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許賀並沒有跟其他人講今晚的事情。畢竟大晚上的倆人在一個地方，沒人知道這事還好，知道了那就又是一陣折騰。

    所以第二天劇組大家正式碰麵的時候，也就裝作初次見麵一樣。

    相互問好，相互介紹。

    一切就客套的好像真的是正常的那種娛樂圈的見麵儀式，就差拿著百度百科，相互吹捧對方過去的每一個作品了。

    “看起來，你好像不太習慣這種形式。”

    準備開拍前，兩人也就坐在了一起閑聊。

    “差不多吧，娛樂圈太愛相互捧著了。”

    許賀頓了頓，道：“經常給我感覺就像是明明隻是個發表了核心期刊的，吹得好像已經有幾篇si一區一作了一樣。

    最後真的聊起來，就不知道知網是什麽。”

    畢竟，每一個經曆畢業查重的學生，都不可能對這個網站不記憶深刻。

    但每次對著萬方或者paperpass的查重結果，無奈地想著，還是多花點錢吧：

    好在，以後或許會好些。

    “也許吧，但這不最終還是要見真章麽。”若白聳了聳肩，從邊上拿起今天的劇本，笑道：“你肯定記台詞了吧，咱們先走一遍？”

    許賀就笑：對於一部電視劇來說，這麽點劇本的戲隻能說是很少。

    他怎麽可能不記。

    “當然了，難道有人不記麽？”

    許賀就回答了一句，但在若白玩味的眼神中，他有些驚訝道：“不會吧？他是男主，也不記麽？不會真以後把記台詞都拿出去吹吧”

    近年來，明星在戲中、現實中地位的愈發提升，還是導致很多不良後果的：

    比如記台詞這事。

    天知道以前那是台詞不好，完全是可以被拿出來批的缺點。結果到了現在，先不說配音大行其道，權當算是為電視劇加分；就說記台詞這事，也變成了可以發敬業通稿的內容。

    可是，這不是最基礎的麽？

    誰還記得前幾年數字小姐被各種嘲笑啊？

    這家夥，簡直比某明星整天賣弄文化人設，結果被真正有文化的人問一句最近看了什麽書的時候，一本書也說不出來，比這還好笑。

    許賀本以為，這個時空娛樂產業如此發達，這種現象會沒有立足之地——但他忘了，一個行業的提升，並不是整體上移。

    而是上限更高，整體風氣往上；

    但並不意味著，下麵就不存在了，甚至可能下限還更低。

    所以若白也就無奈，道：

    “倒也不至於全不記，隻是如果台詞多一點，他就會有助理舉著。”

    “可是這樣，就多多少少變成有點念劇本的意思了。”

    “更別說表演。”

    說著，若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

    忍不住就悄聲道：“我也和他拍戲這麽久了，也算知道，他確實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

    “而且整部戲就是大男主戲，我在裏麵都算是給他陪襯的意思，如果他能好好演”

    “結果他一開始還算是鬥誌滿滿，結果越拍到後麵，越有些敷衍了。聽說是因為他還在準備一個重要電影的角色，這部戲隻是他用來填檔的”

    好家夥，聽得許賀直咋舌。

    灣灣的資本在娛樂圈還是有相當的話語權，不然也不會這麽奢侈的給資源。

    但某方麵講，某島也確實是年輕一輩人才凋零，不然隨便什麽人都拿來捧了，所有資源都不管合適不合適就砸過來。

    “來來來，現場都準備了！”

    宋導的招呼聲傳來。

    好吧，不管人家怎麽樣，許賀是想記台詞都沒有，他也就那麽一點了

    而第一場戲就是拍故事最開始的那段對話。

    很大意義上宋導選擇許賀，也就是因為這一場戲裏他的設計，肯定也就是先把這段拍完。

    甚至，有這一場戲也就足夠了。

    在這個有妖存在的世界，每天都有人遇見奇聞異事，也有妖為禍一方，還有俠客斬妖除魔，當然也有那麽一小撮與世無爭的妖。

    碧海君就是這麽一個存在。

    它和人類接觸最多的，大概就是收集需要的靈物，實現合理願望：

    從不問緣由，也不問去處。

    甚至它不僅對人如此，對百妖洞以外的妖，也是如此。

    他們或者它們，對於碧海君來說。

    都是過眼煙雲。

    它天賦血脈，修行如此多年，唯一多關心的，就是那隻小狐狸：那個，似乎也有著不俗血脈，又時不時讓他記掛的小妖。

    “3，2，1，at！”

    鏡頭裏，許賀穿著厚重繁瑣，潔白又精致的古裝出現的時候，頓時就有那味了。

    攝像機幾乎是貼著他的臉在拍，

    然後慢慢拉到上半身：

    眼眸烏黑，神情冷淡，卻又額外透露著一種脫離俗世的縹緲。這種感覺，你說他是在已經生活了千百年，也是說得通的。

    但即使是這樣的存在，也有牽掛他扭頭，看見了傳音璧上的靈印。

    那是小九發給他的。

    這一刻許賀的眼睛終於有了那麽一絲波動，像是石子投進水裏，泛起漣漪。

    下一秒，他直起身子，眼神又恢複平靜。

    動作卻加快了幾分。

    “t！好，好，可以！”

    宋導喊了停，非常非常滿意。

    本來他覺得許賀再怎麽有設計過，也是沒演過戲。尤其是穿上這身衣服之後，可能在很多地方還有不適應的，沒想到上來

    宋洪斌就想給他一條過。

    這個角色找許賀演，找得太對了！

    這個鏡頭很短但也是許賀的出場戲，所以對於角色來說很重要。但宋導一直就很擔心，演這個角色的人把碧海君演成麵癱。

    是的，麵癱可太要命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年輕演員們在演戲的時候出現了個弊病，就是演高冷出塵的人就變成了麵無表情，好像這樣就足夠了。

    哪能呢？

    高冷出塵，不是沒表情的，而是要通過那些微表情來表達好麽！

    為什麽說導演不喜歡用整容過的演員？

    排除一些導演個人喜好，麵部線條不對，以及過一陣子一個樣的因素之外，就是因為很多人整容了對微表情的調動就很難了。

    現在倒好，直接沒有表情了。

    好在許賀是有的。

    剛才那個扭頭和眼神的配合，在表演上就非常自然。人在對什麽事情有反應時，往往是個即時反應的組合拳，而不是拆著來。

    就從這點，宋洪斌就敢肯定：那天的狀況，屬於妙手偶得。但許賀真實的表演水平，也絕對不是什麽正常愛豆甚至青年演員能企及的。

    拍攝如期進行，很快，第一場拍完，

    就要拍第三場。

    中間那場因為救女主有一些動作戲，被安排了明天拍攝，以便能夠順利結束。

    所以跟最開始拍第一場的時候不同，許賀需要從那種什麽都沒有的狀態，表現為他已經默默觀察著女主經曆過一切的狀態中去。

    “可以麽？要不要再看看本子。”

    宋洪斌有點替許賀緊張，因為許賀需要看完整個故事，才能拿到最合適的感覺吧。

    倒是許賀本人還行，隻道：“沒啥問題，直接按流程來吧。”

    其實他也蛋疼。

    拍電視劇最糾結的事情就一定有這個，拍戲不按照時間順序：可能剛進組就演大戲，什麽生離死別；也可能上一場歡天喜地，下一場就哭天搶地。

    電影則相對會好很多。

    但沒辦法，來了就來了。

    而且相比於這個困難，許賀在角色上的困難更大：他至今吧，也不是特別摸清楚了整個角色的邏輯，因為可能給碧海君的描寫太少了。

    他給碧海君寫了人物小傳，看得出它的主色是冷漠，有時候還點綴著幾絲狠辣。

    完全是個狠角色的設定。

    它修煉如此多年，甚至靈力強大到可以幫助很多人或妖實現願望，來交換自己所需。本來這樣的妖，怎麽也應該一路飛升，結果最後卻成為了一個妖怪洞的主人。

    然後又各種為女主所牽動。

    為什麽？

    他想了蠻多理由去跟嚐試作者那邊的人溝通。

    還好，作者那邊居然也很快回信。

    說別問為什麽，問，就是當時太年輕，寫這本書的時候沒考慮那麽多，隻考慮這麽設計才能讓這本書繼續下去。

    得，其實也就本質上是工具人角色，那他也很難短時間內求得最優解了。

    所以，演戲的邏輯，抓住重點就好。

    “來，大家準備了，拍完這場戲就收工了！”

    宋洪斌招呼著，三場戲裏最重要的是開場戲，中間救人也有出彩的，反倒是最後的戲更像是女主來跟妖界做個交代。

    然後碧海君沒有特別阻撓，甚至讓她很順暢地離開了。

    所以他也就招呼著：

    “at！”

    “吱呀！”老舊的木門，再次被拉開。

    若白從外麵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紅，往前，白色內搭更是襯得一切如火，卻唯獨缺了額頭中間最重要的那抹紅色印記。

    此刻，小九已經不是以前的小九了。

    她有了人的一切。

    又耗盡了之前的一切，因為她已經為了那個男人，吞服了九死一生的化人草。

    如今的小九，不過是凡人而已。

    她心中知道自己已經不該來這裏，卻又忍不住用一種假裝無事的語氣道：“我回來了，但是我是來告別的。”

    下一刻，台上的人影終於動了。

    許賀轉頭。

    臉上並不是冷色，甚至於情緒糾結。

    卻出人意料的，並沒再有特別大的改變了：眾人這才驚覺，或許在碧海君的故事裏，小九也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甚至隻是碧海君人生裏，又一次昨日重現。

    於是一切好像又合理起來。

    監視器前，宋洪斌於是就感慨：

    他也抓住了重點。

    以前一直覺得，要怎麽樣的演員，才能演出來這種感覺呢？

    這個問題，他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許賀就可以。

    看來他選角考慮的範圍，或許要拓寬一點了。

    看起來，愛豆也未必不行嘛。

    而且其實也就是娛樂圈內卷嚴重，但對於他們這種規格的戲，顏值+還合格的演技，就已經足夠了。非要追求那些表演的細節，而找一些確實上了歲數的來演，也未必會更好。

    台上，許賀絕對想不到因為他的這個個例。

    就給同行業的人開辟了一個新的，未曾設想過的起點。

    因為台下的導演就已經在想著：

    或許，以後真的可以嚐試找找好點的愛豆來試試，劇裏還是可以有這些花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