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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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環中的朱厭身體僵直,四肢被一種說不出來的力量禁錮住了,這種力量不像靈氣那樣有跡可循,不但看不真切就連感覺都感覺不到,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它本想用蠻勁掙脫束縛,可渾身上下竟提不起一絲力氣。朱厭本是山中靈物,得天地之造化而生,故此對靈力有著超越一般修行者的感知力,但杜幽蘭陣法所展現出的力量顯然超出了它了解的範疇。
當朱厭正在思考是不是在這五百多年的歲月中,自己的感知力已經退化到了低穀時,腦海中突然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來,朱厭想起了那段與他並肩而立共同修行的日子,想起了最後一戰,那人所顯露出的接近無敵的姿態。
朱厭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尖叫道:“我知道了!這是先天一炁,太初的力量,這是神的力量!你不是想封印我!你是想煉化我!”
“先天一炁?”趙豎疑惑道:“那是什麽?怎麽從未聽說過...”
不止是他,林顯聖也麵帶不解,但此時不是深究這件事的時候,因為光環中的朱厭全身不停地抖動了起來。
“它在死命掙脫!大師兄,這個陣法我維持不了多久了!”杜幽蘭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朱厭就在一旁,向著林顯聖大聲說道。
朱厭聽到這一番話,身體抖動地更加劇烈了,原本白色的毛發因體內鮮血的沁出而染紅了一大片,疼痛感也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性。
“怎麽辦...”林顯聖手足無措,麵對這樣的一頭怪物,如今能站著不逃已是莫大的勇氣,他腦子混亂一片,根本想不出什麽行之有效的辦法。
趙豎看著暫時無法動彈的朱厭,忽地心生一計,對修行者來說,丹田的靈根是儲存運轉靈力的關鍵所在,也是最致命的一處,現在朱厭被困,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若是能毀了這朱厭的靈根,就能解除眼下的危機。
一念至此,他立刻對林顯聖說道:“大師兄,攻它丹田!”
林顯聖眼睛一亮心領神會,當即舍棄了攻擊力更強的裂天箭,再次祭起了舍離,有靈佑甲的增幅,此時舍離的破壞性已不弱裂天箭太多,而且能更加精準地攻擊目標。
與此同時,趙豎施展地龍之術,協同林顯聖的兩大靈物一起捆綁住了朱厭的四肢。
朱厭又是被陣法定身又是手腳被纏,簡直無計可施,長滿獠牙的巨口喘著粗氣,發出不甘的嘶吼,猩紅的眼珠不住抖動,渾身毛發炸起。
它自然是不甘心的,若是放在以前,這等修為的人和山林中的鳥獸魚蟲沒有什麽兩樣,可就是這三個螻蟻般的人竟可趁著它元氣未複,將他逼到如此境地,現在已經不是向池蒼嵐和禦仙宗複仇的問題了,而是如何能在這死境中覓得一線生機。
朱厭後悔不迭,要是剛逃出封印時自己拚著內丹受損直接殺了這三人,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說到底,還是對這個五靈體存了一絲的善念,也是這絲善念,讓它當年在毫無防備中被池蒼嵐囚禁在這逆四象陣之中。
“你曾經說我雖然狂放不羈但仍能看到心底的善念,為了讓我能壓製住凶性,也是為了保護我不被修真者獵殺,你許下了一世相伴不棄不離的約定。”
“你曾說過眾生皆苦,與其苦中作樂不如破而後立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你成功了,成功地創造了這個世界,但你也失敗了,人性中的爾虞我詐不會隨著世界的改變而改變。”
“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望,你沒能看到這個世界是如何變化的,我也沒能看到,要是你我都能親手執掌這個世界,說不定你的理想就真的能實現了,你說對吧,天澤...”
朱厭臉上不甘猙獰的表情漸漸消失,轉而化作了追悔莫及的遺憾,但他的喃喃自語並沒有傳到林顯聖和趙豎的耳中,林顯聖雙臂不住地顫動,他將畢生的靈力全都匯聚到了身前的舍離之中,就像當時對上雲從龍的那驚天一擊,舍離發出的光芒如太陽般耀眼,而林顯聖身上靈佑甲的光華則慢慢消散。
本來纏繞在朱厭身上的兩隻靈物因為他後繼無力已經消失了,所以壓力全部都到了趙豎和杜幽蘭的身上,趙豎體內五行靈力不斷運轉,以禦物之術控製著數條地龍,牢牢地綁住了朱厭。
“大師兄,快些動手,我快堅持不住了!”
趙豎竭盡全力地說出了這幾個字,林顯聖再無半分猶豫,雙手猛然向前一推,舍離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沒有聽到撞擊的響聲,也沒有聽到朱厭苦痛的大吼,但趙豎望著目之所及處的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朱厭腹部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林顯聖這一擊竟然直接貫穿了朱厭的丹田。
“好可怕的一擊...”這是趙豎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第二反應則是想要確定朱厭是不是已經沒有抵抗的能力了,然而他靈覺境界還是太低,並不能感知到朱厭體內靈力的流動,好在虛弱的杜幽蘭說道:“它不動了...”
說完這句話,杜幽蘭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原本罩住朱厭的光環就此消散,地上的法陣也失去了光芒。
“杜師姐!”趙豎的聲音悲愴無比,即使已經累得虛脫但還是掙紮著跑到了杜幽蘭的身邊,輕輕地將她扶起,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杜幽蘭原本明亮的眼中已無太多的神采,逐漸灰暗的眼眸表示著生命力正一點點地在她身體中流逝。
林顯聖並沒有過來,他也筋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連舍離都沒力氣禦回了,但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朱厭,表情沒有絲毫的鬆懈。
“杜師姐...”趙豎又喊了一聲,“你做到了,朱厭倒下了,快告訴我怎樣才能解開這座大陣,這裏的事宗內肯定都知道了,我想他們現在肯定都在陣外,若是能讓施仙子及時為你治療,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杜幽蘭虛弱地笑了笑,看著泣數行下的趙豎,用手輕柔地為他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傻孩子,師姐不成啦,師姐能僅憑陣法就牽製住了朱厭也就滿足了...師姐的陣法厲害麽?”
“厲害!”趙豎泣不成聲,“師姐光靠一個陣法就壓製了朱厭,那個什麽破逆四象大陣與師姐的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
“貧嘴...”杜幽蘭說完一句便要用力大口地呼吸一次,但每吸一次氣,呼出的卻沒有幾絲。
“前輩高人布下的這個大陣也是耗費了心血的,你...你不能這樣貶低,畢竟也保了禦仙宗五百年的安寧。”
一陣咳嗽過後,杜幽蘭又說道:“可惜啊...可惜我這個陣法還沒有取個響亮的名字,隻能交給師弟你取一個了...”
趙豎不停地點頭,“好,好,就叫樊籠陣怎麽樣...”
他現在腦中混亂不堪,哪裏想得出什麽好名字,隻是想著不讓杜幽蘭留下遺憾,便直接取了樊籠二字。
杜幽蘭無力地笑了下,“也好,取太初之力化為囚牢,叫樊籠也好...”
林顯聖在一邊休息了一會,恢複了些許力氣,勉力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趙豎身旁,一手按在他的肩上,望著杜幽蘭沉痛不已。
杜幽蘭艱難地轉頭看著林顯聖說道:“大師兄,不要傷心,我在次山峰這麽多年,師父和大家從沒把我當過異類來看便是對我最大的肯定了,為了大家,這麽做我不後悔...”
林顯聖想替杜幽蘭療傷,但體內已經沒有一絲的靈力了,身上也沒有能用的丹藥,試問這個世上又有多少丹藥可以讓一個血液幾乎流盡的人起死回生呢。
“大師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顧師姐,這麽多年下來她的心意我最清楚不過,接下來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林顯聖喉嚨似被卡住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他覺得自己不配被稱為大師兄,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看著父親死在眼前,看著母親被人折磨,看著最好的朋友走上魔道,現在又要看著師妹香消玉殞。
杜幽蘭的臉上突然有了幾分神采,她拉緊林顯聖的衣袖,“大師兄,替我和大家告個別,人生路漫漫,隻是幽蘭要先行一步了...”
趙豎隻覺杜幽蘭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卻越來越沉,直至最後一個字說完,杜幽蘭闔上雙眼,一行遺憾的清淚順著臉頰滑下,緊抓著林顯聖衣袖的手也漸漸鬆開,無力地垂倒在了地上。
“師姐走了...”趙豎仿佛呆滯了一般呢喃道。林顯聖沒有出言安慰,便是他自己,一時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正當二人正沉浸在無邊的悲痛中不可自拔時,一個令他們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