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戲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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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小寶回到戲台前,仇詩人翹著二郎腿靠著塑料椅背上,旁邊一個少年正在他旁邊恭迎吹噓著什麽,還請仇詩人喝可樂,仇詩人沒喝,被黑蛋搶了過去,兩隻毛絨絨的爪子捧著一罐可樂,往三瓣嘴裏灌了一口,然後被刺激到了,不聽得吐舌頭舔自己濕潤的鼻子。
這一幕,讓旁邊的少年看得愣愣的,反應過來後特別興奮,更崇拜了仇詩人了,顯然把仇詩人當成了什麽高手。
我走過去,將小寶放到他腿上,自己把黑蛋抱起來,坐下後抱著黑蛋,那少年見有人來了,招呼一聲就溜走了。
“你行啊,這麽短時間就収小弟了?”
他睨我一眼:“準許你帶兒子拋下我,不準許我找點樂子?”
我被自己口水嗆了下,這話怎麽聽著那麽別扭?
沒等多久,鑼聲再次響起,八個戲子扮成八仙,到古屋大堂裏給菩薩佛祖上香,隨後,戲台上紅色的簾布落下,當簾布再次打開時,晚上這台戲就算開始了。
比唱功,肯定是比不了那些大劇院的,可是他們說著方言,演的還是挺精彩的。
仇詩人很有耐心地看著,也不知哪位小弟貢獻的瓜子,放在同樣不知由哪位小弟貢獻的凳子上。
他肯定懶得剝,是小寶剝的,再分給爸爸吃。
黑蛋也用自己那爪子剝瓜子,但怎麽剝都剝不好,它幹脆全塞嘴巴裏嚼幾口,再呸掉。
本想著讓黑蛋給剝瓜子的我:“……”
正鬱悶著,小寶將剩下的瓜子遞給了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小寶不吃嗎?”
“小寶跟媽媽、爸爸分著吃!”
我從他小小的掌心中那一堆瓜子裏拿了一顆,他其實剝得也不是很好,上麵還沾了口水,可我覺得,這瓜子特別好吃。
時間一點點晃過。
轉眼都十點半了,晚上這出戲再兩場左右就該結束了,也正是整場戲最高潮的時候,大家看得最專注,有些鬧了一晚上的孩子要麽回家睡覺,要麽玩夠了老老實實待在父母身旁。
就是這個時候,窩在仇詩人懷裏昏昏欲睡的小寶忽然坐直了身子,身子往戲台那邊傾,不停地嗅著:“好香啊!”
我當時想,是不是哪家煮了宵夜。
可仇詩人聽到這話,卻是麵色一變,同樣瞬間坐直身子,問著懷裏的小寶:“哪邊的?”
小寶指著戲台下麵:“那,特別香!”
仇詩人麵色越發凝重,我莫名其妙地跟著看向戲台下方,戲台邊緣被垂下來的毯子遮了一半,剩下的黑乎乎的也看不到裏頭,但我知道裏麵就是用來撐起戲台的木頭、竹竿,能有什麽。
“還有多久結束?”仇詩人問我。
“快了吧,不用半小時。”
“等不及了。”仇詩人抱起小寶,我問他去哪,他說到戲台後邊,前邊大家都還在看戲,不好查看。
我蒙然,查看什麽?
然而,仇詩人並沒有向戲台後邊走去,他抱著小寶剛起身走兩步就頓住了。
我跟在他後頭想看看他要做什麽,見他停下,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就在戲台下邊,從垂下來的地毯下方,緩緩地,滲出血來。
怎麽、怎麽會有血流出來?
“來不及了。”我聽到仇詩人聲音微冷地說出這句話,沒等我問,就已經有坐前排的人喊起來了:“啊啊,有血啊,這裏有血。”
起先沒人信,可湊過來一看,紛紛都驚亂起來,連台上正在傾情演出的戲子們都暫停了下來,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那不是一點點的血,隨著越來越多往外流的血,那血量,足夠讓一個人致死。
幾個男人來到前頭,還有人拿著把鋤頭,緊接著推推搡搡地,都躊躇著沒人做那個領頭的。
仇詩人將小寶交給我,走在這群男人的最前麵,跟當中幾個比較有話語權的說了幾句,而後,他沒有任何畏懼地掀開了垂下來的地毯,從旁邊人手中接過手電筒,一邊往裏照,一邊弓著身子鑽了進去。
有他壯膽,幾個大漢子也跟著進去,明明大夥今天第一次見到他,卻都信了他,以他為中心的服從。
我想了想,還是抱著小寶跟在後麵。
並沒有走太遠,大概戲台中間仇詩人就停了下來,這時候,大家已經能透過手電筒看到,有個人靠在中間的一根木頭上,血就是從他腳底下流出來的。
仇詩人隻微微蹙起眉頭,沒有猶豫地轉到了那人跟前。
我跟著繞過去,一看到那景象,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呼。
一個男人,赤身裸體的跪在地上,身上被釘了七根足有手掌長的鐵釘,分別是肩胛骨,雙手雙腳,和印堂。
而在他的兩腿間,更是血肉模糊,男人最重要的東西被不知什麽東西生生磨斷,傷口猙獰惡心。
男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麵部十分扭曲,可見他死前受盡了折磨,而且,他是在我們進來前一秒斷氣的。
我總算明白仇詩人那句“來不及”是什麽意思了。
哪怕是幾個大男人,看到這一幕也騷動起來,就算之前想過是有人出事了,可真看到這凶殘的一幕,還是震驚到了。
“是大鬆!”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道。
我也才意識到死的人是大鬆叔,前不久,我明明在化妝廳外碰見他的,感覺就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慘死在這。
“這特碼是誰幹的!”
男人們嚷嚷著,又怕又怒,有人喊著報警,有人去驅趕那些妻子兒女,讓他們趕緊回家,戲台上的戲子們都紛紛下來,還沒演完的戲連個交待都沒有匆匆落幕。
大鬆的老婆兒子都在現場呢,原本隻是跟別人一樣,討論著出了什麽事,忽然聽到有人喊死的是大鬆,她一下子傻了。
待她急匆匆跑進來確認,確實是大鬆後,人一歪,昏了。
十一點多,整個戲台還燈火通明,守著好幾個莊稼漢子,六七十到四五十的都有。
我經曆過馬桶裏的碎肉,對大鬆的死相接受度相對高點,沒有回去,抱著小寶,領著黑蛋,和仇詩人一起站在一旁,他在領頭找到大鬆後,就沒再參與了,隻默默地站在一旁。
我問道:“凶手是人是鬼啊?”
要是人的話,我應該能看到大鬆死後的靈吧?
然而,幾乎他死沒多久我們就進去了,除了他的屍首什麽都沒看到,難道又是鬼作案?
想到阿飄,我身體自發地升起一股寒意,往遠處看去,是黑乎乎的田地,我瞅一眼就趕緊把目光収回來,生怕看到不該看的。
“還不確定,”仇詩人淡淡道,環著胸,眉宇間似在思索什麽微微擰起,“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村子裏的大叔見我還在這,就來趕我走,我沒有想要破案的心,正想同意,卻見我外婆來了。
大叔顧不上我,和村裏的幾位幹事一起迎向了我外婆,我沒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可看他們的神態,似乎在詢問我外婆這件事。
我外婆一個瞎子,她能知道什麽,怎麽出了命案,他們第一時間就去找我外婆?
原本想走的,因為外婆,我又留了下來。
警察來了,法證法醫檢查現場,晚上看戲的,演戲的都叫了回來,確定今晚所有人員都在這後,就開始排查詢問。
然而,晚上大家要麽看戲,要麽小孩子嬉鬧,戲台底下也有不少孩子鑽進去玩過,誰也沒注意到,大鬆是什麽時候到戲台底下去的,要不是大量的血流出來,估計大夥到了明天,都不一定知道裏頭死了個人。
很難給出有用的線索。
戲班子的人聚在一起,連之前跟我在化妝廳碰撞過的打雜小姑娘也在其中,接受著警察的逐一盤問。
他們大多都已經卸了妝,身上的戲服也都脫了,我掃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就看到他們當中,有一位還穿著漂亮的代表“小姐”的戲服,臉上的妝容濃烈,頭上戴的頭飾也非常完整,從落幕到現在也過了近一個小時,她怎麽還跟馬上就要上台演出一樣?
她感受到我的視線,轉過頭來,朝我微微一笑,基於禮貌,我也朝她笑了一下。
忽然,一道身影從我眼角的餘光裏閃過,我定睛一看,有道身影偷溜進了田地裏,奇怪的是,警察們好像並沒有發現。
由於這邊燈火通明,更顯得田地裏漆黑無邊,我看著那身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就見他下半身都隱藏在稻田裏,隻餘上身就像漂浮在田地上。
我看著看著,看恍惚了,再回神時,就看不到那人了。
我正想著這是人是鬼時,身旁的仇詩人忽然在這時候說道:“你在這等,等盤查結束,你就先回去。”
不等我回話,他已經躲過了警察和村子裏的人,同樣朝田裏跑去。
他是要去追那道身影?
我往前跟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在跟上去還是聽他的原地等之間猶豫。
他那麽厲害應該沒事,我要跟上去說不定會成為他的累贅,可是,不跟的話心裏又擔心,特別是一眨眼,田地裏就沒看到他的身影了。
“媽媽。”小寶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輕輕喚著。
我拍了拍他的背:“沒事的寶貝,媽媽在呢。”眼睛,卻不停地在田地裏搜索著某道身影。
“你好。”
正緊張呢,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一轉頭,就看到剛那個還沒卸妝,穿戴完整,應該是演花旦的戲子,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
“額,你好,有什麽事嗎?”
我朝戲班子那夥人看過去,他們對這位花旦來找我的事無動於衷,連一眼都沒看過來,咦,他們是不是少了個人?
“是那位警察哥哥找你,讓你進去等,一會還要問你話。”花旦戲子指著臨時拿來做審訊廳的房間。
聽她這麽一說,我沒來得及去注意戲班子裏少了誰,改朝她說的那位警察看去,就見那位警察朝我這邊擺了擺手,好像真的要我進去:“不是吧,剛不是問過了嗎?”
“可能你是第一個發現血跡的,想找你問清楚一點吧。”
沒辦法,我最後看了眼沒有任何動靜的廣闊田地,憂心忡忡地朝審訊屋走去。
此時,審訊屋裏並沒有人,我走進去後順手想把門關上,一回頭差點撞上那個戲子花旦,驚呼地後退一步:“你怎麽也進來了?”
她微笑:“警察哥哥也叫了我。”
我不明白警察什麽打算,隻得點點頭,然後找了張椅子坐下,之前沒能關上的門自己“砰”的一聲,合上了,聲音還挺響,我剛坐下呢,被嚇得差點又跳起來。
花旦再次朝我微微一笑:“風大了點。”
“嗬嗬,是、是哦。”心裏有點毛。
她沒有坐,站在一邊,擺弄著戲服慣用的長袖。
等了一會,也沒等到警察進來,小寶乖乖窩我懷裏,沒有睡,目光有些戒備地看著花旦,黑蛋趴在我腳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偶爾睜開眼睛看你一眼,都覺得它在翻白眼。
我心裏越發焦急,便問道:“警察怎麽還沒來?”
“可能有事耽擱了吧。”花旦說著,朝我笑道,“無聊了吧,我給你表演一個?”
“嗯?”我有點好奇,“表演什麽?”
“川劇裏有一項絕活,叫變臉。”
我點頭:“我知道,電視裏看過。”
她從角落裏走出來,整了整身上的戲服,朝我略略點頭示意,便開始了。
表演一開始,她就從柔弱小姐的角色變成了巾幗女英雄,手臂的擺動從嬌柔變得有力,眼神也變得犀利,哪怕是“小姐”妝,也掩飾不掉女將軍的英氣。
小跳一段,她的長袖往臉上一甩,就這麽會功夫,長袖離開臉時,那張臉已經帶上了一張黑乎乎像關公的麵具。
說是麵具,卻像是她臉上畫了那樣的妝,特別的真實。
可我知道,真是妝的話,根本不可能在那麽多短的時間裏畫成,必須是麵具。
就這麽個思緒走偏的功夫,她又換了一張以綠色為主,我看不懂是什麽臉譜的麵具,動作太快了,比電視裏的也不遑多讓,我忍不住給她鼓起掌來:“好!”
她動作越來越猛,也越來越快,甚至左手右手各自一揮,就連接換了兩張麵具,間隔連一秒都不到。
太棒了!
有一瞬間,我覺得她不是站在我跟前,而是在高高的舞台上,我隻是舞台下一名小小的觀眾,欣賞著她精彩絕倫的表演。
正看得入神,屋裏的燈忽然就熄了,不等我恐懼,一束手電筒的光打了出來,正對著花旦,而此時的花旦撤下了最後一張麵具,露出一張青白的、眼睛陰森森盯著你,還流著血淚的鬼臉!
“啊——”我驚呼著往後一腿,但我這張椅子沒有靠背,一不小心地往後翻,摔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間,我就意識到不對。
地麵是有點鬆軟的,而且有泥土和稻穗的味道,風吹過來,帶動著葉子掃過我的臉頰。
我愕然抬頭,自己怎麽突然就出現在稻田裏了?
茫然地站起身,從稻穗裏鑽出頭來,黑夜中,依稀能分辨出這裏就是古屋前的那一片田地,我朝古屋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建在古屋前方水泥地邊上的戲台。
可那裏,因為發生命案,臨時牽了幾條電線接了點燈,亮得跟白天似得,我現在看去,那裏黑漆漆的,連古屋幾個院門的門口掛著的燈都熄了,我站在這,朝那望去,隻能看到古屋和戲台的輪廓。
就像一隻凶獸,棲息在那,隨時可能站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人呢?村裏那些叔叔伯伯和幹事呢,還在詢問調查的警察呢?
我、我不是在臨時審訊屋裏等警察嗎?我不是在看那個戲子花旦表演變臉嗎,怎麽突然就到這裏來了?
是我又出現了記憶斷缺,還是我跟變戲法一樣,一下子變到這來了?
我下意識地往前走兩步,全身的輕鬆讓我意識到不對,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仇小寶呢?我不是一直抱著他嗎?
難道剛一摔,把他也摔了?
我低頭尋找,找了好一會,甚至連叫了幾聲小寶,都沒有他的身影,也得不到回應,我終於確定小寶不見了。
這下我真的急了,怎麽又把小寶給弄丟了呢,問題是,我明明一直抱著他,是什麽時候放開的呢?
確定這裏沒有小寶,我撒開步子在稻穗裏奔跑,想跑回古屋那邊,我不相信會一下子就所有人都不見了。
我一直跑一直跑,不經意地抬頭看看還有多久能到,驚愕地發現,我跟古屋的距離,一點都沒有縮短。
跑那麽久,我都是在原地踏步嗎?
不信邪地盯著古屋又跑了一會,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無論我怎麽努力,我都無法靠近主屋。
我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在夢裏,但風吹過來時帶動的泥土和稻穗的氣息那麽真實,還有我在稻穗間穿梭,稻穗的葉子割在我皮膚上的痛感也那麽真實,很難去相信這會是一個夢境。
對了,仇詩人不也跑到田地裏來了嗎,他進田地後沒多久就看不到他身影了,現在會不會還在這裏邊?
既然回不去,那要不要試試找找他?
於是我改變方向,朝著記憶中仇詩人走的方位,腳步在或泥濘或幹燥的土地裏行走慢跑。
然而,我尋找了好一會都一無所獲,我就好像被困在了這裏邊,永遠都出不去一樣,讓人疲憊。
忽然,我前方不遠處,幾棵稻穗快速地抖動起來,窸窸窣窣地響著。
是人,還是什麽?
實在是迫切地想看到除我之外的活物,哪怕有危險,我也慢慢地試著靠近,在伸手就能觸碰到抖動的那幾棵稻穗時,忽然有個人“唰”地站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一看是人鬆了口氣,但當我看到這人的臉時,倒抽了口氣。
大、大鬆叔?
他不是死了嗎?
我現在腦海中還能清晰的印出他死時的慘狀。
然而,他現在卻完好無損地站在我麵前,還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我:“喲,美人,你可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啥?我不可置信地聽著這話,雖然知道大鬆本質裏不是什麽好貨,可看在我外婆的份上,他還是會把我當小輩看,不會對我說這麽無禮的話的。
然而他現在,看我就像看到了一隻等待許久的獵物。
我害怕地一邊盯著他一邊往後退,不僅僅因為我知道眼前的他肯定不是人,更因為他此時垂涎的神情和摩擦著像要朝我撲過來的手掌。
“哢擦”一聲,我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麽發出輕響,而這,就好似開戰的訊號。
我立馬轉身就跑,可是,我連兩米的距離都沒跑出去,就被大鬆從後頭將我撲倒,我吃了一嘴的泥,反應過來後用力地想要掙開壓在我背上的大鬆。
“到了這裏,你覺得你還能跑到哪裏去?”他用方言說著這些話,將我翻過身來,開始撕我衣服。
“混蛋,你要幹什麽!”我慌了,哪怕意識到他想做這種事,當他真的做了時,依然不敢置信,用力地拍打他,雙腳使勁蹬著試圖將他從我身上掀下去,“放開我,否則我表哥我外婆都不會放過你的!”
可他像是聽不到我說的話,一邊嚷著“看你往哪跑”,一邊扯下他的皮帶,抓住我打他的雙手按到我頭頂上,用皮帶將我雙手手腕捆起來。
我趁著他身子往前傾的時候,膝蓋用力頂起,往他不可言說的部位撞上去,他痛叫一聲從我身上滾落,我立馬翻身努力往前爬,我是想站起來的,可雙手被皮帶捆著,驚恐中力氣也使不出來,隻能用爬的。
兩雙鞋子出現在了我麵前,我頓住,僵硬地往上看,就見兩個男人站在我逃離路線的前方,就在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黑暗中,他們的臉是模糊的,我看不清,隻聽到他們望著我發出淫邪的笑聲。
“要往哪逃啊,你逃得掉嗎?”其中一人恐嚇著,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
大鬆這時候追了上來,跪在我身旁,揪著我的頭發往後扯,“啪啪”兩巴掌就扇了過來,力道很猛,打得我腦袋一重,耳朵轟鳴,有片刻的意識混沌。
趁著我最無力掙紮的時候,大鬆將我拖拽倒地,再按住我的雙手,那個聲音熟悉的男人也按住了我的雙腳,剩下的那一個,當著我的麵開始脫衣服。
“不,救命……”我怎麽掙紮,都沒辦法掙開兩個男人的力道,我絕望地喊著,期盼著有路過的人能夠救我,“救命,救命……唔、唔唔!”
大鬆捂住了我的嘴巴,連鼻子一起捂住。
掙紮中,吸收不到氧氣,大腦開始缺氧暈眩,我依然能聽到他們讓人作惡的得意的笑聲,能感覺到衣服被他們撕碎的聲音,我甚至感覺到久違的淚水,從我的眼角滑落,滾到泥土中。
迷蒙的視線裏,那個有些肥胖的男人壓了下來——
“砰!”
一聲破門聲傳來,震蕩著我的耳膜,我睜開了眼睛!
“媽媽、媽媽,你醒、醒了,媽、媽媽……”
目之所及裏,是跪坐在我身旁,望著我哭到抽搐的小寶,再往上,是匆匆闖進來,麵色鐵青的仇詩人。
我腦袋一片空白,什麽反應都沒有,呆傻了般盯著仇詩人看。
他蹲下身將我扶起來,我才發現自己躺在臨時審訊屋的地板上,“篤、篤、篤”木棍點在地板上的聲響傳來,拄著拐杖的外婆,在旁人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閉著的眼睛朝我“看了看”,隨後著急擔憂地問仇詩人:“瀾瀾怎麽樣了?”
仇詩人溫熱的手掌拂過我的頭,隨後跟外婆說道:“她沒事。”
外婆這才放心地點點頭,隨後看向跟進來的那些人,淡淡地說道:“這邊沒事了,都出去吧。”
村長望著外婆,躊躇著說道:“陳大嫂,你看這事……”
“我說了,這事交給警察,我管不了。”
“您不再考慮考慮?”
“考慮再多也沒用,當年自己造的孽,現在就是償還的時候,我可不是警察,破不了這個案子,別再說了。”說到最後,對我向來和藹慈祥的外婆,態度威嚴不容抗拒。
村長歎息一聲:“那好吧。”
便帶著其他人離開了這間屋子。
外婆再次轉向我時,那身威儀已經放下,又是個普通的疼外孫女的外婆:“好孩子,地板涼,快起來。”
我被仇詩人扶著站起來。
外婆摸摸我的手,又摸摸我的耳墜,再拍拍我的肩膀:“這沒咱什麽事,回家吧。”
我恍恍惚惚地應了聲,想去攙扶外婆,卻發現自己離了仇詩人,連站都站不穩,外婆像清楚我的情況一般,徑自地自己拄著拐杖往前走,走得比我還穩當。
倒是我,要被仇詩人帶著走。
小寶跑到我另一邊,一定要和我手牽著手,一邊摸著眼淚,委屈又堅毅地站在我身邊,跟個小丈夫似得。
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害怕。
“他怎麽了?”我問仇詩人。
仇詩人一聽,直接狠瞪了一眼小寶,小寶脖子一縮,又為自己辯解著:“我、我以為她跟媽媽一樣,我就、我就……我已經很努力盯著她了,可還是、還是……讓媽媽被……”
他說著說著就垂下了小腦袋,委屈得不得了。
“我說幾次了,不管是陌生人還是陌生鬼,都不能信,你當耳旁風了是吧?”
仇小寶小嘴扁扁,大豆子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小寶、小寶不、不會了,爸爸你別生氣,嗚嗚……”
“行了行了,你對孩子那麽凶做什麽。”雖然我完全聽不懂父子倆到底在說什麽,但無礙於我站在小寶這邊。
給他擦眼淚,安撫他:“小寶別哭了,咱不跟爸爸好了,啊。”
小寶使勁搖著頭:“是小寶不好,沒有保護好媽媽。”說著,他哭得更慘了,“我、我明說了要、要保護媽媽,小寶、小寶沒有做好。”
“小寶已經做得很好了,”對於一個五歲小孩說要保護我,還因此自責,我是有點哭笑不得的,更多的是感動,在他臉上親上幾口,“你看,媽媽現在什麽事都沒有啊,對不對,這都是小寶的功勞。”
小寶哭得打嗝,淚汪汪地看著我,像要確定我說的是真是假,在我真誠的眼神下,他又抬頭朝凶凶的粑粑看去。
仇詩人歎息一聲,大手掌蓋住他的小腦袋:“男子漢是不哭的,而是吸取經驗,下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明白了嗎?”
小寶似懂非懂地點頭,他隻知道爸爸的語氣溫柔了,就大膽地嚐試著去拉他的手,仇詩人沒有拒絕後,小寶鬆口氣地用臉去蹭蹭粑粑的褲子。
見此,仇詩人要抱他,他卻拒絕了,還是回到了我身邊,堅定地要牽著我的手,表示自己是小男子漢。
真拿他沒辦法,我甜蜜地苦惱著。
回到外婆家中,外婆讓我們趕緊洗洗睡,晚上這件事,盡量不要參與,我很想問問外婆,為什麽村長這些老一輩的,會特意將她請過去,還有她追進臨時審訊屋時,對村長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可是,看到外婆難掩疲乏的神情,我實在沒辦法在此時拉著她說這些,已經十二點多了,換做平日裏,外婆早就做好幾個夢了。
我和仇詩人的房間相鄰,共用一個浴室,小寶吵著要和我睡,他給小寶洗好澡後,就將睡著的小寶送回我房間裏,見我還坐椅子上不動,問我:“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啊?哦,隨便。”我心不在焉。
他站定,看著我:“你先洗。”
“好啊。”我應得很順,卻坐著不動。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嘴巴、腦子、身體三個部分好像是分開的,嘴巴說的跟腦子裏想的不一樣,身體接受到腦子裏的命令也不肯動彈。
他等了一會,朝我走了過來,離得近了,他蹙著眉頭握住我肩膀:“你怎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