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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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女士神色複雜:“我也沒忘,不過這種事最好還是你陪著他去。”
我點頭:“我也想,盡量吧。”
和他們囑咐完,我看了一眼陸庭修:“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陸庭修沉默了一會兒,說:“快點好起來,我要帶你回家。”
我愣住了。
陸庭修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這麽委屈了。”
被推進手術室,麻醉針注射進體內,眼前漸次模糊,我輕輕歎了口氣,如果我醒不過來,那這個世界,請代替我對我愛的人溫柔一點-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我回到了小時候,父親剛死的那段時間。
養母整天疾病纏身,沈疏影叛逆中二,我整天都在為那個家操心,很多時候我都在心裏抱怨,為什麽我要生在這樣一個家庭?
自我有記憶開始,我的童年,少年時期都充滿了不幸,做不完的家務,寫不完的作業,一直不上不下的學習成績,還有沈疏影三不五時的惡作劇和養母的偏心,直到上了大學,這種壓力才稍稍轉移了一點。
後來我和餘北寒談戀愛,結婚,畢業後找工作,在銀行上班,每天麵對各種奇葩客戶,這其中有無論怎麽勸阻都要給騙子匯款的中老年人,發現被騙後又揚言要把銀行告上法庭,還有為了裝逼塗改存折或者取款單的青年人,報警被抓時威脅說要炸掉營業廳……
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我總覺得心累,想換工作。
婚後有好一段時間,我每天下班回到家裏還得給婆婆和餘北寒做飯,動作稍微慢一點就會被婆婆各種挑刺,做出來的飯菜也是百般挑剔,那時候我總是在想,隻要生個孩子,為餘家生個孩子,我在家裏的地位就能改變。
再後來,我和餘北寒離了婚,遇見陸庭修。
再再後來,和他鬧掰,我背井離鄉,被華女士帶回家,年年出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但細細回想這一生,除了苦,後來的幾年時間我確實過了不少甜日子。
這些甜有陸庭修給的,有華女士給的,還有年年,蘇陌漪,我甚至覺得,連認識宋延卿都是一筆人生財富。
感謝這些曾經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的人,他們組成了我生命中各種不可或缺的精彩,人總是貪心的,我想,如果我死了,那我想帶著這些記憶到下一世,再繼續遇見他們-
這一覺睡了很久,我感覺自己被裹在一個蠶蛹裏,清醒的過程無比漫長,但是當耳朵出現嗡嗡的聽覺時,我還是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耳朵能接收到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和密集,有那麽一瞬間,我幾乎以為自己在菜市場。
這種感覺過了足足十多分鍾才慢慢消失,嗅覺和感覺也漸次回歸身體,我覺得像是一個被拆散了的機器人,渾身的零件再次被組裝在一起,所有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哪兒哪兒都不協調。
第一個發現我醒過來的人是年年,他本來坐在床邊做題的,抬頭的時候發現我睜開了眼睛,他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刻跳起來,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媽媽!”
我喉嚨發不出聲音,隻能彎了彎嘴角,示意自己聽見了。
年年捂著嘴,轉身就跑出去了。
不大一會兒,老陳和華女士都跑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醫生和護士,一群人圍著我好一陣嘰嘰喳喳的討論,醫生翻著我的眼皮給我做了個簡單的檢查,我眉頭輕皺。
大概有十多分鍾的時間,因為耳邊實在太過嘈雜,我根本就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從我這個角度,能很清晰的看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華女士和老陳的眉頭皺了又鬆開,醫生則耐著性子跟他們解釋著什麽,年年興奮得轉來轉去,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可以擠進來看看我,急得他都快生氣了。
在這些形態各異的麵孔裏,我唯獨沒有看到陸庭修。
他去哪兒了?
我心裏盤踞著很多疑問,但喉嚨根本就發不出聲音,我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癱瘓不能動了。
許久,醫生和護士出去了,房間裏隻剩下老陳,華女士和年年,華女士湊到我耳邊:“疏詞,能聽到我說話嗎?”
我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能聽到。
華女士立刻興奮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醒,醫生說醒過來就好,不過你昏迷的時間太長,現在一時半會兒還說不了話,你別著急,慢慢來。”
我昏迷的時間太長?
有多長?
陸庭修呢?
他為什麽沒來?
他去哪兒了?
你們告訴她我醒了嗎?
一係列的問題堵在胸口,我隻能通過眨眼睛來告訴華女士我有多著急。
華女士卻沒捕捉到我的情緒,她直起腰,雙手合十做了個祈禱的動作:“感謝老天爺,你總算是醒了。”
我:“……”
大概是身體太虛弱,我的清醒並沒有維持很長時間,很快我就抵擋不住倦意,慢慢睡了過去。
睡著之前,我希望下次醒來可以看到陸庭修。
這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時,我依然沒看到陸庭修。
在病房裏來回走動的人除了華女士,年年,老陳和照顧我的特護,陸庭修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我在心裏做了很多猜測,比如部隊有事,他回去處理了,或者陸家那邊出了什麽事,他必須回去一趟……但是無論是什麽原因,我清醒的事華女士都應該告訴他了,在知道我清醒了還不過來看我,這就讓我有點生氣了。
反反複複睡睡醒醒好幾次後,我的五感開始漸次複蘇,雖然喉嚨還是無法發出聲音,但擱在被子外麵的手已經能感覺到冷了。
這讓我意識到,外麵是冬天。
冬天?
我很清楚的記得自己進手術室的時候還是夏天,這麽說來,那次手術後我昏迷了最少半年?
我之所以沒有往更多的年份上猜,是因為年年總在我跟前晃悠,每次睜開眼睛都能看見他那張和陸庭修越來越相似的臉,小孩子的成長是很明顯的,他和當初我進手術室之前差不到哪裏去,這就證明我隻是在昏迷中過了一個秋天而已。
身上連接著的儀器在一次又一次的蘇醒裏慢慢移除,第一次吃流食後,我能斷斷續續的發出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