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窺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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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條幹燥的洞道裏,背後有個透著天光的碗口大小的洞口,心中大喜,想著昏迷前包小司說過的話,腦海中浮現她那張俏麗的小臉,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見麵,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不過這種心情,很快就被宋大有的驚呼聲打消了。
她撲到我懷裏,又哭又笑的,隔了幾秒,這才意識到其他同門都在看著我倆,衝我吐了吐舌頭,問我怎麽會在這裏。
我把昨晚我們下水後的經過跟他們說了一遍,獨獨沒說骨符的事兒。
宋大有聽我誇包小司好看,撅了撅嘴,走到一旁生悶氣去了。
我苦笑著安慰了兩句,承諾出去後請她吃雞,她這才又高興起來。我見不見了秦仇,問他咋沒有跟來,難不成怕我發火,畏罪潛逃了?
季爻乾尷尬地笑了笑:“瞧你說的。秦叔說,你一定有法子帶我們出去,讓我們在水潭邊等。兩個時辰前,原先我們用來藏棺材的山岩突然崩開,現出一條道來。秦叔領了我們出來,讓我們循著你的聲音走,自然就出去了。他說要趕去幫師父他們,就先行離開了。”
“我的聲音?”
“對啊。”晏霞接上話頭,“我們也覺得奇怪,為啥你跑到我們前頭去了?秦前輩說,你和我們不一樣,是個大有能耐的人,讓我們出來後,一切行動聽你指揮。”
“那哪成?”我慌起來,“我哪有什麽能耐?你們別聽他瞎說。”
晏霞眯著眼睛看著我道:“有沒有能耐,我摸一下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想摸骨,怕她把我懷裏的骨符摸出來,打了個哈哈,指著洞口道:“別鬧了,既然都出來了,咱還是先出去要緊。至於能耐不能耐的,今後咱八門的師兄弟姐妹,自然有的是時間相互了解。大家說對不對?”
我見除了季爻乾和晏霞仍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其他人都點頭稱是,也懶得搭理他倆,當先朝洞口走去。白墨在身後招呼了一聲,大夥兒仍舊不敢放鬆警惕,一字排開,手拉著手,緊跟在我身後。
我見身後的齊家弟子隻顧悶頭趕路,黑暗中,悄悄將骨符塞進褲腰裏。
從洞口出來,我們都有些茫然。眼前是一條幹涸的溝穀,溝穀兩岸青山聳峙。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大山的山腳,但十餘名弟子,沒人知道這是哪兒。眼前鬱鬱蔥蔥,全是高大的樹木和齊腰高的雜草。
幾個人將身前的雜草撥開,大夥兒商議了下,衝溝穀下遊走。
晏霞仍舊對我的身份表示好奇,見大夥兒都出來了,我再沒有了拒絕的理由,估計也想在同門麵前露一手,抓著我就是不放。
我被她糾纏得煩了,索性張開雙臂,閉上眼睛道:“行行行,你來你來。”
晏霞嘻嘻笑著,讓我在她麵前坐定,收起先前嬉皮笑臉的模樣,變得鄭重起來,如同泰山府君那般,伸出左右手三根手指,從我的額骨、眉骨、鼻骨、顴骨,一路往胸骨和脊椎骨上摸索。
越往下她的表情越凝重,最後在我胸骨尾部抽回手去,悶聲喊我們繼續趕路。
宋大有和季爻乾急忙上前,問她怎麽回事。
晏霞看了我一眼,見我也一臉莫名看著她,搖了搖頭道:“摸骨算命,是窺天命。看破不說破,方為大境界。你們也別問了。我不會說的。”見季爻乾等人還要糾纏,晏霞不耐道,“你們好好想想,過去有人要提他的身份,下場如何?”
我不知道晏霞算到了什麽,但看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決計不是什麽好事。想起泰山府君和我說過的話,以及過去那些提及我身世,紛紛慘死的人,我忽然覺得,很可能包小司說的沒錯,我不屬於這個滿是陽光和綠意的陽間,我隻屬於地下,屬於黑暗。
晏霞見我情緒低落,以為是自己的表現讓我受挫,擺手笑道:“你也別一臉喪氣相。你是與我們不同,但你也是人,也是八門弟子,是我們的朋友。別難過了。”
宋大有默默上前,抓了抓我的手。我心中感動,鼻子一酸,幾近落淚。季爻乾眯眼道:“可不是?又有大能耐,還有佳人相伴,還有我們這些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姐妹,你說你還喪氣個什麽勁?做人呐,要知足!”說著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見他們都微笑看著我,內心湧過一股暖流。
從小到大,別說兄弟姐妹,我連雙親都沒有。我爺養我長大,卻也少有跟我推心置腹的時候。我不知道麵前的這些八門弟子,有多少跟我、季爻乾,以及白墨、宋大有一樣,自小沒了雙親,或者流落街頭。
既然緣分讓大家成為同門,又同生共死一場,自然以後便是一家人。
想到這裏,我轉憂為喜,笑著拍了拍季爻乾和白墨的肩膀,讓大家都別站著了,趕緊出去要緊。晏霞衝我眨了眨眼睛,上前和林獻搭話,當先在前頭帶路。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到了溝穀盡頭。林獻眼尖,指著雜草叢中一塊突出的山岩,興奮道:“你們看,那不是咱們進山時,隧道旁的山岩嗎?”
我們趕緊衝了過去,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確實就是進山隧道上方的山坡。
所有人歡呼雀躍,沒想到在這山裏兜了一大圈,居然又繞回前山來了。
我擔心山下有埋伏,和幾個男弟子當先摸過去,想探探虛實,確定沒有危險,宋大有等人再下來。
到了隧道口,卻聽裏頭有人說話。我貼耳上去,聽出是師父的聲音。
他似乎很著急,在跟什麽人匯報著情況。那人隻悶聲嗯嗯哦哦地應著,也不說話。我聽得出來,那是秦仇的聲音。
等了有一會兒,師父和秦仇並肩從隧道口出來,跟在他倆身後的,還有宋耀祖和八門的幾位當家。我們相視大喜,忙大聲喊他們。
師父霍然抬頭,見是我和季爻乾,臉上露出過去從未有過的激動之色。秦仇則一臉早就料到的表情,隻對著我們淡淡地擺了擺手。
所有弟子跟著自家師父,在山腳下拜別。
季爻乾戀戀不舍地看著秦仇。秦仇摸著他的腦袋道:“你跟著小符,我也放心。你秦叔閑雲野鶴慣了,跟著我,隻怕要吃苦。好好跟小符學本事,將來若是想到我,或者需要我,找他就成。他知道怎麽找我。”
我見他衝我眨了眨眼,莫名其妙,他已經哈哈大笑著離開。
師父和夏雲生師徒道別,讓我把在密道分開後的經曆告訴他。我說完了,問他們在外頭都經曆了什麽,怎麽感覺啥事也沒發生。
師父還未開口,宋耀祖拗不過宋大有連番盤問,告訴我們,那日他們跟我們分開,出來之後,果然見著一夥人氣勢洶洶地往山頂總會的方向跑去。
師父他們分不清這夥人的成色,除了幾個是現在門裏年輕一輩的掌事,其他都是生麵孔,看起來應該是行外人,但行動力很強,似是訓練有素的打手或民兵。
師父他們悄然繞到這夥人身後,將困在陰陽路中的弟子救出,並且不動聲色地將所有逃脫的弟子遣散。
之後那夥人反應過來。領頭那人是當年的一個棺材匠棄徒,叫雷厲。人如其名,這家夥做事雷厲風行,趕緊喊所有人掉頭回去,將師父等人圍在半道上。
當時情況緊急,雷厲下了死命令。師父等人覺得,可能今天就要栽在這夥人手裏了。好在秦仇及時趕到,邀了雷厲上前說話,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麽。
雷厲麵露懼色,招呼身後一名弟子去查清楚。就在我們幾個現身前的一刻鍾,那弟子來報,情況屬實。雷厲瞪了秦仇一眼,招招手,這夥人這才恨恨地離開。
我問師父,秦仇到底跟雷厲說了什麽。
師父搖搖頭,看著季爻乾道:“這秦公子身份奇絕,好在站在我們這邊。既然眼下雙方休戰,咱也沒必要揪著不放,各自回去休養生息。宋二爺,你說呢?”
宋耀祖卻沒理他,隻呆呆地看著身後的隧道,麵有憂色地道:“隻願這件事後,那秦滿子別投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