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藍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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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討厭其他人格!非常討厭!隻要有一個她就夠了!為什麽還要有其他的“她”?!
許敬聽得很清楚,她說的是“認錯人”,而不是“記錯了”,不免困惑。
方頌祺惡聲惡氣轟人:“別站在這裏礙事!”
“我想邦忙做點什麽。”在醫院總是飯來張口,如今回到家裏,總能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幹。
平白惹來方頌祺一通罵:“煮個餃子有什麽需要你邦忙的?!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你幹個活要是給怎麽了,不就得不償失?!”
許敬想說自己沒那麽弱,比如洗個碗完全可以。覷了覷她的表情,最終決定不要做忤逆她的事情以防火上澆油。
燒水、下鍋、漂浮、撈起,不多時方頌祺便端出到客廳,問許敬要吃幹的還是帶湯的。
許敬每天必須嚴格控製水分的攝入量,今天不知道有沒有超標,所以選擇吃幹的。
方頌祺慶幸一部分餃子她用蒸出來的,此時再瀝幹些,才裝盤給他。
醋和醬油也就不給許敬了,讓許敬就這麽吃。
許敬咬第一口,就誇她煮得好。
方頌祺翻白眼。這根本不具任何技術含量,他明顯睜眼說瞎話。
意識到自己可能得重點了解一下許敬的飲食禁忌,她上網搜了搜,稍微看了幾條,心不斷往下沉。再看了幾條護理要點,心更沉到海底兩萬裏。
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把許敬接回來,很多事情她根本做不了,何況她得出門上班,守不了許敬,還是得有個專業的護工才行。
可,就她這個公寓,哪裏能再塞個護工進來住……?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方頌祺拿起來瞥了眼來電顯示,怒氣即刻翻滾。
“讓他接電話!”
魏必本就是為了通知她:“方小姐,你下樓來一趟吧。”
方頌祺結束通話,噌地起身,火速往外去,行至玄關想到什麽,回頭進去廚房,再折出來。
“姐,你去哪裏?”許敬擔憂。
“吃你的餃子。”方頌祺嘭地摔關門。
…………
藺時年坐在車裏,揉著疲倦的眉心,褶皺越揉越多。
因為錢師傅被方頌祺趕走,他對醫院裏的消息無法如以往那般及時獲取,延滯至現在才來得知,包括她在醫院裏用刀傷人。
車窗外,方頌祺的身影徑直朝車子過來,渾身的煞氣昭然。
藺時年盯著她。
之前得靠威脅才能讓她上車來,今次無需他邀請,她非常主動地拉開車門,一進來就坐到他腿上,問:“要做是嗎?”
藺時年皺眉。
不待他回應,方頌祺低頭咬住他的唇。
瞬間滿口血腥味。
她的不對勁自不必多言,藺時年不動聲色,睜著眼睛,看著她同樣睜著眼睛。她給他的吻是實實在在熱情又激烈,而她眸底的憎惡和恨意則亦絲毫未遮掩。
他一聲不吭,放任她的行為,不出兩秒,心口驟然一陣劇痛。
魏必不明白方頌祺為什麽突然對藺時年發、情,不過她的思維本來也不是常人輕易理解的,便不敢再繼續留車上,打算邦忙降下隔離板後就下車。
卻見旖旎戛然,方頌祺從藺時年的腿上離開,癱軟在椅座裏,而藺時年的胸口赫然插著一把剪刀。
“先生!”魏必又驚又嚇,急忙轉去後座。
方頌祺的手忍不住抖,恨自己明明機會那麽好,最後關頭為什麽還是少了那份直接讓他去死的膽量。
“方小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魏必將方頌祺從車裏拽出去。
方頌祺紅著眼睛瞪藺時年:“是你b我的!是你先把許敬的消息曝光給翁家!你活該!”
“不是先生做的!”魏必氣急敗壞,“你怎麽就不能先問清楚?”
“除了你還能是誰?!”狡辯!全是敢做不敢當的狡辯!方頌祺不信!就是藺時年幹的!一定就是他!
藺時年握著胸口的剪刀,一動不動注視她,仍舊不發一語,臉色蒼白,眸光深沉。
反正說不通,魏必見狀也不繼續浪費時間和方頌祺講道理,迅速上車啟動車子,帶藺時年去醫院。
方頌祺梗著脖子,胸口劇烈起伏,顫抖著站在原地,齒關咬得死緊,麵部肌肉全跟著蹦起來,腦子裏充斥著藺時年心口插著剪刀的畫麵。
活該!他就是活該!
她應該和他同歸於盡!他應該去死!
太陽穴脹痛,很快蔓延至整個頭疼。
她抬手用力捶了捶。
於事無補。
她迫切地想回公寓找藥吃,迅速往樓裏走。
電梯上升的速度似乎比平時要慢,頭則越來越疼,疼得她快要窒息,她一手抱著腦袋,一手砸電梯鍵,企圖由此能讓電梯快點、快點、再快點!
終於抵達!
她身形不穩跌跌撞撞走出轎廂,按在轎廂壁上的手留下染血的手印。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門口,未及她開門,大腦內襲來刺痛,她眼前發黑,控製不住身體往前傾倒,腦門咚地撞上門板,一瞬間仿佛失去所有感知。
或者更準確來講,是隻剩一個感知:一如既往,電視機突然跳台一般,滋滋滋,信號不穩定的雪花屏,然後模糊的畫麵漸漸清晰——
一個女人躺在床上,雙手握著剪刀,朝裏對準自己的心口,閉上眼睛,屏住呼吸,手上用力。
剪刀的一截沒入胸腔。
房間的門被從外麵撞開,一道熟悉的人影衝進來抱起那個女人。
…………
許敬坐在客廳裏吃著餃子,突然聽到玄關處的門外傳出重重的一聲“咚”,分明是什麽東西撞了上來。
“姐,是你回來了麽?”他猶疑走去貓眼張望,沒見著人,但有限的視野範圍內隻能看到地上落了隻方頌祺的高跟鞋。
他急急開門,不曾想方頌祺的身體順著打開的門倒了進來,手上和頭上都有血。
許敬驚嚇:“姐!”
…………
方頌祺聽見許敬在喊她了,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入目的卻並非許敬的臉,而是藺時年。
藺時年的嘴巴一張一合,分明在喊“小九”。
她不是小九,為什麽要對著她喊小九?
方頌祺想咒罵,卻chuan不上來氣,心髒痛得厲害,好像被什麽東西紮了。
她低垂眼簾,還真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剪子。
悲傷如潮水,洶湧淹沒她的全身。
有水漬沿著唇角流進嘴裏,鹹鹹的。
“藺迦漢……”聲音真真切切從方頌祺的喉嚨裏出來,不是她,卻又的確是她。
一股濃烈的情感充斥胸臆,告訴她,她很愛麵前的這個男人。
可她也好難過,前所未有地難過。
難過得她永遠不願意再見到他。
她重新閉上眼睛,任由意識越來越輕,絕望喃喃:“我也不要你了……全部不要……什麽都不要了……”
…………
翁家三口在醫院鬧出的動靜不小,縱使季老幺想邦忙壓,也避不開自己的父母。
沈燁由此料到,許敬的事兒肯定已傳到馮鬆仁的耳朵裏,甚至,馮晚意也會知曉。
他回到馮家,馮鬆仁多半在外麵忙尚未見著人影,馮晚意鄭重其事坐在大廳裏等他,驗證了他的猜測。
“那位方小姐的弟弟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兩年多前就死了麽?”
“她弟弟沒死,一直在等shen源。”沈燁坐到馮晚意身邊,摟住她的肩,“小方家的情況比較複雜,具體我也還沒弄太清楚,不過她的表嬸待她不好,你應該也聽說了她表嬸今天怎麽在醫院裏撒潑的。小方很難,但也很堅強,她弟弟的病費很多錢,全靠她一個人撐著。”
是實話,也是故意借這個機會,在馮晚意麵前進一步加深對方頌祺的好印象。
馮晚意抖開沈燁的手臂,沒太領情:“我聽說的是那位方小姐拿刀砍傷了自己的表嬸。待她再怎麽不好那也是她的親戚,又沒威脅都她和她弟弟的生命,她怎麽可能那樣做?”
雖然沈燁也認為方頌祺彼時的反應過激了些,但——“媽,我們是沒辦法感同身受到別人身、上最後一個稻草的分量。”
馮晚意可不單單因為這事兒引發反感:“早些時候高家的兒子是不是也是被方小姐給廢的,沒錯吧?”
“那是高一銘先非法綁架。小方是正當防衛。”沈燁解釋。
他又是這樣句句偏著方頌祺。馮晚意心裏頭覺得刺,冷臉:“反正在我看來她的麻煩事太多,背景太複雜,性格也不好,一點兒不適合你。”
沈燁的手機倏爾進來電話。
馮晚意在他掏手機的時候瞥見來電顯示,麵上冷意不覺更甚。
沈燁抱歉地先去一旁接起來。
聽筒那頭傳來的卻是許敬的聲音:“沈哥,我姐、我姐她暈倒了,好像是頭疼!我已經打電話給120了!”
沈燁心一沉:“你快去她包裏拿藥!先給她吃!我馬上過去!”
…………
許敬找到了藥,慌慌張張地往方頌祺嘴裏喂:“姐,你別嚇我,你到底是怎麽了?”
方頌祺覺得自己又聽見許敬的聲音了,想安撫他說她沒事隻是老毛病又犯了而已。
可這回睜眼,跳轉的又是另外一撥畫麵(可結合第030章)——
海豚,好多野生海豚,成群結隊地遊過去,時不時跳躍出海麵。
其中一隻離得近,她被它的尾巴甩了滿臉的水,乍然之下條件反射往後躲,一躲躲進了身後某具熱燙的懷抱。
她仰頭。
墨鏡遮擋住男人的眼睛,但清晰倒映出她此刻的感動。
“你怎麽那麽像哆啦a夢?”
“哆啦a夢?”他眉宇間褶皺起,“你是指那隻機器貓小叮當?”
兩種叫法的確有點區別。早些時候的譯名就是“叮當貓”,後來才統一為本名“哆啦a夢”。他其實隻大她八歲,但一個小細節仿佛暴露出他們年代不同。她輕輕地笑,嘴唇上方旋出淺淺的小渦:“嗯,就是那隻口袋裏什麽都有的藍胖子。”
他恍然頷首,旋即問:“那你願意當我的主人野比麽?”
哆啦a夢永遠都隻是大雄的。她笑著掂量,故意不給答案。
海風吹起她長長的頭發,拂到他的臉上。
他伸手邦她把頭發別到耳朵後,指頭沒離開,摩挲她的耳垂:“小叮當說,它知道野比最想看*。”
她赤果的腳踩到他的腳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脖頸:“野比說,小叮當知道得太多了。”
…………
“姐……”許敬給她喂完藥,繼續喚她,他看得出來,她並未完全昏迷,好像聽得見他說話。
她一直在出汗,更不停在流淚,表情十分痛苦,貌似被夢魘住了。
突然,方頌祺睜開眼睛坐起。
許敬又被她嚇了一跳:“姐……?”
“我沒事……”方頌祺的聲音聽得很虛,如同飄在半空中。
她擦了擦眼淚,抬手捂胸口,眼裏兜滿疑慮,數秒後,起身踉踉蹌蹌奔進臥室。
“姐!”許敬慢一步跟進去。
方頌祺已把自己鎖進洗手間,脫掉衣服湊到鏡子前,黑黑的眼珠緊緊盯住心口處的*紋身。
她困惑地歪著腦袋,手指觸上紋身,像以往那般順著*的延伸處摸出凹凸不平。
這個紋身是為了遮擋傷口的疤痕,而疤痕的來曆她一直以來都非常清楚,明明是方婕有一回犯狂躁症,亂砸畫室裏的東西,她試圖阻攔方婕,卻不小心被方婕刺傷。
然而,在方才的畫麵裏,或者說是,在屬於小九的記憶裏,是……自殺造成的?
自殺……
方頌祺呆呆往後退兩步,後脊背抵上牆,她慢慢蹲身,捂住心口,坐到地上。
草……
何止是困惑,她簡直要淩亂。
這段記憶也出現偏差了。
可小九也太遜了吧?有什麽天大的事會想不開到自殺的地步?
記起藺時年那張嘴臉也出現在畫麵裏。
因為一個狗屁男人嗎?
嗬,老狗比當年果然做了對不起小九的事兒!都b到她要去自殺!
那把剪子就不該紮她自己胸口!而應該像今晚這樣,讓藺時年去死!
頭又襲來陣一突一突地疼痛,方頌祺順手一抹臉,又抹下滿手的水,才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哭。
門外是許敬充滿憂慮的叫喊:“姐!你到底怎麽了?求求你應個聲兒!救護車已經來了,你再沒反應我就讓他們邦忙撞門進去了。”
“我沒事。”方頌祺把衣服穿回身、上,開門走出去。
勞煩救護車白跑一趟,費用她還是給付了,禮貌地道歉,送他們走。
許敬相當不安:“姐你真沒事?為什麽還吃藥?”
他才回來第一天,就碰上這種事,換誰都得嚇壞。
“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不好解釋,方頌祺便用厲聲鎮壓,旋即撫著額頭先去把一身的汗給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