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張野也不敢幹別的，因為曼青已經徹底被嚇蒙了。唐突佳人也要有個步驟，張野把懷裏的人掂了掂，決定這天還是親親頭發就算了，給後麵的福利的多留點餘地。

    等他終於鬆開胳膊，曼青立即如小鹿般跳了起來，幾乎是慌不擇路地落荒而逃！等跑出了老遠了，她才想到這樣一個人跑開未免有點太沒有麵子了，於是隔著一大塊地，跳著腳對著那頭熊吼道：“你——你——你給我站住！不要過來了！”

    張野笑得心滿意足，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根和泥土，然後不緊不慢地收拾好農具，抬腳往曼青走，“不回家吃飯嗎？忙了一上午我快餓死了！”

    “誰說要請你吃飯的？”曼青知道自己又被他帶著跑了，但是，她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點什麽好啊！老天爺，誰來教教她啊，該拿這隻熊怎麽辦啊！

    “不會吧，忙了一上午沒有工錢也就算了，連頓飯都沒有？”

    “……那有一上午，你都半上午了才來的好不好？！”

    “是是是，半上午！那半上午有沒有吃的呢？”

    “沒有！為什麽要給你做吃的？”

    曼青心裏實在是亂，嘴裏說了些啥其實自己也是迷糊的。甜蜜，忐忑，害怕，各種情緒如同麻線一樣，將她的大腦纏繞了個結實。她想逃開，想跺腳，想埋到草堆裏去，想眼前這個人趕緊消失——但是她又舍不得，於是一臉糾結地站在地的那一頭，嘴裏胡亂地應答著。

    張野都看在眼裏，心裏美得像偷了雞的小狐狸。但他是大男人呢，他得撐著臉皮，於是經過曼青的時候他還很大方地道：“還不快點跟上？一會兒你做飯，我給你燒火！”

    這到底誰是主人啊？

    不過這頓中飯到底還是沒吃成。他們還沒到家呢，高四兩找過來了，說是縣裏來人了，這回跟早上的鎮長他們不一樣，必須得張老大出麵才行。張野也不敢怠慢，趕緊拍拍身上的塵土，跟曼青說晚點他再來幫她幹活，讓她先不要一個人去，就急忙忙地往河邊去了。

    曼青這才知道，他之所以半上午了才來，原來是推了跟鎮長的應酬……還有什麽可說的呢，有個男人這麽把她的事放在心上，除了感動，就是甜蜜了。

    時間飛快，春天眨眼就過了。到了仲夏，河邊的好處就凸顯了出來。臨著河邊，河風習習，女人們洗衣洗菜，男人們熱了就一個猛子紮進河裏……於是，在八月初時，桐樹碼頭住進了第一批住戶。這裏麵就包括張野，高四兩，以及桂家兩父子。

    桂花跟高四兩的婚期在秋末，是以現在在家裏待嫁了，就跟桂嬸兩個沒有搬，而桂家父子現在都在河邊做事，幹脆住在河邊方便；高四兩也不知道怎麽跟張野簽的賣身契，反正河邊的小房子是建起來了；張野就不用說了，誰都不知道河邊的房子有多少是他的……

    曼青也有一套小小的房子，離碼頭有個幾百米，幽靜，不打眼，但正靠在河邊，旁邊還有一棵大柳樹……春天時張野特意帶她來看過。那時節柳樹剛剛發芽，嫩綠初綻，含苞靜立，風一吹，可愛得不像話。當時張野跟她說，他再給她栽些竹子，等到了夏天，柳條濃密了，竹葉風一吹就簌簌作響，她就可以搬個椅子坐在柳樹下乘涼，吃吃西瓜，跟他說說話……

    他還告訴她房子裏麵的構造是什麽樣的，什麽地方放什麽家具，頭頭是道，井井有條。當時曼青都聽入迷了：那些畫麵太美，美到她從來沒有想過，美到光是一想就會笑出聲來。

    到了夏天最熱的時候，河邊已經陸陸續續住了好些人過去。一到傍晚，大家紛紛搬個椅子坐到碼頭旁邊的石頭廣場上來，男人們喝酒，女人們聊天，孩子們胡亂奔跑……河邊的生活漸漸忙碌了起來。

    這幾天天氣太熱，曼青在河邊做完事就會跟其他幾個村裏的人一起，等太陽下山了再回家。如今她有意無意地被大家給頂上了小管事的位置——大家也不敢讓老大的未來媳婦再去熱氣騰騰的鍋灶前揮舞著大勺子給大家做菜了。但她一來太年輕二來還沒有跟張老大過明路，是以好些時候大家就是心知肚明地看著她笑，也不敢太過格地調笑。

    好在曼青也是給不惹事的好脾氣的，大家相處起來才覺得輕鬆。

    對此曼青是既無奈又甜蜜。這天她幹完自己的活，看到好些本該她做的事都已經被別人搶著去做了，而且好些人看到她來了就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親切地叫她“高姑娘”，頓時有些尷尬，想著還是避開算了，就一個人慢慢地往河邊走來。

    她的小房子現在都已經弄好了，張野不止一次地跟她說讓她早點搬過來，隻是她不想諸事未定的時候就這麽住過來，而且家裏還有一個高老摳……

    哎，那些煩心事還是別想的，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更重要的事是，碼頭的建設基本已經到了尾聲，好多工人都解散了，後廚的活兒也越來越少，她接下來，是不是要失業了？

    雖然張野肯定不會看著她失業，但她是那種仰人鼻息生存的人麽？

    眼下家裏的債都已經還清了，靠著家裏養的雞鴨和她做工的錢，如今也能不時地買點肉改善夥食……可若是沒有這份工了呢？

    那就回去繼續種地種田吧，她也不是沒幹過。而且她還會做繡活，不管怎麽說，養活自己是不成問題的。而且現在高老扣也變好了不少，能喂雞鴨了，還能照顧剛孵出來的小雞小鴨了……不管怎麽說，日子總是比以前好了不是？

    但也不知道為何，一想到可能要離開河邊，她的心裏就空落落的。她知道這是為什麽，是因為離他遠了，可現在都沒事幹了，她跟他現在還名不正言不順的，她不離開，還能幹嘛呢？

    曼青走到自家的小房子，推開緊連著河邊的小門廊，拉開一張結實的木頭椅子，滿懷心事地坐下，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邊發呆。

    想著想著，她的思緒也不知道飄到了哪裏，隻是覺得就這樣坐著腦袋放空，無人打擾，吹著習習的涼風，也是極其愜意的……

    隻是還不到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漫天思路，“曼青，你在裏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