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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我從沒打算過要報複，也沒打算過記恨陸家。”
    我不知道陸雲非為什麽突然把話題跳轉到這個方麵，隻能詫異的看著他根本不相信的眼神暗自神傷。
    我抿唇再抿唇，喉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深深地哽住了一眼，千言萬語最終卻還是匯聚成了一個最傷人的話。
    “陸雲非，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想過要相信我？”
    如果相信我的話，陸雲非不會一聲不吭的善做主張的把我丟到日本來；如果他真的相信我的話，不會不聽我的辯解，一意孤行的認為我還對陸家存有報複心理。
    我說我站在他這邊，他不信。
    “你覺得我現在憑什麽相信你？”陸雲非的聲音低沉黯啞，不是以往的優雅性感，他冷冷的看著前方的路況，語氣越發的涼薄起來，“蘇陌念，過去的事情，我媽沒有錯，就算有錯，那也不該這樣用命相抵。”
    我想說我知道，我想說我沒有想要你媽媽的性命，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外一個方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不說清楚，我們根本就談論不到一起去。”
    我們總以為語言表達清楚了，對方自然就能夠明白自己內心想要表達的確切意思。
    但無奈的是，語言這東西，在表達愛意的時候如此無禮，在表達傷害的時候，卻又是如此的鋒利，傷人十分，自損八百。
    “蘇陌念，如果……如果沒有我媽媽了，你是不是真的能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過我們想要過的生活？還給我一個真實的你？”
    綠燈亮了，可是陸雲非並沒有將車開起來，而是就勢停在了路邊，他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半握成拳，語氣沙啞低沉，鄭重的像是再做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
    “……”我皺了皺眉毛，不明白陸雲非的意思，隻能困惑不解的問道：“你想說什麽？我不懂……我說過，或許上一輩的人是有過錯，但是我沒想在追究。”
    況且，當年做錯事情的人，明顯是陸峰和我的母親，跟陸夫人沒有多大的關係。
    我即便是恨，也應該去恨沈清的三心二意啊！
    “我在想，蘇陌念，我可以為了你放棄陸家一次，那麽我就可以為了你放棄陸家第二次。”陸雲非將自己冷淡的視線投向窗外，望著川流不息的馬路，眼神逐漸的迷茫起來了，“或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兒子，也不是一個好領袖。”
    這是什麽話？
    “你什麽意思你？陸雲非，不要在跟我打啞語，到底怎麽回事？我們現在要去哪裏？不是要去見沈清，你為什麽把車停下了？”
    我皺眉，嚐試性的拽了下陸雲非的衣服，試圖讓陸雲非轉過身來，卻看到轉身過來後的陸雲非，眼眶濕潤了起來。
    我喉嚨一緊，心髒像是被什麽人給攥住，有些窒息，我喃喃道：“你怎麽……”
    “現在，我給你的時間夠嗎？”陸雲非勾了勾唇角，那笑容苦澀複雜。
    “什麽時間？”我心裏暗暗的覺得不好，卻也隻能古怪的看著陸雲非開口。
    陸雲非深深地看著我，似乎是在辨別我的真偽，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不信任我，蒼涼開口：“通知沈清帶著我媽轉移，現在給你的時間夠嗎？如果不夠的話，我再……”
    “啪——”
    清脆的一聲響，手掌落在陸雲非臉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也在瞬間滑了下來。
    “陸雲非，你混蛋——”
    陸雲非不敢置信的看著我，似乎到現在還不能夠相信剛剛甩了他一巴掌的女人是我。
    “……”陸雲非的唇瓣抖了抖，最後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慌忙扯住陸雲非的胳膊，紅著一雙眼睛惡狠狠地說道：“陸雲非，現在開車去找沈清，她被我關起來了，不會有人能帶走她，如果你不信任我，現在就跟我去……”
    “其實，我很愛我母親的，我記得小時候，她總是會在我所能看到的任何地方出現，我摔倒了，下一秒扶我的人一定就會是她，她會陪我踢球，跑步，陪我做作業，給我燉好吃的冰糖雪梨……”
    陸雲非突然像個孩子似的輕輕地笑了下，他的手指修長，落在幹淨的玻璃上，一筆一劃的寫著自己的名字，眼神透出了星星點點的細碎光芒。
    “‘陸雲非’。這是我最先學會寫的三個字，雲非……花非花，霧非霧，雲非雲，她一直有一顆少女心的，隻是後來，父親死了，她也就變了，變得勢力，變的滄桑，變得讓我忘記了曾經我是那麽深深地愛著她……”
    “……”我被噎了一下，呆愣的無言的看著他。
    我知道的，其實我一直都是知道的，陸雲非很愛她的母親。
    林燦燦說過，陸箏也告訴過我，而我，也能從那些點點滴滴之中看出來。
    陸夫人對陸雲非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這些年，她其實過得很不好，我無數次看著她舉著父親的遺相坐在房間裏麵發呆，也隻有那個時候的母親才是卸掉了偽裝的她，孤獨寂寞又悲涼。”
    陸雲非搖了搖頭，眼睛裏麵的光亮逐漸的暗淡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絕望悲傷，他終於轉過頭，眼神消沉落寞，倏地，他看著我，笑了。
    “其實，她早就不想活了，我知道的，父親去世的第一個月，我幾乎天天看著她坐在天台的邊緣，似乎隨時都有往下跳的衝動，可是後來，她不跳了，她為了我，活下來了。”
    “……”
    我的心一疼，這些事情，我從來都沒有聽陸雲非說過，哪怕是陸雲非醉醺醺的回來，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心裏話的時候，也沒有提到過一星半點。
    “那天，她跪在我的麵前，指著病床上因為沈清的惡意傷害而奄奄一息的父親，她說‘雲非，媽媽愛他，媽媽不能看著他死’，我媽想讓我冤告沈清，讓她進去牢裏，此生再不能見到父親一麵。我默然的站著，想起來那個傷害我的父親的人是你的母親，你最愛的人，那時候……我是怎麽做的呢？”
    “……”
    陸夫人曾經下跪給陸雲非，所以陸雲非才會在辨席上沉默讓沈清進去了二十年？
    “那時候，可能感情還沒有這麽深，或者說我相信隻要我做好措施，就能騙你一輩子，畢竟那時候的你那麽傻，那麽相信我，我說什麽你都會信……那一次，我選擇了我的母親放棄了你，讓你未來的十多年顛沛流離，受人排擠，現在……同樣的問題，又一次被人丟到了我的麵前。”
    陸雲非深深地看著我，眼角的笑容有些苦澀卻耀眼，他的薄唇動了動，最終吐出了一個所謂的他選擇的答案，他說，“陌念，這一次，我選你好不好？”
    他把選擇丟給了我！
    可是，這哪裏有什麽好與不好？！
    不管當初發生了什麽，就憑陸雲非現在對陸夫人的深切感情，我也絕對不會讓他選我！
    “陸雲非，我不知道究竟那個電話是誰打給你的，又究竟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但是，我不要陸夫人死！起碼不是這種情況下死！你明白嗎？”
    我伸手一把按住了陸雲非貼在窗戶上的手，眼神鄭重。
    陸雲非用那雙沒太有什麽光亮的灰蒙蒙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思索著些什麽，隨後他漠然出聲，輕輕地解釋道。
    “在我離開之後，沈清綁架了我的母親，現在生死不知，保鏢打電話來的時候，隻說了個沈清的情緒不穩，我的母親凶多吉少。”
    我的心頭狠狠一跳，沈清怎麽會去綁架陸雲非的母親！！
    我明明……
    我的眼睛猛地瞪大了，我突然想起來，從剛剛開始，我就一直沒有看到丁力！
    丁力跟沈清……？
    難道……
    不好的預感充斥了我整個腦子，我隻覺得“嗡”一聲響，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我著急的根本顧不上自己的位置是副駕駛座，猛地去碰汽車鑰匙，一邊打火，一邊對著陸雲非大聲喊道：“雲非，雲非，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她們，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不會……”
    “為什麽？”陸雲非沒有製止我的動作，隻是拿那雙灰蒙蒙的沒有一絲一毫光彩的眸子看著我，半晌之後，才淡然出聲，“你明明對陸家有著那麽深的恨意，過去的事情明明羈絆折磨了你那麽久。”
    聞言，我扭著車鑰匙的手指一頓，抬眸逆著光去看陸雲非，光芒太刺眼，我看不清陸雲非臉上的表情，可是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滑了下來。
    我的聲音近乎哽咽，眼前更是模糊不清，我搖著頭，不斷的搖著，道：“你到現在還認為我對陸家，對過去的事情充滿了執著和怨恨？”
    “……”陸雲非沒說話，隻是眼神怔怔的看著我。
    他的答案是什麽，不言而喻。
    我第一對我跟陸雲非之間的信任問題感覺得絕望，窒息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