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創業者尋找投資人的三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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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瑞朗可不是新書發布會上的普通讀者,方玉斌不能用外交辭令來搪塞。他快步來到走廊,低聲說道:“袁總,金盛這段時間的股價,漲得的確有些蹊蹺。”
    袁瑞朗說:“今天我在北京出差,遇見好幾個證券公司的朋友,他們知道榮鼎投資了金盛集團,都跟我聊起這隻股票。像這種漲法,簡直莫名其妙!今晚你就去一趟江州,當麵問一問華子賢,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我下午就去江州。”方玉斌嘴上答應著,心裏卻在叫苦。金盛集團董事長華子賢是名震一方的大富豪,同榮鼎資本董事長丁一夫更是多年交情。別說我這種小角色,就算袁瑞朗親自去,人家也未必抽時間見麵。去趟江州容易,卻哪有當麵問華子賢的機會喲。無奈袁瑞朗交代的事,明知辦不到,也得走一遭。
    離開酒店,方玉斌直奔虹橋火車站。登上高鐵列車後,他打算趁著旅途的間隙,打一會兒盹。
    剛眯上眼,手機又響了。方玉斌掏出一看,見來電號碼有些陌生,遲疑了幾秒才滑動接聽鍵:“喂,你好!哪位?”
    電話那頭說道:“玉斌,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聲音聽來的確有些熟悉,方玉斌在腦海中努力搜索,隔了好一陣才說:“你,你是何……”
    “沒錯。”對方興奮地說,“我就是何兆偉。你總算想起來了。”
    “老同學,原來是你呀!”方玉斌欣喜地說,“之前你不是一直在成都嗎?手機號碼怎麽又成上海的了?”
    何兆偉說:“我來上海大半年了,這是我的新手機號。”
    方玉斌問:“來上海這麽久也不和我聯係,是不是還在生氣?”
    “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何兆偉笑起來,“來上海後工作太忙,抽不出空聯係老同學。這段時間輕鬆一點,立馬想起你了。”
    何兆偉說:“晚上我請客,咱們出來聚一下!”
    “今晚真不行。”方玉斌說,“我正在去江州的火車上,明天才回上海。明晚咱們見一麵,怎麽樣?”
    何兆偉說:“好呀。就明晚,不見不散。”
    列車在長三角平原上飛馳,方玉斌的困意消減了許多。何兆偉那一口熟悉的鄉音,總能喚起“恰同學少年”的美好回憶。畢竟是老同學,哪怕多年沒有聯係,彼此間始終留著一份真摯的情感。
    方玉斌與何兆偉都來自四川的一座小縣城,從初中到高中,兩人同學了整整六年。何兆偉是班裏的學霸,無論什麽考試就沒跌出過前三名。方玉斌的成績屬於中上水平,臨到考場上,還不忘請何兆偉幫忙:“把卷子往桌子邊挪一下,讓我瞟一眼。”
    高考時,方玉斌的發揮還算正常,考上了省城的一所綜合性大學,學的是經濟管理專業。何兆偉卻馬失前蹄,比模擬考試少了好幾十分。盡管勉強上了重點本科的分數線,但距離自己填報的名牌大學誌願差了一大截。最後,隻被一所毫無名氣的一般本科院校錄取。
    因為大學不在一座城市,兩人的聯係逐漸少了。方玉斌隻知道,何兆偉後來去了一家電子企業做工程師。而他自己大學畢業後,遵從父母的意願,考上了老家的公務員。
    幹了兩年多的鄉鎮幹部後,方玉斌被借調到縣委辦公室,負責為領導寫講話材料。在臨時借調的一年中,他使出渾身解數,為了趕材料,經常加班到深夜。方玉斌的能力,也得到外界一致認可,縣委領導在一次會議上稱讚他是“縣委一支筆”。
    就在方玉斌覺得自己鐵定能留在縣委機關時,領導卻找他談話,告訴他借調期滿後繼續回鄉鎮工作。方玉斌打聽一圈,才知道當年留縣委機關的名額隻有一個,自己被人擠掉了。擠掉方玉斌的,是縣長的外甥。此人的編製也掛在鄉鎮,卻從不去上班,一直在縣城經營酒店生意。
    方玉斌沒有回鄉鎮,而是選擇了辭職。對這個決定,周圍人大為不解。但方玉斌告訴自己,這絕不是被關係戶插隊後的一時衝動。他隻是不想在一座小縣城裏終老,更不願一輩子掙紮在人情世故的關係網中。世界那麽大,他想去看看!
    方玉斌來到了上海。他幹過銷售員,還在一家台資企業當過辦公室主任。再後來,他進入一家由浙商富二代創立的投資公司,成了一名投資經理。
    進入投資行業,正是方玉斌夢寐以求的願望。大學時代學習經濟的他一直認為,做生意的最高境界就是錢生錢!
    然而,殘酷的現實卻潑了方玉斌好幾瓢涼水。進入投資行業整整兩年,他的業績絲毫沒有起色。數額巨大的國企大單,根本輪不上沒有背景的他。方玉斌看好的創投項目,又屢屢被公司高層否決。最鬱悶的一次,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領導投資的一家科技公司,投資之後半年公司遭遇瓶頸。方玉斌原本認為這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堅定地支持企業,就一定能柳暗花明。但領導不同意追加投資,甚至對他的判斷冷嘲熱諷。
    在上海打拚多時,方玉斌已步入而立之年,昔日的夢想被擊得粉碎。他甚至有些迷茫,難道這輩子就注定一事無成?上海灘的錦繡繁華,當真不屬於自己?
    所幸在這時,他遇到了袁瑞朗!
    擔任榮鼎資本上海公司總經理的袁瑞朗主動伸出了橄欖枝,邀請方玉斌加盟公司。袁瑞朗說,自己從好幾個項目的運作中,感受到了方玉斌的眼光與才華。別在小公司裏糟蹋青春了,到榮鼎來吧!
    方玉斌幾乎不敢相信,像他這樣籍籍無名的小人物,竟然能進入袁瑞朗的視野。但凡在投資圈混過的人,都聽說過榮鼎資本的大名。它是中國頂級的投資公司之一,旗下管理資金近500億元人民幣。比起方玉斌之前供職的小投資公司,榮鼎絕對稱得上龐然大物。
    麵對袁瑞朗的盛情,方玉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投奔。很快,他便用業績回報了袁瑞朗的信任。自己操盤的幾個項目,為榮鼎帶來了豐厚收益。外界非常驚訝,想不到像方玉斌這種在小公司裏碌碌無為的人物,來到榮鼎竟然烏雞變鳳凰?
    方玉斌心裏清楚,自己原本就不是烏雞,隻不過一直沒有遇見如袁瑞朗一般的伯樂!
    加入榮鼎資本後不久,何兆偉主動聯係上方玉斌。何兆偉說自己打算辭職創業,老同學既然在投資公司高就,近水樓台先得月,趕緊弄一筆風投來作為公司的啟動資金。
    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何兆偉聊起自己設計的軟件,簡直是手舞足蹈。方玉斌卻無奈地表示,像榮鼎資本這類的大型投資公司,對幾百萬的小項目不會感興趣。他還建議何兆偉,去找天使投資基金試一下。
    一晃三年過去,沒想到何兆偉也來到上海。這位當初躊躇滿誌的老同學,不知在創業路上斬獲如何?
    江州之行沒有出乎方玉斌的預料,華子賢說要陪省裏的領導吃飯,抽不出時間,隻派了一個部門經理出來。方玉斌問起股價的異常波動,對方兩手一攤:“我們也不清楚。大概是市場對企業發展有信心吧!”方玉斌接著追問了幾句,對方敷衍說:“股價上漲你們緊張什麽?非要大跌才安心?”
    這一趟算是白跑了!所幸方玉斌早有心理準備,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便打道回府。
    回到上海後,方玉斌去辦公室處理了一些文件。下午5點多,便接到何兆偉的電話:“今晚的聚會,你沒忘吧?”
    “忘不了。”方玉斌高興地說。
    何兆偉問:“你現在在哪兒?”
    方玉斌說:“我在公司裏,就在陸家嘴。這邊有家川菜館不錯,咱們今晚就去那兒吧。”
    何兆偉說:“我在張江科技園,隔得不算遠。我開車過來接你。”
    方玉斌不放心地說:“你來上海不久,熟悉路嗎?”
    “都什麽時代了!”何兆偉不屑地說,“就算我不熟悉路,車上不有導航嗎?”
    “好吧,等著你。”方玉斌說。
    何兆偉又說:“你結婚了嗎?記得把老婆或者女朋友帶上。”
    “我有個女朋友,可惜今天出差去了。”當著老同學的麵,方玉斌本不想撒謊,隻是自己的女朋友,實在不適合拋頭露麵。方玉斌的女朋友叫戚羽,在榮鼎資本上海公司的財務部上班。按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麽害羞的,但榮鼎資本對於辦公室戀情的態度偏於保守,通常隻要公開關係,其中一人就得離開公司。
    6點左右,何兆偉駕車來到樓下。方玉斌一看,這是一輛掛著成都牌照的奧迪q5。他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到副駕駛位置上:“我說你這麽好心,主動跑來接我。敢情買了台四個圈,急著來顯擺!”
    何兆偉笑嗬嗬地說:“這有啥好顯擺的?q5的入門版,趕上4s店搞活動,總共才30多萬塊錢,又不是什麽豪車。”
    “有錢人的口氣就是壯!”方玉斌說,“如今,我還屁顛屁顛開著一輛十多萬的速騰呢。”
    何兆偉說:“你是大孝子,掙了錢先想著給爹媽買房子。我們都得向你學習!”
    “你怎麽知道的?”來上海的前幾年,方玉斌壓根沒掙著多少錢。加入榮鼎後,經濟狀況才逐漸好轉,去年當上投資副總監,年薪總算有了40萬。春節回家,趕緊給爹媽買了一套房子,連著裝修花了五六十萬,多年的積蓄全砸裏麵了。他十分驚奇,這些事怎麽何兆偉也知道?
    何兆偉說:“縣城老家才多大點地方,生了這麽個乖兒子,你父母還不去滿世界誇!”
    方玉斌一扭頭,瞅見後排還坐著兩人。何兆偉趕緊介紹:“這是我老婆和孩子。原本想著你把女朋友帶出來,兩家人好好聚一下。”
    “這一家三口,太幸福了!”想著自己漂泊多年還沒結婚,方玉斌發出感歎。
    “是一家四口。”何兆偉糾正說,“你沒看出來,我老婆肚子裏又懷上了。”
    方玉斌豎起大拇指:“你讀書時是學霸,如今生娃也這麽厲害。”
    來到餐廳後,何兆偉拿出一張報紙,說:“挺牛呀!看了新聞才知道,你不僅在投資公司當著高管,還成了作家。新書發布會的消息,都登上報紙了。”
    方玉斌說:“糾正你兩個概念。第一,總經理和副總才算高管,一個副總監,撐破天就是個中層管理人員。第二,我可不是什麽作家。所謂作家,就是能靠寫作養家。像我這樣利用業餘時間寫本書,隻能叫寫作愛好者。”
    何兆偉被逗樂了:“得,念書時你就口才好,嘴上跟抹了油似的。但說真的,寫一本書,能掙不少錢吧?”
    方玉斌搖著頭:“當著老同學我不瞎掰。像這類偏專業的書籍,受眾有限,成不了暢銷書,想賺多少錢更沒戲。”方玉斌嗑起桌上的瓜子:“我說你這人,怎麽一開口就是錢,俗不俗呀?”
    何兆偉苦笑道:“創業這幾年,腦子裏天天都在琢磨錢。久而久之,難免掉錢眼裏了。”
    方玉斌問:“四個圈的q5都買回家了,你這幾年發了吧?”
    何兆偉順勢聊起創業的經曆。辭職後,他辦起互聯網公司。公司就三個人,自己是首席執行官、首席技術官兼營銷總監,同時也是苦x的程序員、業務員,老婆是首席財務官兼會計、出納,還請了個人,就把公司裏剩下的活全幹了。
    一開始生意慘淡,但去年靠著一款自己研製的軟件,賺了幾百萬。何兆偉馬不停蹄又開發出一款手機社交軟件,他對這款軟件極富信心,為了拓展全國市場,把公司搬來了上海。之前這半年,他領著二十幾號員工沒日沒夜地測試新軟件。如今,產品已經正式上線,市場反響很好。
    方玉斌為何兆偉的成績感到高興,他開玩笑說:“難怪你不生我的氣。原來不用別人投資,照樣把事業做起來了。”
    “當初,我還真生過一陣子氣。不過後來弄明白了,是自己壓根不懂投資圈裏的規矩。”何兆偉說,“創業者尋找投資人,一般說來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天使投資人,天使投資人通常是創業者的朋友、親戚或商業夥伴,由於他們對創業者的能力和創意深信不疑,因而願意在企業前景明朗之前就投入資金,一筆典型的天使投資少則幾十萬人民幣,多則幾十萬美元;第二階段是風險投資,也就是人們常說的vc, vc的操作模式是把資本投向蘊藏著失敗風險的高新技術及其產品的研發,促使其盡快商品化、產業化,當被投企業增值後,vc會通過各種股權轉讓方式撤出資本,實現增值;第三階段是股權投資者,就是所謂的pe, pe通過私募形式募集資金,通常對非上市企業進行投資,並推動非上市企業價值增長,最終通過上市、並購、管理層回購等方式出售持股套現退出。”
    何兆偉繼續說:“就好比對一個學生投資,pe著眼於大學生,vc青睞中學生,而天使投資人則培育萌芽階段的小學生。你所在的榮鼎資本,是業界鼎鼎有名的大pe。而我當時的情況,恐怕隻能算學齡前兒童,雙方自然沒有合作的可能。”
    “不錯嘛!”方玉斌說,“幾年不見,你不僅把軟件賣得好,把投資的門道也弄清楚了。”
    方玉斌接著說:“如今有關投資的話題很熱,許多創業者卻不了解創業融資的三個階段,結果在錯誤的時期去找錯誤的人,非但不能解決資金問題,還鬧出笑話。”
    “你在諷刺我吧?”何兆偉說。
    “不敢。”方玉斌擺手笑道,“你已經自己開公司當老板了,別挖苦我們這些打工仔就行。”
    何兆偉端起酒杯:“閑話少說!老同學見麵,三杯酒還沒喝呢。”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各自近況,敘同學情誼,一個多小時眨眼就過去了。何兆偉對老婆說:“餐廳門口有個小朋友的遊樂區,你帶著兒子過去玩會兒。”
    老婆孩子離開後,何兆偉掏出香煙,遞給方玉斌一支,自己也趕緊點上:“為了下一代,不敢讓老婆吸二手煙。”
    方玉斌吸了一口煙,說:“我知道,你是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另外,我也看出來了,你如今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約我吃飯不光為敘舊吧!”
    何兆偉笑起來:“什麽事也瞞不過你,那我就實話實說。”他接著說:“這幾年的經曆,讓我越來越覺得,一家互聯網公司如果不和有實力的投資人綁在一起,實在很難做大。”
    何兆偉又說:“我對自己的軟件很有信心,可要攻占全國市場,手頭的資金還是差一截。不知咱們之間,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方玉斌沉吟一陣,說:“剛才你可都說了,榮鼎從不幹天使投資人的活兒!”
    “別瞧不起人呀!”何兆偉說,“我現在好歹也張羅起一家科技公司,不是當初的小打小鬧。我的目標,就是在五年內實現上市。”
    方玉斌微笑道:“五年上市?咱們都知道一句話,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何兆偉似乎來了氣:“我就看不慣投資公司的這副德行!我又不是來求爹爹告奶奶,而是送給你們一個發財機會。能不能抓得住,就看你們的眼光了。”
    何兆偉高聲說道:“高瓴資本曾給京東投了2250萬美元,京東在納斯達克上市,這筆投資升值成了39億美元。軟銀的孫正義在當時名不見經傳的阿裏巴巴身上投下了2000萬美元,如今這筆股份估值580億美元。騰訊在發展過程中,idg和盈科數碼都投資過,兩年之後套現退出,獲利十幾倍,當時看著還不錯,到後來腸子都悔青了。因為接盤idg和盈科數碼的南非投資大鱷mih在騰訊這個項目收獲了1500倍的回報,淨利潤達到470億美元。別看你現在牛烘烘,錯過了我這個項目,可沒地方買後悔藥!”
    “別激動!”方玉斌說,“你先說一說,那個手機社交軟件究竟是怎麽回事?”
    何兆偉悶下一杯啤酒,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