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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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湖對著海麵放了兩槍,就停手了,她就一把槍,子彈有限。
    黎湖站在斷崖邊,低頭看著黑色的海麵,除了白色的浪花,她什麽都看不見。
    趙墨聽見槍聲停了以後,他才從碎石上下海,他跳下去的時候被浪衝到暗礁邊,他單手撐在石頭上,撐起來就爬上了布滿碎石的暗礁。爬到高處,藏匿在黑暗裏。
    趙墨背對著浪護住了孩子,他也怕一個浪打過來,好在隱匿的時候浪比較平,沒有打過來。
    趙墨單手舉著孩子,趁著浪靜,趕緊的遊。
    方菲微微抬頭,看見趙墨終於跳了以後,她呼出一口氣。
    黎湖走過來,一腳踩在方菲受傷的那隻手上,劇烈灼心的疼痛,讓方菲痛呼出聲,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中出來。
    “我現在很生氣,你說要怎麽辦。我既然沒有拿到你兒子的命,那我就從你身上摘點東西下來。”
    黎湖的視線在方菲臉上掃了一下,見方菲低頭,她伸手,捏著方菲的下巴,迫使方菲看著她。
    她冷笑著繼續開口,“我也不要別的,你這隻手怎麽樣?”
    方菲額前滿是冷汗,她痛的渾身都很冷。鮮血順著額頭流到眼睛,又沒有人幫她抹一把,血滴到眼中,她的視線很紅,更加看不清楚。
    “為什麽這麽恨我,黎湖?”
    方菲的嗓音隱匿在海浪裏,幾乎快要聽不見。
    黎湖卻聽得分明,不知道為什麽,方菲的嗓音明明就很弱了,可是黎湖還是聽見了。
    可能是這嗓音來自她恨之入骨的人,黎湖總能輕易的捕捉。
    至於為什麽恨方菲......
    如何不恨呢。
    顧俊秋不愛她,娶她隻是為了怕當誤方菲。那個男人,知道他是一個將死之人,而他心愛的那個女人,那麽年輕。
    他知道自己陪不了方菲一生,又怕方菲對他用情太深,終身都心裏藏著一座墳。
    所以他用了最決絕的方法,娶妻。
    他娶她為妻,不是因為愛,更不是因為她特殊,隻是因為那個時候——
    他娶誰,都是一樣的。
    反正,被娶的那個人,都是被當誤的。
    她——
    黎湖。
    是那個被當誤的女人。
    她一腔孤勇的嫁給他,渴望能夠在他剩下的日子裏,從他那裏分到一點愛,可是她什麽都沒有。
    他可以在人前對她很好,恩愛親吻擁抱,處處寵溺。
    可是人後呢,誰看得見她敲他的門,他閉門不開,誰看得見她穿著性感撲在他身上,被他眉眼戾氣的推到在地......
    她從不諳世事變成會如今這幅模樣,變成她自己都恨的這幅嘴臉,全是因為那個男人,他的狠心。
    他給不了她愛情,卻仿似給了她愛情。
    愛而不得,那便由愛生恨。
    “知道我為什麽在國外嗎?”
    “為......為什麽......”
    “因為你不喜歡我,顧長寒怕被我影響,得不到你的喜歡,所以他送走了我。我該不該恨你?”
    方菲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她被踩在黎湖腳下的那隻手,早就痛到麻木了。
    “原來是這樣。”
    方菲呢喃完,又強忍著疼痛低笑,“做的,真好。”
    “你到現在還有本事懟我,方菲,好骨氣啊。”
    方菲不出聲,算是默認了黎湖的話。
    如果怎麽樣都狼狽的話,那就別丟了骨氣。
    方菲一貫如此。
    黎湖抓住方菲的頭發,“看你現在這幅模樣,我心裏很舒服。”
    “黎......黎湖啊,我問你,你那麽愛他,為什麽......背叛他......”
    黎湖知道方菲說的是誰,她抓緊方菲的頭發,晃了晃方菲的頭,盯著她滿臉血痕的樣子,她笑的嘲弄。
    “我何止背叛他啊方菲,我弄死了他。”
    黎湖的嗓音很輕,就像是再問候一句‘你吃飯了沒有’。
    方菲稍稍睜大了眼睛,好似驚訝,可是他的眼中一片血紅,她想要去看清黎湖的神情,都隻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方菲的眼中掉下眼淚,眼淚衝刷著血跡,視線終於清明了一點,方菲看見了黎湖的神情。
    可是黎湖,沒有神情。
    方菲不明所以的質問黎湖,“為什麽?”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黎湖突然發火,她把方菲的腦袋狠狠的撞在岩石上,方菲疼的好半天沒有睜開眼睛,她的視線模糊,方菲強忍著告訴自己不能暈。
    她的耳邊一片嗡嗡聲,海浪的聲音和黎湖突然的大吼,好似都隔得很遠了。
    方菲的心跳的很快。
    她趴在地上,緩了很久,才漸漸清醒過來,她沒有起來,隻是問,“是你殺的,你怎麽下的去手。”
    “我為什麽下不去手,我見不得他到死還在為你安排的樣子。誰來為我安排,我的人生?既然沒有人,那就讓我自己安排啊。我和陳媛做了交易,我殺了顧俊秋,把這份秘密藏在心裏毀屍滅跡,她幫著我弄死顧遠。我買通了貨車司機,那貨車司機不想死,我們之前商量好,是他撞顧俊秋,偽造一場雨夜車禍。誰知道那司機那麽倒黴,剛好就爆胎翻了車,把假的弄成了真的。嗬......命這種東西,真是弄人啊。”
    方菲聽完黎湖的說法,她頭疼的厲害,“是顧長寒,安排你這樣說的?”
    黎湖冷笑,“反正你死到臨頭,我就讓你死的明白一點吧,方菲。顧長寒是一個開端,沒有顧長寒,我不會知道顧俊秋在查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後來我跟陳媛做交易的事情,那說不準顧俊秋死前,就把什麽路都給你鋪好了,陳媛也弄死了。我這樣說,顧長寒是開端,你懂嗎?”
    她——
    懂。
    黎湖把揪著方菲頭發的手鬆開,她也鬆開了一直踩著方菲的那隻手,改為握著方菲的手腕。
    “你這手傷成這樣,差不多也是廢了。”
    說完,黎湖極其嫌棄的將方菲的手扔開。
    方菲布滿鮮血的那隻手微微顫了顫,在月光下,白皙纖長的手指布滿蜿蜒的血痕,卻突兀的給人一種美感。
    方菲渾身都很冷,隻有血還是熱的。
    “然後呢?”
    “然後什麽?”
    “顧......顧長寒,就隻是一個開端?”
    方菲微微仰起頭,她問黎湖。
    黎湖轉身麵朝著大海,留給方菲一個背影,她的手背在身後,拿著一把槍。
    隨後,黎湖才緩緩開口,“不是,他也是終端。”
    黎湖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
    方菲強撐著,她從地上坐起來,她掃視了一圈,沒有看見她的槍,應該是剛剛扔的時候,掉進了海裏。
    “當年我人工受孕以後,想憑借著肚子裏的孩子爭家產,顧遠被送進精神病院以後,我燒了遺囑。本來一切應該順順利利,可是半路殺出來一個顧長寒,他先是好言好語和我一夥,後來突然叛變,將我囚禁了起來。在我生了孩子以後,他將孩子送走了,我還在月子裏,就被他送出國,他瞞的很好,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顧俊秋還有個女兒。”
    方菲拿衣服擦了擦臉上的血,“你也甘願?”
    “甘願?”
    黎湖笑的蒼涼,“不甘願怎麽辦,我已經沒有精子了。可我,想把那個有他基因的寶寶,生下來,我想生下來,你懂嗎?”
    方菲理解,不甘願,但不敢反抗,怕傷及孩子分毫。
    “你愛的那麽深,為什麽要讓他死,你好好跟他談,難道他不會安排你的餘生?黎湖,你是不是糊塗?”
    “因為他狠啊!你怎麽會知道他有多狠,你有什麽資格評判我的一切,如果他給我留一線,我會舍得讓他死?”
    黎湖覺得臉上很涼。
    方菲是顧俊秋放在心尖上的人,方菲怎麽會知道他狠起來,是什麽樣子的。
    顧俊秋當年,安排他的身後事,對她的安排是,將她嫁到f國某家族,那個兒子是個殘廢。
    她見過那個殘廢,倒在輪椅上,看見她會流口水。
    殘廢的父母都同意這樁婚事,並且對黎湖十分滿意。
    顧俊秋當場就說,如果黎湖想要逃跑,他們可以找人看住她。但他又吩咐,不可以傷害她,他也承諾,會派人去保護她。
    黎湖和顧俊秋相處這些年,多少明白那男人一點。
    他就是想在方菲強大起來之前,困住她,讓她不成為方菲的煩惱。
    所以,他決斷了她的人生。看似錦衣玉食,實則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黎湖早年家裏公司出現危機,欠了不少債,認識顧俊秋之前,她在酒吧的時候替人販過毒。
    顧俊秋查到了她的案底,留存了證據,說如果她不同意,他可以將她送進監獄,但他不想做的那麽絕。
    她嫁過去那邊,生了孩子,過個幾年孩子大了,她在家族裏有了地位,日子就還能過得去。甚至會過的很好,那個家族不小,家中就這個殘廢的獨子。
    但如果她進了監獄,那這一輩子都毀的幹淨。
    她這麽高傲的人,隻會選擇嫁,而不會選擇進監獄。
    他拿捏的她那麽好。
    可是她的人生,憑什麽要他說了算。
    黎湖當然不會把這些告訴方菲,她不想讓方菲清楚,顧俊秋曾經,心裏隻有她一個人。
    算是她最後的尊嚴。
    身後有腳步聲,黎湖轉頭,看見顧長寒匆匆而來。
    黎湖開口,“一個人來的?”
    顧長寒蹲在方菲身邊,看見她手上傷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是掏出口袋裏的止血粉和紗布,幫方菲包紮傷口。
    他一邊倒止血粉一邊開口,“一個人來的,不是你的吩咐嗎,怎麽,你還希望我帶了人?”
    “我孩子呢?”
    “那麽遠,在路上了,你們可以視頻。不過這裏似乎沒有信號,裝了屏蔽信號的是吧?”
    顧長寒將方菲手上的紗布纏好,方菲開口,“有狙擊手。”
    顧長寒微愣了一下,隨即點了下頭。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女兒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要多久。”
    “一個小時。”
    “那我等。”
    黎湖說完,坐在了地上,麵對著顧長寒和方菲。
    兩個小時的時間,不知道夠不夠趙墨出去,救援的人手過來。
    ......
    趙墨抱著無念,依照記憶跑到了車停著的地方,趙墨上車,趕緊把孩子的衣服脫下來,這會沒有換的衣服,他就把車毯拆下來,裹住了孩子。
    無念一直在哭,好在車裏有藥,趙墨把退燒藥混著水給孩子吃了點,然後將他裹緊放在副駕駛。
    趙墨看了看手機,他的手機沒有信號,一開始他以為是進水了,拿出備用的準備打電話,還是沒有信號,急救都打不走,有人屏蔽了這裏的信號源。
    趙墨隻能先開車走,他一邊怕孩子的情況惡化,一邊擔憂方菲那邊出事。
    他已經很急了,可是這黑燈瞎火的青棚灣,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不管他怎麽開,連一盞燈都看不到。
    趙墨開到最後,都懷疑他是不是開錯路線,越開越偏了。
    可是也隻能開下去了,不可能開回去。
    來回最耗費時間。
    剛才開車過來又急,沒注意周圍的景物。
    趙墨心急如焚。
    這邊唐錦兮他們,已經急的要炸了,各種辦法用過來,線索卻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斷裂開來。
    顧遠見線索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斷開,一開始他還覺得是顧長寒搞的鬼,漸漸的,顧遠心裏生出一絲懷疑。
    抹掉所有的線索,照顧長寒這個朝不保夕的樣子,他做不到了吧?
    那如果跟黎湖牽扯的顧長寒,沒有這個本事,或者根本就不是他做的,安城裏,還有誰是想方菲死的。
    想方菲死,又要有本事做到這一切。
    會不會是——
    會不會是——
    夏迎的第二人格?
    想到這個可能性,顧遠猛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警室門外走。
    方華斜了他一眼,“你去幹嘛?”
    “我......我上個廁所。”
    顧遠神色匆匆的離開。
    唐錦兮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調門口的監控。”
    “哪個門口?”
    俞炎承抬頭,以為唐錦兮想到什麽線索了,急急忙忙的問。
    “這裏的。”
    俞炎承雖然不解,但還是讓人調了。
    果然監控裏出現了顧遠那張臉,他神色匆匆的上車,沒一會車開走了。
    方華皺眉,“他不是去上廁所嗎,這裏沒有廁所?”
    唐錦兮起身,“跟上他,他不對勁。”
    顧遠並不知道他自己被跟蹤了,他一心隻想弄清楚一件事情,還有就是營救方菲。
    顧遠把車開回家,他進門,沒有打擾和孩子都已經睡著的夏迎,而是進了書房,他登陸了監控係統。
    回放了這幾天的監控,很快就查找到了不對勁。
    夏迎連續幾天,在後院的亭子裏,見了一個男人。
    時間是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這個點他在熟睡。
    那男人很會站地方,他每次都站在亭子的陰影裏,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顧遠查了很多地方的監控,最清楚的隻能看見一個小側臉,黑襯衫黑褲子,比較顯眼的是手上的一枚戒指。
    戒指很特殊,但圖形很熟悉。
    顧遠隻想了一會,就想了起來,這是夏迎家族的圖騰。
    顧遠調了那個監控的聲音,可實在聽不出什麽。
    時間緊迫,顧遠直接起身,走到臥房門口,推開了夏迎房間的門。
    夏迎抱著孩子,在熟睡。
    顧遠走過去,將她從床上扯起來,一把抱在懷裏,抱進了書房。
    夏迎驚呼了一下,抱住顧遠的肩膀,嘴裏說著,“你幹嘛啊,這麽晚了,別鬧了。”
    顧遠將夏迎放在書房的木質地板上,他開口,嗓音很寒,“方菲出事,是不是你做的?和我說實話。”
    此時,俞炎承和唐錦兮還有方華,已經貼在了書房門外。
    夏迎揉了揉眼睛,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你說什麽啊,我聽不明白。”
    “什麽時候病好的?”
    “什麽?”
    “裝傻是吧,和你問的在清楚一點,什麽時候兩個人格融合成一個,和家裏聯係上,害方菲的。整個安城,能撇過所有人眼線切斷線索的,除了那幾家,還有人能做到。”
    夏迎的臉色微變,她朝後退了退。
    而此時,書房門下,有個小小的錄音器,被放了進來。
    顧遠朝前一步,逼近穿著睡衣的夏迎,夏迎的臉色煞白,她退到桌子邊緣,用手撐住了桌子。
    她的視線躲閃,不敢看顧遠的眼睛。白熾的燈光下,氛圍突然很安靜。
    寂靜了一會,夏迎偏頭,“你都知道了。”
    “人在哪?”
    顧遠居高臨下的問夏迎。
    夏迎冷嗤了一下,“我告訴你,你會怎麽樣,去找她?奮不顧身的去見她?”
    “在哪?”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這樣!!”
    夏迎突然朝顧遠大聲質問了一問,問完她的眼睛就泛紅了。
    顧遠和她對視著,許久之後他輕輕一笑,“我以為我給你的夠多了。”
    “怎麽多?”
    夏迎的嗓音微微顫抖,好似在極力保持著這個溫和的嗓音。
    顧遠伸手,把夏迎垂下來的亂發挽到耳後,“我給了你一個家。”
    他們都在努力,努力維持著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