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辣手摧花的壞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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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午是dk各業務板塊的代表人對其主管業務做概要介紹,每天下午則由外聘的專業團隊帶他們做素質拓展項目。
全部實習生隨機分成四個小組,方頌祺和杏夏因此不在一塊。
不過院裏另外一個推薦上來的那位男同學和方頌祺恰好同組,主動和她打招呼:“方同學,久仰大名。學校裏很難見到你,快畢業了才和你正式認識,非常遺憾。”
方頌祺並不知自己何來的“大名”給他久仰,她倒清楚他。
程全,院裏女同學評出的草,樣貌一般,勝在實力,辯論賽常勝將軍,話劇社領頭苗子,學生會副主席,等等頭銜,一籮筐吧。
杏夏是課業成績優異,程全是綜合素質高,院裏推他們兩個人出來,是有道理的。
不曾打過交道,方頌祺巡他兩眼,勾唇,看似笑,實則眼底沒笑意:“不如你大。”
“謝謝誇獎。”程全笑了,明顯聽懂引申內函,“那麽有興趣試試?”
方頌祺拖起冷魅的眼尾,靠近他一步,唇角弧度更甚:“明晚八點。”
“三一二。”程全報出房間號,附耳,“我剛好落單,一個人住一間。”
許是因為約好要炮,做項目的時候,程全特別照顧她,照顧得同組的其他人全瞧出貓膩,默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
實習生中還有幾個同校的外院學生,杏夏由此耳聞,當晚回房間就關心她:“阿祺,程全是不是在追你?”
“可能吧。”方頌祺應得敷衍,一心在煩dk統一發給大家的套衫質量特別差,她特意在裏頭多穿了件背心,皮膚依然被布帛磨紅了。
正好腿上的傷她還得持續擦藥,反正都是外用藥膏,她就騰出點分量,一藥兩用。
杏夏猶豫了好一會兒,小心謹慎提醒:“阿祺,程全好像挺花心的。你要不要留點心……?”
方頌祺抬頭,橫眉冷對:“周澤還是個連女朋友都能賣的人渣,你要不要也留點心?”
杏夏臉發白,驀然語塞。
方頌祺起身,脫光了衣服往浴室走。
隔天的安排老樣子,隻不過下午的素質拓展在室外。
雖然全躲在樹蔭下,但地麵氤氳上來的熱氣也夠嗆,方頌祺很想直接被曬暈過去,就是死活暈不了,心思自然不在項目上。
旁邊負責觀察各位實習生表現的記錄員在方頌祺身邊來來回回走過好幾遍,方頌祺並未因此端正態度——她倒希望因為她的考核成績太差,被dk強行退貨。
結束的時候程全找她一起去吃飯:“……吃完直接去我那兒,省得你再跑一趟。”
方頌祺恍然記起和他約的就是今晚,似笑非笑:“我還是想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也行。”程全隨她,“那我叫瓶酒到房間等你。”
分道揚鑣,方頌祺回去後確實馬上就去泡澡了,拿出之前在門縫底下撿到的小廣告,打過去電話,旋即丟一邊沒再去管。
杏夏回來要用洗手間,發現她躺在浴缸裏睡著了,喊了她,方頌祺才懶懶醒來。
吹頭發的時候,聽杏夏給她講最新的一則八卦:“……有個女人來找程全,不記得房間號,把一整層的房間敲過去一遍,詢問程全住沒住裏頭。那個女人原來是特殊職業,現在所有人都知道程全叫了個小姐上門服務,還傳回學校論壇去了。”
方頌祺趕緊放下吹風機到電腦前驗收成果,見程全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趁機被幾個同樣看他不順眼的人翻出來,她樂得直噴口水,啪啪啪也發帖落井下石。
杏夏見狀皺眉:“阿祺,這事兒你不應該高興。在培訓期間出這種醜聞,鬧笑話不止程全一個人,他頂著的是我們學校的頭銜。搞不好我們其他人也因此受牽連,dk對我們的印象普遍拉低。”
“那就拉低唄~”方頌祺目不轉睛湊著論壇上的熱鬧,因為心情愉悅,聲兒也是清晰含著笑的,“這家不做做他家,又不是找不到其他工作,非dk不可。”
杏夏眼神閃爍:“這種輕巧的話,隻有你說得出來……”
方頌祺敲鍵盤的手指一頓,應聲轉過臉去看她。
杏夏已然背身往洗手間走,關上了門。
方頌祺收回視線到電腦屏幕上,神情無恙地繼續參與對程全的口誅筆伐。
隔天,出現在眾人眼前的程全頭頂自帶一片烏雲,黑著臉把方頌祺拉到角落裏。
沒等他興師問罪,方頌祺凜起臉惡人先告狀:“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既約我又叫雞,三個人一起讀夜光劇本是麽?!有多遠給老娘滾多遠!休想再約!”
甩掉他的手,她氣洶洶扭頭就走。
程全確實沒再找她了,接下來幾天的拓展訓練項目他也有意無意地盡量避開和她的接觸,方頌祺從他偶爾看過來的眼神裏能察覺他並未消除對她的疑心。
但,who-care?就讓他繼續疑神疑鬼唄,反正方頌祺已經達到目的並且爽到了~!
杏夏的性子雖軟綿,但為人和善好相處,也不是個怕生的主兒,短短幾天就和好幾個其他學校的實習生交好。方頌祺和她因為分組,隻晚上才在一個屋碰著麵。
隨著大家越來越熟,白天的培訓結束後,幾人逐漸會約起來夜生活。方頌祺幾乎不參與,自個人回屋補白天培訓消耗掉的能量。
這些培訓人員讓方頌祺充分見識了“洗腦”的威力,即便她未曾用心,也無法阻止小部分的培訓內容入侵她額記憶。
更別提其他實習生了,原本就是抱著對dk的向往來的,經過培訓,幾乎人人更進一層,由向往到崇拜,巴不得立刻開始工作為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別人她管不到,但方頌祺很想把自己的腦地擰下來,因為她竟然產生了“客觀來講dk確實不錯”的念頭。
她不需要客觀!她隻需要主觀!主觀上來講這是藺時年給她安排的坑!她怎麽能傻子一樣興高采烈地往裏跳……?
更何況……
…………
日子再度如年,終歸也在一點點地度。
考試在第九天下午就進行,多數題是關於dk的企業文化、公司規章、獎懲機製等硬性記憶問答,對他們這樣半隻腳還在學校裏的應屆畢業生而言完全不是問題。
培訓就此愉快地結束,結束後大夥兒自然而然地組織去鎮裏娛樂。
這回方頌祺沒再自個兒躲酒店房間,去了,畢竟窮鄉僻壤憋了快十天,再不透透氣,她真得壞了!
杏夏的親戚造訪得突然,方頌祺陪她去買衛生棉,兩人耽擱了一小陣子,才抵達包廂。
包廂裏,幾人正討論最關心的關於尚成謎的最終崗位分配的問題,誰都希望能去到中心部門,調笑著相互約好“苟富貴,勿相忘”,入職後定要相互照應。
程全喝著酒,講開話:“也別等入職後了,趕緊去巴結方頌祺~”
“噢,對,你說過她是你們那兒關係戶進來的。”
“可程全你不也講不拎清她究竟是走誰的後門?台子硬不硬啊究竟?”
“不是缺席麵試也照樣沒關係?”
“可她怎麽還來培訓?台子硬,培不培訓有差?”
“裝裝樣子走過場吧?你沒看見她的表現嗎?根本不上心,一副搞砸了也無所謂的表樣。”
“嘿,酸味很重啊。人家至少有資本表,還能表來後台,你也去表一個給我們看看?”
“誰愛去去~我就是表不來,怎樣?”
“等著看吧,方頌祺會被安排在什麽位子上。希望她不要辜負我們對她的期待,哈哈。”
“話說程全,你一開始不是和方頌祺走那麽近?是不是就是因為想搭她的關係?”
“no~no~no~”程全搖搖酒瓶子,“我就是單純想親自體驗她的b有多黑又有多鬆。”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忽然有啤酒自他的頭頂上方澆落。
“誰?!幹什麽呢這是?!”程全謔地站起,一轉身,正見方頌祺一手叉腰,一手攥著酒瓶,乜眼笑得清晰明媚:“有人口氣太臭,我邦忙洗洗。”
程全先是羞惱,抹一把臉後,幹脆和她正麵杠:“嗬,方頌祺,我有哪句話講錯了嗎?別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其實很早就開始做援、交了吧?你是想辯解你不是關係戶?還是想為你的b伸——”
“嘭”地一乍響蓋掉了句尾的“冤”字,是方頌祺驟然酒瓶子砸上程全的腦門,酒瓶子破裂開來。
包廂內驟然鴉雀無聲,每個人皆被方頌祺的暴力震住,包括當事人程全也未料想她直接動手。
不瞬,酒水攜著血從程全腦門上流下來。
先是一個女生尖叫。
旋即程全自個兒抬手摸腦門,摸出一手的血,即刻軟了腿。
“方頌祺!你竟然——!”
“你自找的!”這一刻,方頌祺的嘴上仿佛長著獠牙。
至少在程全眼裏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周圍的人忙不迭扶住他晃動的身體。
程全晃了一晃神,捂住流血的腦袋:“報、報警!方頌祺你等著蹲牢子!”
“來啊!誰怕誰?這會兒忘記我是關係戶了?”方頌祺哂笑,氣焰和架勢非但不減,反嗖嗖又增,嗓音愈發清冽、擲地、張狂,“我告訴你,別說我的後台牛叉得連警察都能擺平,就算我去蹲牢子,在那之前也會先讓你進不了dk!吃不了兜著走!”
半截破碎酒瓶子被她握在手裏抬起,隨著她朝四周掃射的目光而兜轉一圈,嚇得之前和程全一起嘴碎的幾個人紛紛變了臉色。
方頌祺用力一甩手,半截酒瓶子直直飛出去,砸上無人的角落裏,徹底碎個稀巴爛。
她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噠噠,每一下均格外用力。
站在門口的杏夏同樣被她的陣仗嚇得半晌無聲,直至方頌祺從她跟前離開包廂,她才輕輕喚了聲“阿祺……”。
而方頌祺已頭也不回地消失了蹤影。
…………
並不認得路,方頌祺滿大街隨便亂竄。
而大街上熱鬧得不像話,遠遠超乎她對這種窮鄉僻壤的原有認知。
直至留意到每隔一段距離,路邊就擺設有饅頭、紙錢一類的祭品,祭品旁必插一炷香,她打開手機裏的日曆確認了日期,才了解,原來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又稱鬼節。
過節呢,難怪,嘁。
手機裏接連不斷湧入來自杏夏的電話。
方頌祺將手機丟包裏不理會。
嗬,那個程全,最好流血不止死翹翹!
循著食物的香氣,她找來一條美食街。
人巨多,幾乎每個店麵都排長龍。
眼尖瞄見一個燒烤攤前的人數相對較少,方頌祺飛快衝過去,對攤主伸出兩隻手,晃了晃十根手指頭:“老板!給我來十串羊肉的!再來十串牛肉的!”
考完試本就亟需補充體能,她又費力氣教訓了程全一頓,現在暫時隻想煩心事拋腦後,填飽了肚子再去麵對方才闖下的禍亂。人家囚犯上黃泉路前還都有頓飽飯~!
“好咧!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肉串!稍等!馬上就給你!”
攤上滾出四溢的煙霧,攤主一隻手翻動著烤爐上成排的肉串,另一隻手遊刃有餘地穿梭於孜然、胡椒粉、辣椒粉之間。
方頌祺咽了咽口水,隻覺得天上地下全是麵前這濃墨重彩的焦香,越發等著急躁:“老板,你這個‘馬上’怎麽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再等等再等等!真的馬上就好!”攤主安撫,烤爐上的一排肉串又被他翻了一圈,翻出了又一陣誘死人不償命的香氣。
方頌祺扭頭去看其他店麵,琢磨著要不要先去別的吃食。
可一見那絲毫沒有變化的隊伍,她還是決定放棄。
世界如此美好,她為何動不動暴躁?這不就是原因!
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身旁恰好站著個小屁孩,吧唧吧唧啃著肉串,吃得異常香。
瞍見小屁孩手裏另外還握有三串肉串,再看看自己的肉串至少還得再等個兩三分鍾,方頌祺轉了轉眼珠子,驀地蹲身到小屁孩麵前。
“喂,那個啥,你先借我一串肉吃,反正你還剩那麽多。我的肉馬上就烤好了,到時還你雙倍。而且我的是新烤出來的,一定比你現在的拿在手裏讓它們涼掉來得好吃。謝啦!”
她根本沒等小屁孩做出回複,說完立馬從他手裏抓過一串,張口就咬。
哇咧咧~!不得了不得了!
本來還擔心這個攤子前人不多,是不是味道不佳。
哪裏?!分明驚豔得她要上天!
騰不出嘴讚美攤主,方頌祺趕緊把剩下的啃掉!
就在這時,疑似閃光燈的亮光接連閃爍了三下。
方頌祺敏感得很,扭過頭,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手裏拿著相機。
目測就是她這個方向,即便不是在拍她,也多半把她一起拍進去了!
方頌祺當即不爽。
忽地,耳邊爆開“哇”地一聲,正是那小屁孩反應過來自己的肉串被搶,陡然放聲大哭。
方頌祺猛翻白眼,把肉串塞回他手裏:“小氣鬼!不借就不借!還你!不要哭了!”
看到自己好端端的烤串隻剩最後一丟丟肉片,小屁孩的哭聲更加驚天動地震殺四方。
“喂夠了!我多還你五串還不行?”
小屁孩沒反應。
“十串……?”
小屁孩繼續哭。
“臥槽!難道要把我的二十串全部賠給你嗎?!”方頌祺怒跳而起,“小小年紀就開始訛人了啊?!長大你還了得?殺人放火越獄嗎?!”
她高出他好幾個頭,又凶神惡煞,小屁孩一時被震懾住,下一秒白著臉色噎住哭聲,霍然拔腿跑走。
“嘁,欺善怕惡,大人小孩都一樣!”方頌祺得意地拍拍手掌心,“熊孩子!欠收拾!”
她的烤串也在這個時候總算能出爐。
方頌祺自攤主手裏接過,二話不說兩串合並著一起大口地啃。
之前的那閃光燈,卻是又亮了兩下。
方頌祺猛扭頭,正見方才那個男人在低頭看他自己手裏的單反,嘴角泛出抹滿意的笑。
隨即,他又抬起相機,依然對準她的方向,似乎準備繼續拍。
方頌祺冷冷一眯眼,抬步朝他走去。
大概是從鏡頭裏察覺她的來者不善,對方放下了單反,一雙眸子淺淺注視她,眸底似有光彩靜默綻放。
喲嗬,皮相還不賴……?
方頌祺稍下滑視線,往他的腰腹位置轉了一圈——之前說過,這是她看見帥哥時為了窺探其x能力的習慣性小動作。
頃刻,她在距離他一步的位置站定,手一攤,凶巴巴:“拿來!”
“什麽?”
他的音質和他的樣貌一般溫潤,有點清沉又有點醇雅,好像某種樂器。具體哪種樂器,方頌祺一時比喻不出來,不過她心上的弦倒是被不小心撥動了那麽一下下。
謔,不錯嘛,好久沒有哪個男人,一句話就撩到她。
方頌祺不禁眯眼,沉了沉紊亂一瞬的呼吸。
不過……她之前是不是在哪兒聽過這把嗓子麽?怎麽貌似有點耳熟……?
未深思,她指向他的單反:“照片。我的照片。都被我抓了個現成,還死不承認?拍了我不少吧,嗯?我知道我貌美如花,但拍之前,是不是得先問過貌美如花本花的意願?我承認你長得是有那麽一點點好看,一般女人不會拒絕你的要求。可萬一呢?”
對方饒有趣味注視她,兩三秒沒說話,然後突然笑了一下:“所以,你是那個‘萬一’?”
啊呸!笑個屁!
方頌祺暗暗咒罵。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笑起來之後顏值度又咻地飆升咩?!
“嗯哼~”她回敬給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然後抓住他單反的背帶,驀地將他往她跟前一拉,“我怎麽知道你的設備和技術夠不夠專業是否能夠駕馭住我的美?萬一把我拍成鳳姐怎麽辦?”
申明,她此番動作疑似揩油,實則是為了查看他相機裏的照片,之餘才順便附帶近距離觀賞男色。
單反掛在他的脖子上,加之身高差,她這一扯,他被迫彎身,五官放大在她麵前。
從他笑起來的麵部肌肉觀察,動過刀子的可能性比較小。
不動聲色地鑒定完畢,方頌祺這便低頭,奪過他的相機。
她的頭頂上方,沈燁不反抗,默默配合她的舉動,略微失望。她嘴裏誇著他帥,卻根本沒認出與他前兩次的一麵之緣。
此刻兩人的姿勢所致,他的下巴若即若離靠在她發頂,鼻間彌漫的全是她發絲的香氣。
沈燁敏銳地進一步細嗅,嗅出她身、上還有幾乎要被燒烤味兒掩蓋掉的淡淡薄荷煙味兒。
見她塗著紅色甲油的纖細手指摁開相機的已拍攝照片,他微微翹起唇角,解釋:“我不是在拍你。”
話落之際,他就被啪啪打臉——相機將將彈出她蹲在燒烤攤前嚎開血盆大口啃肉串的特寫。
踏馬的真是特寫!沒有比這更特了!
那一瞬間她的表情簡直再猙獰不過,方頌祺自個兒都是頭一回親眼見著原來自己的吃相如此不雅,活脫脫餓到快死掉的饞鬼(誰說不是呢……)。
不不不,這不是她!這絕踏馬壁地不是她!
方頌祺拒絕承認!
耳中傳入他的再次強調:“這確實不是你。”
方頌祺改變想法,覺得他這話突然就順耳了,正準備原諒他的偷拍行徑。
卻聽他不慌不忙又道:“是辣手摧花的壞阿姨。”
阿、阿、阿姨……?
他居然說她是阿姨?!
方頌祺不禁嘴角抽搐,頭皮劈裏啪啦地炸了炸。
有她這麽年輕漂亮的阿姨嗎?!
有嗎?!
而他似乎擔心她聽不明白他的重點,特意拿手指指著照片加以強調。
是的,他強調的是,照片上的她,蹲在那個被她搶了肉串的小屁孩麵前,而那個小屁孩一副委屈吧唧泫然欲泣的模樣,眼巴巴盯著她美滋滋地啃肉串。
這還不算,他又往後翻了兩三張。
照片上,她衝那小屁孩瞪圓眼珠子,神色甭提多母夜叉。
至始至終,他隻翻照片,一句話都沒講,可在方頌祺的理解裏,他分明是在無聲地“討伐”她的罄竹難書的罪行。
最關鍵是——
他!在!笑!
這行為,她如何能忍!換作平時,她早渾身豎毛拚命還擊了。
眼下她卻沒有。
因為……
他雖在笑,卻並非嘲笑、譏笑、冷笑、哂笑,或其他任何一種,更不帶半絲苛責。
暖黃色的燈光下,他神情疏朗,不經意間,深色的眸子便仿若流光溢彩,將身周的環境提亮了幾分色度。
方頌祺見鬼地瞬間失神。
“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目光透徹的人,心間多半不蒙塵。這是老許以前用來形容他對方婕的一見鍾情。
雖然後來方婕做過不少錯事,但對這個世界,方婕到死都保持成人難有的童真之心,從一而終驗證了老許的判斷,也使得她一直以來對這個說話深信不疑。
隻是絕大多數成人的眼睛裏都藏了太多的東西。她第一次遇上個讓她覺得幹淨的。
晃回神思,見他掠過她直接要走人,方頌祺故技重施扯住他單反的背帶:“把我的照片刪掉。”
不說別的,本來自個兒的照片留在一陌生人的相機裏,就不是個事兒。
沈燁聽出來,這一次,她的語氣完全不是在鬧著玩。
被迫回頭,他看到她的表情於光影之下顯得頗有些冷漠。
他不禁一頓,凝住她黑漆漆的眼瞳。
忽聽有人大聲喊問:“誰?是哪個兔崽子欺負我家二狗子?”
一個神似沈殿霞的中年大嬸出現,胸前係著條油光膩膩的圍裙,手裏拎著把鋒芒利利的菜刀,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如同機關槍一般四處掃射。
“姆媽,是她!”小屁孩自“沈殿霞”極其寬厚的體型後探出半個身子,底氣十足地指認“犯人”:“就是那個長著紅指甲的老巫婆!”
方向準確無誤,正是落在方頌祺身、上。
“沈殿霞”的“機關槍”即刻咻咻掃過來,乍然之下似乎有點不太相信,打量了方頌祺兩眼,問:“就是你啃了我家二狗子的肉?”
方頌祺沒搭理她,而麵色不善地眯起眸子盯向小屁孩,攤開五根手指魔爪一樣地收抓晃動:“你剛剛說我是什麽?再給我重複一遍?”
小屁孩嚇得急慌慌縮回“沈殿霞”身後。
見她當真故意擺出那副像極了要吃小孩的巫婆樣兒,沈燁忍不住想笑。
長著紅指甲的老巫婆。
他正打算替那孩子作答,目光在這時捕捉到兩三個眼熟的男人穿梭在美食街的人流中,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人。
眉心一蹙,沈燁立馬背過身,抓回被方頌祺攥住的相機背帶,低聲商量:“放開。”
方頌祺斜斜睨他。喲,終於急了?
“放開。”沈燁嚐試性拽了拽。
方頌祺勾了勾唇,非但不放,反攥得更緊,然後自顧自轉回去先行繼續處理那個口出不遜的小屁孩。
這邊,“沈殿霞”警惕地將自家孩子往身後護了護,對方頌祺抬起那隻拎著菜刀的手:“你嚇唬誰呢?”
方頌祺盯著霍霍朝向她的菜刀,覺得自己才想反問大嬸一句,“您嚇唬誰呢?”
然而她沒能問出口,因為她突然被抓住手,拉著一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