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非常不錯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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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熟悉的京城,來到也不算陌生的上海。
這次一部電影的誕生拍攝地主要取景點就三個,鬆江、上海影視樂園和苗棚影視基地。
這種都不用輾轉太多,就在一個地方就拍完的戲,就算在許賀以前的從業生涯中,也是不多的:從這,足以看出劇組還挺窮。
當然, 再窮也有幾千萬,比許賀強多了。
他坐著房車一路趕往拍攝地點,也是他之前從未想過的:為啥大家都相當男一女一?就是因為一般的項目裏,房車是主演才有的待遇。
拍完戲,上去休息,聊聊天談談什麽事情。
都行, 所以可讓人羨慕了。
不過現在的許賀組合大火,整天跑行程, 房車都坐到吐了,所以也還好。
他更感興趣的是這個布景。
選在了民國。
這確實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就如某乎上評價的:
前所未有的分崩離析。
不僅從物質,還有精神。冷熱兵器的交匯,新舊思潮的碰撞,這是一個陰謀家和英雄一起奮鬥的年代,也是一個精英和庶民一起掙紮的年代。
在這個年代既能看到蒸汽與火炮,也可以看到大刀和紅纓槍。即能看到那種極克製,極複古的夫子,也能看到很新派,很開放的歐化紳流。
百家爭鳴,如春秋戰國。
在這個年代出現什麽事情,好像都很正常。
“所以, 我選擇了民國作為背景。”
劉子墨站在許賀邊上,看著反複確認現場安全的工人,歎道:“民國是一個特別魔幻的時代,任何荒誕的事情發生在民國都會變得不那麽“荒誕”。各種派係的爭鬥以及戰爭的環境,讓許多奇怪的事情變得不奇怪。”
“嗯,跟某些文青想的還是不一樣的。”
許賀也看著眼前這回溯到上個世紀的一切,同樣感歎著:“真實的民國和好多電影電視劇裏不是一回事,那確實是個相當糟糕的年代。”
劉子墨便也道:“那我們估計又得騙騙他們了,我這故事裏隻是淺嚐輒止。”
他揮了揮手裏的劇本,道:
“主要是如果把故事放到現代,很容易讓人挑出問題,在民國就會非常好解決。我呢,能力有限,隻能設置個好寫的背景,再局限到這麽小小一套房子裏。”
“謙虛了劉導演,我反倒覺得很不錯。”
許賀對他這般謙辭也不感冒:“見微知著才是有趣的玩法,這種細碎的線索提示對於電影尤其是劇情懸疑類來說,或許比大場麵更有感覺。
而且從暫時的一片淨土裏,也壓不住民國之亂這種感覺,其實也很有趣。”
真要拍什麽槍戰街頭,黑幫舞女,大長腿抬得比什麽都高那種,
許賀還沒啥興趣。
觀眾也沒什麽興趣, 畢竟這個年頭這些元素已經被拍爛了, 觀眾也看得夠夠的了, 不是隨便上去來點大場麵,大刺激就能激蕩人的腎上腺素。
反倒是有時候另辟蹊徑,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有眼光,就衝這個,送你一幅畫!”
劉子墨大喜。
從劇本裏拿出一張紙,遞給許賀。
許賀一看自己都樂了,畫的是他在洛杉磯表演的時候,自己被偷拍的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可以說是相當精妙,剛好最好的光和最好的位置都傾瀉在他身上,把他漫不經心的表情襯得帥氣加十分,直接登上當地推特熱榜,在國內更是被封為神顏。
沒想到居然業內人士也關心這個。
“謝謝,畫的挺好的,有自己的感覺。”
雖說導演都畫畫不錯,但劉子墨這個顯然相當有風格。
“我就是學這個的。”
說到這件事情,劉子墨也不謙虛:“畫畫才是我的本職,不過,現在還是很一般。”
他有個有名的畫家父親。
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或許逃離本職,遁到別處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所以他選擇了影視,然後一路走到今天不算坎坷,但也不算順利——之前一起做視頻的小星已經拍了一部戲了,雖然口碑爛掉,但也掙了錢。
據說現在也在籌備新的電影。
哎,我想起那天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倒是他,青春逝去後才找到點方向,結果一路走來剛以為順利點,又開始來點小問題。
“對了,我前些天去注冊的時候,原來的名字已經被注冊了。”
劉子墨已經聽見對講機裏副導的招呼,現場又出麻煩了,得趕快去,他也就最後交代道:“我們電影現在有個新名字,叫揚名立萬。”
幾個小時後,一眾主創陸陸續續到齊。
大家聚集在休息室裏,有的是老熟人了,都是劉子墨之前的班底出來的;有的是彼此也沒見過,大家自然相互客氣,認識一番。
先是演陸子野的陳明昊。
許賀是最先跟他打招呼的,說是挺欣賞他,這位就挺高興:“哎喲,不容易,活這麽多年居然有大明星認識我。”
他也確實沒說假話,就是有點懷疑。
畢竟許賀現在是正兒八經的當紅,在劇組都是頭一個,能認識他這幾乎算是無名小卒的,是不是客氣?但好像也沒必要跟他客氣
許賀也就聳聳肩,開個玩笑:“大名鼎鼎的中戲96班,我去看章紫衣她們的故事的時候,順手就把你記住了。”
大家也就笑,陳明昊也歎氣:“感情活了這麽久,還是得靠同學。”
“沒沒沒,開玩笑。”
許賀擺擺手:“老陶演得挺好的。”
喲嗬,眾人一聽頓時覺得有點意思了啊。
陳明昊更是連聲道:“哎喲,失敬失敬,原來是觀眾老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老陶這個角色,是賴聲川導演的戲劇暗戀桃花源裏的。許賀能知道這個,能看話劇,怎麽都能和他們這些人拉近了些。
那可不是,許賀撇嘴。
這算啥,上輩子混了那麽久的圈子呢。
也就順口道:“別了吧,陳老師,誰不知道你今年一連接了沙海和重啟的王胖子,到時候電影上映就該是大家要叫你泰山咯。”
“哎喲喲,不敢不敢,各位都是我的爺,還是饒了小的吧!”
陳明昊進圈多少年了,頭一回三言兩語就被個小輩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以及懷疑人生:他上大學的時候,這小子還沒出生吧?
嘿,這年輕人一個個的
惹不起躲得起!
他隻能轉移火力:“何況還這麽多前輩呢,我演個電視劇算啥,看看,武林外傳!再看看,愛情公寓!這兩部戲麵前我算個屁啊?”
“沒有,陳老師客氣,”
餘恩泰老體麵人了,怎麽可能接這招:“僥幸而已。”
他也不多提,當年演這部戲帶給他很多,但現在回想起來反倒會時常想起那時候無暇陪伴和照顧生病的父親,不久後父親離世也是難以忘懷。
同樣不太想提起的,還有鄧佳佳。
拿到了金雞和百花女配,觀眾卻依舊更多是記得她的唐氏表演法則。
這似乎成了她和這部戲所有演員的枷鎖,甚至伴隨著這幾年來那部戲的抄襲事件被廣為傳播,甚至成了負擔。
但鄧佳佳也做不太出放下碗罵娘的事情,隻是笑:“我也差不多,陳老師太客氣”
大家其樂融融地,就又把演關靜年的楊皓宇,以及演齊樂山的張本元,演陳小達的柯達,都給過了一遍。
包括最後到一個也是影視界純純的新人:
他演的是大海,海兆豐。
這個原來打算找許賀演的角色,給了個說相聲的,叫秦曉賢。
也算是國內最出名的相聲團體出來的。
這些年來也備受爭議,包括相聲飯圈化,搞一堆德雲女孩啥的。結果沒想到後來經曆的大事除了墜樓還有塌房,也是各家有各家難念的經。
但這位本人還蠻樂嗬的,帶著點直愣愣的傻氣,挺符合角色。
到最後,現場熱熱鬧鬧的大家開始:
“哈哈哈,沒問題,到時候大家來聽相聲我都送票,但是僅限我親自表演的啊!”
“沒有,f1rst合體還得等好一陣呢,網上不都瞎說的。”
“剛好我也買了ns,到時候一塊玩唄,聽說我們要在這一個景拍好久,夠玩的了。”
反正劉子墨匆匆趕回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不意外那些本就是影視行業從業者們,在這裏麵相處和諧:大家都不紅,甚至還都處在被質疑吃老本的尷尬期,卻又能一直在業內混著有戲,說明脾氣性格到現在都不會太差。
倒是許賀和秦曉賢這倆,也和諧的很:
秦曉賢是本身合適。
劉子墨選的時候就覺得他和整個角色特別貼,包括現在在場上,他自然表現就是戲裏的效果。
但許賀是真的讓他吃驚。
從打開門的第一眼開始,他就開始分泌腎上腺素,腦子裏不自覺冒出一句話:
這個演員,找得對了!
在片場裏的許賀和外麵的f1rst隊長,一線流量,仿佛有了某種氣場上的升華,和眾人分離開來,閃閃發亮;但又像是隨時能融入進去,因為眾人自覺不自覺地,都環繞在他周圍
像是一切的重點,像是風暴的核心。
沒有誰比他更合適了。
包括其他人也是,或許之前都有不滿意的地方,但交織在一起的時候就合適了合適到這個畫麵他甚至想拍下來做海報。
因為,有電影裏角色的那味了。
李安曾經說過:“演員的演技在我這裏,沒有任何價值。我隻需要某個演員身上獨有的潛質和特質,這個東西,它就屬於老天爺賞飯吃了。
隻要有這個東西,哪怕這個演員沒有一丁點兒的演技,在我這兒都完全可以。”
這話說出來或許有點爭議。
畢竟某些大導演手裏,演員確實就是純純的工具。可對於更多沒那麽厲害的導演,大家是相互成全的,演技就變得尤為重要了。
但從某個角度上來講,這話確實也說明了演員本身特質對於演繹好一個角色的重要性。就像好多演員一輩子拍的最好的也就一兩個類型。
就是因為合適。
劉子墨讚同這一點,尤其他的這部電影也是披著劇本殺的外皮,實際上是一部“人的電影”。
然後他就選了一堆本身感覺符合角色的演員。
以及許賀。
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他本來不覺得許賀看形象是能演的人。
偏偏人家就非常直接地給到了。
這就很妙。
當然他或許不知道,現在的形象確實是給了許賀很多演帥哥的可能。
但在原來的時空許賀積累出來的,不更多就是這種演邊邊角角,鬱鬱不得誌,頹廢或者狠辣陰毒的反派角色之類。
說起來,揚名立萬裏李家輝自然算不上反派,但許賀也不是把他作為一個傳統意義的好人來理解的。
正義自然是有的。
但他身上更為放大的特色是偏執,甚至到有些盲目的程度。
單單是這兩個結合起來,就足以讓他在事業上栽大跟頭,更何況他還有更多文人的臭脾氣——當然,對於這樣的人社會是很願意給與毒打的。
被毒打一頓的李家輝站在門口,就被陸老板的車接到了一棟宅子裏。
宅子高大氣派,氛圍卻荒涼破敗。
回頭,他迎來了和他差不多時間到的關靜年關老師,兩人一起進入這座大宅。
這天氣,就愈發的陰冷了。
“來來來,大家加快一點,行麽?”
劉子墨之前經營的都算小作坊,他的視頻火得年代,影視還沒這麽發展。如今指揮者對他也算是很龐大的劇組,也是有點手忙腳亂的意思。
開拍前,才過來關心演員:“許賀,楊老師,怎麽樣?還行的話我們就開拍了。”
“小賀肯定沒問題,我剛才和小許對了一會戲,驚為天人呐!”
楊皓宇就像是戲裏那樣善於言辭,表情讚歎地誇獎道:“要不是小許太出名,出名到我都認得他了,不然我得懷疑他是哪家出來的高材生啊。”
“楊老師客氣。”
許賀也不得不跟著道:“您對角色拿捏,那才叫細致。”
楊皓宇就笑,他還真不是硬誇。
拿到劇本後,他也研究過李家輝這個角色:
各種混合複雜的特質,迷茫,正義,固執,有著太多雜糅的表麵特征。
這樣的人過來,路上都忍不住嘲諷一句陸老板,然後也知道趕緊回來給在邊上尷尬地關靜年找補,就說明他又不是那種一條路走到黑的,很多美好的人性尚存,又淹沒在雲層之中。
所以怎麽樣才能把我這個度,會是表演上的一大難題。
這角色演完容易,演好難。
他整個人就像是矛盾的兩麵。
然後這兩個麵,居然被一個初次見麵的年輕人輕描淡寫地走戲時,演得他有點心驚肉跳。
這還隻是兩人進門的一場戲。
“各部門就位!”
劉子墨特意親自寫了場記板上的內容,然後瀟灑地簽名——美中不足的是當時做道具的時候還不知道名字被注冊了,上麵寫的還是一部電影的誕生,而不是新的名字。
沒關係,他熱情喊著:“3,2,1,at!”
大門被推開,兩人緩緩進入。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坐在地球儀上的雕像,頭上戴著的像是小醜的帽子,擺著姿勢,迎接著進來的每一位客人。
“嗯,娛樂之神。”
楊皓宇有滋有味地點頭道。
“權力是暫時的,娛樂是永恒的。”然後,他就聽見旁邊的人開口。
轉過頭,暖黃色的燈光照下來,在許賀略微低垂的臉上勾勒成分明的光影。他緩緩抬頭,陰影被擦拭,露出並不算光潔甚至帶點粗糙的皮膚,以及頹靡中帶著點明亮的眼神。
那絲明亮,轉瞬即逝。
但楊皓宇肯定他看見了,以至於這個老演員情不自禁地發了一下愣:“嗯?”
卻又恰好接上電影裏的台詞,然後許賀就又恢複了平靜無波,甚至帶點散漫的外表:
“嗯?娛樂之神。”
他伸手,對著前方的雕像示意。
鏡頭緩緩拉近。
好像要把那個娛樂之神拍的帶出幾分笑意
“t!”
喊停的聲音比預料中來的要晚一些,大概是因為,劉子墨此刻很不淡定。
在他計劃裏這裏應該就是浮現電影名字的片段,他想要借此諷刺一下什麽,點名電影主題,但又覺得這個隱喻是不是不太明顯。
然後他就在剛才的鏡頭裏,切實感受到了。
就從這段表演裏。
所以他覺得,好像他們或許真的能拍出一部,非常不錯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