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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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陌念,救我還有……孩子,陌念……救孩子……
——陌念,求求你……救救孩子……我錯了……救救孩子,少傾……少傾……
“瀟雲——”
我從昏迷之中醒過來的時候,滿頭大汗,入目所及的是令人無法不恐懼的白色。
白色,是一種很容易便讓人絕望的顏色。
“陌念!”
陸雲非站病床的前麵,見我醒過來,便立刻上前叫著我的名字。
我的眼睛開始聚焦,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鎖定在陸雲非的臉上,他的短發稍顯淩亂,衣服也是扣的歪歪扭扭,一雙銳利的眸子卻深情無比的望著我,見我醒過來,他的臉上漾滿了笑容,顯然他鬆了一口氣。
“瀟雲,戚瀟雲她怎麽樣了?”
神思回湧,我突然記起來昏迷之前的事情,連忙張口去問陸雲非,手卻不自覺的撐在了床的兩側,作勢就要起來。
戚瀟雲生死不知,我不可能安穩的躺在這裏。
“你不要亂動,你還在打著點滴!”陸雲非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按住了我掙紮著要坐起來的身子,一臉的擔憂之色。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上還在打著點滴,是葡萄糖。
我知道,我的低血糖犯了。
“戚瀟雲呢?她現在……怎麽樣了?少傾,少傾他……”
我攥緊了拳頭,努力的將話表述完整,可是我卻依舊沒有勇氣去接受那些不好的結果。
“你放心,她沒死,現在在重症監護病房。”陸雲非按住我的肩膀,不讓我在掙紮,他突然低下頭,吻了吻我的額頭,半晌,才聲音低沉地對我說道:“幸好,你沒事。”
還好,戚瀟雲沒死。
我在心裏默默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有些困惑的問道:“戚瀟雲現在是不是沒事了?少傾呢?少傾是在一旁陪著她嗎?”
受了那麽重的傷,都沒事,這一點還真的挺符合戚瀟雲的性格。
可是,戚瀟雲是真的沒事嗎?我為什麽總覺得即便陸雲非這樣說了,我的心裏還是不踏實呢?好像……依舊很不安。
似乎是沒有看出來我臉上的懷疑,陸雲非坐下來,給我撥了一個橘子,在小心翼翼的將橘瓣遞到我的唇邊,說道:“來,先吃個橘子,是不是餓了?一會兒我讓張嫂來送飯,想吃什麽?讓張嫂給你煲個雞湯怎麽樣?”
我別了別自己的嘴角,手握住陸雲非捏著橘瓣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陸雲非,道:“雲非,我的心裏還是不踏實,我想去看看戚瀟雲,她在哪裏?你知道的對不對?你帶我去,我要親眼看著她沒事,不然我不放心。”
陸雲非的眼睛眯了眯,一抹幽暗的神色滑過,薄唇輕啟,道:“不用去看了,我可以告訴你她的全部情況。”
“……”我瞪大了眼睛去看陸雲非,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語塞。
“這場車禍雖然沒要了戚瀟雲的命,但是……”陸雲非頓了頓,視線掃過我的臉,半晌才說道:“孩子沒了,而且……她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孩子沒了,而且……她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我的胸口又開始發悶,眼眶開始發酸發澀,我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一臉悲傷的看著陸雲非,道:“你騙我的對不對?你不是說戚瀟雲沒死,沒死就是沒事啊,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你騙我的,雲非,你騙我的對不對?”
我以為戚瀟雲沒死就是沒事的意思,卻沒有參透陸雲非的那句“她沒死”的真正含義。
她沒死,卻丟了孩子,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醒不過來。
活死人一般的存在,這對薄少傾來說,會是一輩子的枷鎖,一輩子的……
“陌念,你知道的,在這種事情上,我沒有欺騙你的理由。”陸雲非眼神哀傷的看著我,細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輕輕地摩挲著,半晌之後才說道:“陌念,你不要這樣……”
“孩子沒了……”我任由陸雲非的手捧著我的臉,眼神迷茫的喃喃道。
——陌念,戚瀟雲懷孕了。
——其實我隻是覺得我要當父親了,很奇妙。
——陌念,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就是這個世界上將會有一個人跟你有著剪不斷的羈絆和聯係,你再也不會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我突然想起來,當薄少傾知道戚瀟雲懷孕之後的神色,哪怕工作再累,臉上的疲憊在明顯,當被記者問到孩子和戚瀟雲的時候,他的眼角眉梢還是隱隱的帶上了一片笑意。
薄少傾有多在意這個孩子,有多在意戚瀟雲,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可是現在,孩子沒了,戚瀟雲昏迷不醒。
這樣的打擊,無異於要了薄少傾的命,他現在又該是怎麽樣的無助彷徨呢?
“我想去看看她……”我伸手握住陸雲非捧著我臉的手,表情麻木的看著他精致如畫的眉眼,道:“雲非,我想去看看她……”
她那麽信任我,甚至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選擇將電話打給我,除了信任,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所以,麵對這樣的信任,我怎麽可能不去看她?
“相信我,你不會想要去見她,況且,你現在的血糖血壓值都偏低,不能再受刺激了。”陸雲非對著我搖了搖頭,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我不去,我怕……少傾自己一個人,會挺不過這一關。”我垂下頭,目光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指尖,深思恍然。
我的指甲圓潤無比,跟暈倒之前相比,一點都不鋒利。
因為那時候的我,指甲掐進肉裏,會疼,現在,我卻感覺不到了。
陸雲非在我暈倒的時候,給我剪了指甲,他怕我在傷害自己。
就是這個時時刻刻都在為我著想的男人,就是這個大小事情都以我為第一位的男人,現在卻拒絕了我要去看戚瀟雲的請求。
“他現在不會想見你,況且,戚瀟雲是他的未婚妻,即便你去了,對他的傷害還是依舊存在,根本彌補不了什麽。”陸雲非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眼神幽暗的看著我,隨即麵無表情的說道,語氣平靜無波無瀾。
陸雲非的分析很理智,並沒有摻雜一星半點的個人情緒。
可是就是這樣理智的分析,卻讓我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我什麽都不能為戚瀟雲做,車禍的時候,我不能救她,現在她陷入昏迷了,我卻連去看她的資格都被剝奪了,雲非,做人不能這麽自私。”
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滑落到純白色的被子上,氤氳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圈。
我哭了,眼淚又鹹又澀。
“陌念,我就是自私,從始至終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可能明知道你是去受刺激還放你去,除非你好起來,否則……我不會同意你去見他們。”
陸雲非將我抱在懷裏,牢牢的緊緊的抱著,他的聲音帶著點蒼涼,緩緩的響了起來,他說,“陌念,你還有我和陸憶,你在意戚瀟雲,在意薄少傾,我又何嚐不在意你?”
我的手抖了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再不說話了。
……
我出院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雖然醫生說我的身體狀況已經差不多恢複了,隻要注意飲食,不要受過大的刺激,血壓和血糖都會好起來,但是陸雲非就是不放心。
所以,我本來是住一天就能出院的人,硬生生的被陸雲非按在醫院裏麵三天。
三天,整整三天,我跟戚瀟雲在同一間醫院。
可是不管我怎麽走,怎麽找,永遠都沒有碰到過任何一個認識的人。
薄少傾,更是一次麵都沒有見到。
我給他打電話,那邊永遠都是暫時無法接通,我不敢給薄老爺子打電話,所以,我隻能等,等著有一天,薄少傾看到未接來電會記得給我回一個電話。
可是他沒有,三天了,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
薄少傾,你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呢?
“在想什麽?”
陸雲非見我坐在病床上,握著手機,一副發呆走神的樣子,便放下手裏麵正在收拾著的衣服,三兩步的走到了我的麵前,半彎下腰,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發。
“沒什麽,就是薄少傾一直沒給我回電話,我有些擔心而已。”抿了抿唇瓣,我搖了搖手機,對著陸雲非解釋道。
我擔心薄少傾的事情,我並不想隱瞞陸雲非。
陸雲非垂眸掃了一眼我握在手裏麵的手機,淡聲道:“嗯,我知道了。”
話落,陸雲非站起身,繼續給我收拾著衣服。
病房的電視正在循環播放著昨天的新聞,我湊過去,看著屏幕上走出來的人,有些發愣。
是薄少傾。
他站在醫院的門口,被一群記者圍困住,狂轟亂炸。
而薄少傾被記者追問的那一天,陸雲非讓保鏢清了整個樓層的人,所以我不知道。
“薄少,聽說您的未婚妻於前日在盤山路發生車禍,受傷嚴重,這件事情是真是假?”
“薄少,敢問您的未婚妻現在是否已經脫離了危險?”
“薄少,這次的車禍是天災還是人禍?您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薄少,剛剛得知戚小姐懷孕,現在卻出了車禍,您現在是什麽心情?”
“薄少……”
“……”
無數的閃光燈,無數的話筒,都被遞到了薄少傾的麵前,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的挖掘著可以利用的信息,所有人都在關注著事情的發展,卻沒有一個人去注意……
薄少傾臉上那種灰敗麻木的表情。
隻是一味的問著,一味地查著。
薄少傾站在一旁,前麵的幾個保鏢開路,而他則一直微微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或許,他也不曾想過要讓自己此時那種悲哀的表情出現在電視機上吧。
有一個記者突破了保鏢的束縛,掙紮著跑到了薄少傾的麵前,詢問道。
“薄少,聽說戚小姐現在處於重度昏迷的狀態,這樣的狀態下,您跟戚小姐的婚禮還會如約進行嗎?是不是要取消?”
婚禮兩個字成功的吸引了薄少傾的注意力。
隻見薄少傾緩緩的抬起頭,麵色蒼白毫無血色,卻眼神堅定的說道:“婚禮不會取消,戚瀟雲永遠都是薄家的少奶奶,這一點,永生不變。”
話音剛落,更多的記者湧了上去,像那天的車禍現場一樣,裏三層外三層的將薄少傾圍困在了裏麵,而我們站在外麵的人,隻能無力的看著,卻沒有辦法上前。
電視上的新聞就播放到這裏,然後插播了下一條新聞。
我看著電視屏幕,心髒的位置卻麻木不已。
“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陸雲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我的旁邊,隨後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指,微微蹙眉,道:“手怎麽這麽涼?”
陸雲非沒有看到關於薄少傾的那則新聞。
我縮了縮手指,搖了搖頭,輕聲的解釋道:“可能是有些冷了。”
陸雲非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身上,道:“一會兒下樓,我去給你買杯熱奶茶喝,你真的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勉強的扯了扯唇角,道:“就是有點冷,可能有些著涼。”
陸雲非半信半疑的看著我,薄唇抿了抿,視線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倏地看向了電視屏幕。
電視屏幕上麵正在演說著哪個明星的出軌醜聞,標題打得響亮,內容卻老套無比。
不是跟薄少傾的事情有任何聯係的新聞。
這樣的認知,似乎成功的讓陸雲非放下心來,他伸手一把握住我的手,然後輕輕地放在唇邊吻了吻,道:“我們走吧,你的手太涼了。”
我從床上站起來,跟在陸雲非的身側往外麵走,臉上的表情依舊,一切都平靜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可是……
我知道,我的內心裏麵承受著多麽大的創傷。
而這些,我並不打算讓陸雲非知道,他千方百計的不想讓我受傷,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讓自己表現出來一丁點讓他擔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