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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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荒蕪燒焦的黑土地上,硝煙嫋嫋。蜿蜒的河堤順著夕陽的餘暉一直延伸到遠處一座大壩。古老的大壩就像一個累了的老農躺在蒼茫的原野上,抬頭望著遙遠的天空,守護著這一片本該翻滾著麥浪卻蒼涼的大地。他用他堅強倔強的身軀儲蓄著生命之源——幾十億方的湖水,養育滋潤著方圓幾萬裏的土地。
    蘭卡象一斷木樁般豎立在河堤上。一隻田鼠從洞裏探出了它的小腦袋,它活潑的眼睛提溜著觀察了一下世界,然後迅速竄了出來。太陽就要下山了,炮聲也停了。這個長長的大堤就是它的世界,夜裏就是它的天下。它不明白,那些恐怖的炮彈是什麽東西,從哪裏而來,但是總是把它的世界炸得百孔千瘡。它的爸爸媽媽,兄弟姐妹全都被這可怕的天雷炸死了。
    可是它還要活下去,它要尋找吃的。它迅速的從蘭卡邊上逃過,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巨人。自從這些巨大的魔鬼來到了這河邊,那天雷就一直打,應該是他們把天雷招來的。它對他們是又恨又怕,於是它衝著他吱了吱牙然後躲進了草叢裏。
    傍晚的風有點涼,蘭卡跳了幾下感覺暖和了一點。白天巨大的炮聲讓他到現在還有點耳鳴,他靜靜的等待夜幕地降臨。夜裏雖然冷了點,但是就沒有炮聲了,他可以想念點什麽?
    遠處一棵扭曲著枝幹的老樹,綻放出了幾片新葉。紅紫的晚霞飄在了它的天空上。它就像一個染了頭發的老婦人站在了河堤上,在晚風中淩亂著。
    樹下站著那聖潔的修女,她那黑色寬大的修女袍讓她顯得更加的瘦弱。但是那白色頭巾下眼神依然堅定而有光。侯三坐在了兩米外的草地上,他咬著一根草根,看著眼前那泛著波紋的河麵。他在想著是不是要參加蘭家軍,還是回山裏去做山匪,甚至渡過河去加入蘇家軍也不是不可以。
    在他心裏,跟誰打仗都沒關係。隻要能夠打勝就可以,這樣他想要的生活才可以實現。想著那榮華富貴,為所欲為的生活,那湧過來的波紋好像一枚枚的金幣。他看直了,想呆了。
    “上帝的力量是無處不在的,你看天上美麗的晚霞,這樹上剛綻放出來的新綠,河裏歡快的魚兒,都是上帝給予它們的。”這一路上,她追著侯三幾乎把聖經裏的故事都給他講了三遍了。可是侯三依然不為所動,甚至很厭煩了。好幾次她能感覺到侯三對她的惡意。
    可是她不怕,主給了她無畏的力量。
    “上帝在哪啊?他真的無所不能嗎?那他能給我把這朵朵浪花變成無數的金幣嗎?把這石頭變成巨大烤羊腿嗎?把這棵搖曳多姿的樹變成美女嗎?”他回過頭很輕蔑的看著修女。小時候他也信上帝,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感覺村霸是他們莊的上帝,接著山匪是他們那片山的上帝,現在他覺得那戲子村長就是他們蘭家的上帝。
    “上帝應該是在我們的心裏,在早晨的第一縷陽光裏,在春天的一滴雨露裏。他指引著我們向光而行,滋潤著我們幹涸的心靈。”修女頭望著耀眼的夕陽,張開了雙手虔誠的擁抱著這個世界。
    “我怎麽覺得他在地主的鞭子上,土豪的金庫裏,軍閥的刀槍上。他們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在他的心裏,上帝住在天上離他太遠了,管不了他的事。而現實中這些人才是他的上帝。
    “這世間因為有太多的魔鬼,他們讓我們覺得痛苦。所以我才需要上帝的救贖,這樣我們才能獲得心靈的安寧。我們需要聆聽上帝的福音,讓我們的靈魂得到安生。”
    “你不敢懷念過去,不敢思考未來,你現在正讓魔鬼吞噬你的心靈,讓酒精麻醉你的精神,讓暴行疲憊你的身軀。你不敢。你敢不敢閉上眼睛想想你故鄉的母親,你充滿陽光的童年,還有你閉上眼睛那一刻是上天堂還是入地獄”
    夜風緩緩的把黑色的紗幕從天邊悄悄拉了過來,剛剛還明亮燦爛的湖麵像孩子的眼睛一下子閉上了,天地好像睡著了。
    夜黑沉沉,世界靜悄悄。
    侯三能感覺到修女那直逼心間的目光。他討厭這一份安靜,靜到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候三從不願意回憶過去。他從小就沒見過父親,他八歲那年,村霸玷汙了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母親臨死時那種欺辱,無助,悲憤的表情一直藏在他的心間。於是他等了上帝十年,希望上帝能把那魔鬼般的村霸收走。可結果,上帝沒來,那村霸依然神仙般逍遙。於是他拿起了刀,偷襲了那個村霸。最後他上山成了山匪。
    他也不去想天堂和地獄的事,因為那太遙遠。而且他害怕去想。這些年,他成了山匪頭目,吃香喝辣,耀武揚威,儼然是這片山的主宰。可是他知道這手裏血債累累。
    雖然他已經不再相信上帝了,可是他不敢去審視自己深處的那份初心。他有時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魔鬼,但有時他又覺得自己就是上帝。
    “呀,嗬,嗬”他突然發了一聲怪笑。他仰著頭,指著天空。
    “上帝,上帝在哪裏。他能看到人間的不平事嗎?他能消除這人間的饑餓,疾病,戰爭嗎?”
    “他在哪裏,他怎麽還沒出現呢?”他癲狂的旋轉,跳動。這個夜真的太壓抑了。而他想擺脫這死一般的寂靜。
    下遊,蘭卡躺在了河堤上,他側著耳朵靜靜的聆聽著浪花的聲音。他有時候真的希望自己是河裏自由的一條魚,沒有歡樂,也沒有痛苦。
    天邊的星辰依次點亮了夜空,那明亮的星球似乎在召喚著他什麽?他好像也在期盼著什麽?等待著什麽?
    大壯伏在草叢裏隻等這夜更深一點,蘭家的士兵睡得更沉一點。他們準備渡河回到對麵的蘇軍基地。
    一隻深灰色的貓頭鷹飛到了他前麵一枝光禿禿的枝丫上,它轉著頭俯視著這夜色中的原野,好像這曠野精靈般高高在上。
    它發現了藏在草叢中的大壯他們,它那深邃而尖銳的眼神盯著大壯。它展了展翅膀,一聲深遠的鳴叫劃過了這蒼涼的原野。
    大壯也盯著那深藍色的眼睛一下子著迷了,如這夜空般的眼睛裏竟然有著夢幻般的星星點點,好像遙遠的宇宙星辰,藏著無數的秘密,令人不禁的沉浸其中。
    這隻智慧女神的神鳥,女巫的信使,黑夜的精靈把大壯的思緒吸引到了遠方。天邊仿佛飄來了一首蒙家的民歌,那曲調悠揚而穿透人心,寧靜而令人遐想。
    “穿過曠野的風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訴你
    我醉了酒
    烏蘭巴托的夜
    那麽靜,那麽靜
    連風都聽不到,聽不到
    飄向天邊的雲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訴你
    我不回頭
    烏蘭巴托的夜
    那麽靜,那麽靜
    連雲都不知道,不知道”
    此刻蘇蘭戰場的最前線是如此安靜。沒有炮聲的轟鳴,沒有恐懼的呼聲,沒有傷員痛苦的哀叫。隻有思念,恬美,等待的音符從天邊飄來,吹過了河麵,拂過了草尖,潛入了人們的心。
    蘭卡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出現了一片黃色的海洋,黃色的波浪。他想起了家鄉的麥子應該快要成熟了。那飄著麥香和花香的田野上,奔跑著無憂無慮的孩子們。姑娘們穿著碎花裙子,帶著野花編織的花環,哼著動聽的歌謠。田野裏彌漫著豐收的喜悅。
    侯三終於轉暈了,跳累了。他趴在帶著硝煙味道的土地上,大口喘著氣。他的瘋狂舉動並沒激起這原野的一絲波動,世界依然安靜。他突然覺得很孤獨,沒有人懂他,這黑色的土地不懂他,東張西望的田鼠更不懂他,甚至他也不懂自己。
    一絲邪惡的念頭在那荒蕪的心田滋生了出來。
    “你不是說上帝是萬能的嗎?他還無處不在。他懲惡揚善,普度眾生嗎?”他跪在了地上,用雙手支著地,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修女,嘴角帶著一絲邪笑。
    “上帝與世界同在,他是人們心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迷途的孩子們。”修女雖然看不清侯三的表情,可是她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不是殺意。
    “那你能幫我問下上帝,如果上帝現在能賜予我一個女人,我願意從此全心信奉上帝,棄惡從善,做一個上帝的信徒。哈哈”候三盯著修女發出了淫邪的笑聲。
    他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慢慢的逼近了修女。他希望看到她崩潰的樣子,然後轉頭就跑。
    侯三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了她的靈魂上,她那蒼白瘦弱的身軀在寬大的黑色教袍裏不住地顫抖。她咬著牙,瞪大了眼睛恐懼地盯著候三。她沒想到有人在上帝麵前還可以如此作惡。這比殺了她,還讓她害怕。
    她曾有一絲念頭,想要救贖一下這個魔鬼。但是恐懼和恨意很快淹沒了她的意識。她的手向後抓住了樹幹,她的身子貼緊了樹幹,這樣她才不至於癱倒在地。
    那個修女恐懼和悲憤的表情,讓候三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的心好像被刀紮了一下子,他很恨現在的自己。
    可是他的表情依然邪惡,腳步依然一步步的靠近,張開的爪子仍舊像魔鬼。
    修女終於調整了一下呼吸,掉頭就跑。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麽?
    候三帶著卑微又邪惡的想法追了上去。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於是上帝的虔誠的信徒在前麵顫巍巍的奔跑,魔鬼帶著邪惡的笑容在後麵追趕。
    不一會兒,修女腿一軟,跌倒在了這冰涼的土地上。候三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衣服。
    她的心一下子劇烈收縮,眼睛猛地張到了最大,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
    突然天邊傳來一聲巨響,把這凝固的世界打的七零八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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