,你們是怎麽抬上來的?”
白墨身旁的夏家弟子搶道:“棺材本身不重,隻是都用鐵鏈鎖住了,固定在潭底。我們費了點功夫,將鐵鏈弄斷,借著水本身的浮力,就抬上來了。”
林獻盯著棺材裏那層膠狀物看了很久,皺眉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東西……有點像人的胎盤?”
到底是土工,他邊說邊捏著鼻子,用腳去翻動那些粘稠的膠狀物。
“胎盤?”我們都心裏一動。
“可能是屍胎。”一名齊家弟子上前道,“師父過去跟我們說過,一些懂陰宅風水的養屍匠,會選擇極陰之地,將懷有身孕的女屍落棺下葬。女屍心願未了,會憑著餘念,在棺中產子。而胎衣裏的初生兒,因為母體的餘溫和棺材的密閉性,還能繼續生長並存活下來。不過這種條件下,活下來的自然不是正常人。我懷疑,先前追著咱們的木頭人,應該就是……”
他沒再說下去,因為我們也都反應過來了,所有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說話間,深潭水麵嘩啦一下,似是又有人浮了上來。
我們都嚇了一跳,幾個男弟子慌忙護著女弟子往後急退。
定睛再看,那人甩甩頭發,慢悠悠地衝我們遊過來,卻是秦公子。
我們見他居然無恙,都又驚又喜,連忙迎了上去。
秦公子衝我們揚手示意,徑直衝棺材走去,邊走邊道:“你們猜得沒錯,那些木屍,就是從這些棺材裏走出去的。”
“木屍?”
秦公子點點頭:“那些不是活人。嚴格來說,它們都算不上是屍體。他們的肉體和肌理,很大程度上都被棺材中的木質細胞木化了。與其說是人,還不如說是動物,因為它們沒有自我意識。木屍遊離於僵屍和活畜之間,既有僵屍不腐不朽的特性,也有動物捕食的敏銳性。當然,它們也有缺點。”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門。
我們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都感到不可思議。我問秦公子,八門總會的地下,怎麽會養這種怪物?莫非魯班門一早就和那些養屍匠串通一氣,將這兒也作為養屍地了?
秦公子搖頭道:“未必就是養屍匠所為,也可能是無心之舉。過去某些深山裏的部族,將懷孕身死的婦人視為不吉,不可入土下葬,便都沉入水底,用鐵鏈鎖住,希望用水的清白,洗去亡魂的不甘和委屈。倘若選中的河流湖泊,恰好是極陰之地,就容易養出這種不人不鬼的木屍來。泰山是曆史名山,山中曾經生活著多少不為人知的部族,誰又能完全知道?”
“可是秦叔。”季爻乾皺眉道,“這些畜生先前為啥不動?”
秦公子悶聲道:“許是剛從娘胎,哦,確切的說,是從屍胎裏出來,還未開化,目不視物,全憑聲音和感覺,所以之前並未發現有人闖入。”
“可它們為啥怕水呢?”晏霞問道。
秦公子搖搖頭:“它們不是怕水,而是怕水裏的什麽東西。你們從潭底打撈這副棺材時,有沒有看到其他古怪的東西?”
白墨搖頭道:“水潭比這山體後的河段還要深些。我們沉下去的時候已經沒多少氣了,顧不上其他,就撈了這東西上來。不過晏師姐說,她好像見著一個巨大的人影,蹲坐在離這些棺材幾十米外的水底,一晃就不見了。晏師姐說,瞧那人影的坐姿,有些像菩薩。”
“菩薩?”秦公子皺眉道。
晏霞趕緊解釋道:“我隻是感覺像,畢竟正常人哪有那麽大體格。起先以為是沉在水底的佛像之類的,也沒太在意,結果一晃神的工夫,那人影就不見了。我怕其他同門知道了,隻會平添恐慌,就隻告訴了白墨一人。”
秦公子望著幽深的水麵,目光閃爍不定:“看來無論如何,咱都得再下去看看了。如果這些木屍忌憚的就是你看到的人影,咱免不得請這位爺出山,為咱掃平障礙。”
我們聽說又要下水,都有些猶豫。秦公子也沒說什麽,見我們臉色疲憊,說是按我們行進的速度來看,現在差不多是深夜了,先輪流分撥歇息,養足了精神再下去。
給他這麽一說,我們這才覺得確實又困又累,也不計較沙地坑坑窪窪,身旁還有一副散發著惡臭的棺材,相互依偎著,不多時就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肩膀。
我立馬驚醒,睜眼看到秦公子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點點頭,跟了他過去。
我見除了季爻乾、林獻和白墨外,其他人都還未醒,疑惑秦公子到底要做什麽。
秦公子把白墨拉到身旁,小聲在他耳邊交代了幾句。白墨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便又回去坐下。秦公子招呼我、季爻乾和林獻過去,小聲道:“潭底下有動靜。你們三個跟我去看看。沒必要驚動所有人,萬一出什麽事,至少有人給咱收屍。”
我聽他說得嚇人,原本還有些迷迷瞪瞪的睡意,瞬間一掃而空。
秦公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眨眼道:“能不能出去,這次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