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正麵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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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來生態療養院遊玩的人有點多,很多還是攜家帶口。
    進去不遠的一大片廣場上,年輕家長正陪著孩子放風箏,煦暖春韻裏,把他們自己的童年和孩子的稚氣交織在一起,興高采烈的看著一隻隻爭奇鬥豔的風箏在空中自由的飛翔,大聲的爭辯著線的長短。
    和廣場隔著十多米草坪的一條川流不息的道路,兩旁是大片的已經開放的芍藥和月季,兩種不一樣的花兒似乎也在應景的比權量力,每一朵花兒都那麽傲嬌絢燦,炫人眼目。
    走在前麵的楊軍,雙手捧著裝有文件的框子,神情愉悅自在隨意,目光徜徉,像人流中的行人一樣慢慢前行。
    現在的生態療養院已非昔日,在唐念念的精誠管理下,它越來越像一位走過青澀,日漸豐腴知性,綿雅勁儒的女子,慈柔不失風流,朗爽活力且享古韻書娟。
    當下,已有省內外十多個新興貴族行業,都在這裏麵成立自己的商業會所。
    放眼望去,路上行人中也不乏一些西裝革履的商業人士穿行其中,他們要麽三人成群,侃侃而談間不經意傳出哈哈大笑;要麽兩人並肩慢慢行走低聲交談,溫潤如玉;要麽獨自一人行色匆匆,氣宇軒昂。
    到達九菲常駐的盆景園內,幾名工作人員早已在那裏等候,看到九菲和楊軍到來,交代完畢禮貌隱去。
    置身滿園蒼翠,姿態各異,形體萬千的盆景植物間,聽聞“玲玲”穿流不息的細水,明知一切都是人力所為,卻還是禁不著流連讚歎。
    抬頭望去,四周牆壁上的淩霄花正含苞待放,一朵朵碧綠重重間,星火一樣嬌羞閃爍著。
    寬大的廊簷下的一張小桌子擺出精美的茶具,一旁三四個精美的陶瓷罐裏散發著默默地茶香。
    桌子旁兩張藤編的椅子,椅子旁邊泥爐內紅色的炭火正旺。
    屋內清潔明亮的窗戶下,一張碩大的書桌上,筆墨紙硯樣樣俱全。
    楊軍走過去把手中的框子放到上麵,從裏麵拿出文件,一份份仔細的看著。
    屋內安適靜雅,屋外鳥語花香,景色宜人。
    九菲洗手後,從飲水機裏接壺水放到泥爐上,坐在門口處,怎麽也想不明白:這麽美好的一隅偏安,怎麽會在某個地方藏著不為人知的陰險與邪惡,暴力和犯罪?
    隨著鳥兒從低飛起,一位老者背著裝滿修剪工具的布包從旁門出現。他看到九菲,遲疑站一下,繼而大步走上來,隔著十幾盆栽打招呼:“您就是九總經理吧?”
    “是啊!”九菲說著站起來,“您好!”
    “聽說這個園子您經常來住,但是今年春天好像您來的次數並不多。”說到這裏,老者抬手指指那些盆景中一盆開花的說,“這個是我前幾年培養的牡丹,沒想到它今年第一次開花,就開了這麽多。前幾天還擔心您看不到呢。”
    九菲走過去。
    在假山半山腰的向陽處,一盆低矮的牡丹上七八多黃粉相間花正怒向開著,一眼望去,花碩豐厚,富貴雍容。
    “這是您培育的,真漂亮。”九菲情不自禁的讚歎,“這是雜色花瓣,且比一般牡丹香味濃烈,卻帶有不同於春天芬芳的清爽,想必您一定對此費了很多功夫。”
    老者聽後,布滿褶子的紅色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說:“您都聞到了,這是我用冬季的紅梅花粉雜交出來的。”
    “是嗎?”九菲走近一步,“冬季采粉很難保存吧?”
    “是的,對溫度有一點要求。”
    “豈止是有一點點要求啊?”九菲站在老人麵前,真誠的說。
    “這麽品種您喜歡嗎?”
    “當然!”
    突然,老人走進一步對九菲說:“我能不能在後麵隔壁園子的空地上,就是以前他們種菜的地方種上一片?”
    後麵隔壁是趙紅衛以前住的地方,想來老者口中所說就是以前常勇母親種菜的地方。
    “您一直負責院裏花木、盆景的種植和培育嗎?”九菲答非所問。
    老者從已經放在地上的布兜裏拿出一把剪刀,對著一個盆景上的植物剪一刀,退後一步看著它說:“是啊,我從農大退休那年剛好這裏開始建設,我就過來了。”
    說到這裏,老者依然看著九菲,眼睛裏充滿期待。
    九菲明白,這是一位把侍弄花草當生命的人,是一位活得專一純粹的人,不過院子多大,他的眼中隻有自己的所喜所好,並沉溺其中,陶醉其中。於是笑著說:“在這個院子內,您比我身份老,您說了算。”
    “哈哈哈!”老人笑了,像個得到滿足的孩子。
    泥爐上的水開了,發出蓋子敲打壺的噗噗聲。
    老者高聲對九菲說:“那您忙,我去那邊看看!”
    看老者轉身,九菲快步走到爐邊,拿出一旁的棉手套戴上,把滾燙的宜興砂壺端下來。
    這是,明澈的太陽光被一個高高的身影遮擋,九菲放下茶壺的那一刻,趙小六彎腰抓著九菲的手臂。
    九菲看一下手臂,不覺間麵臉笑容:“什麽時間回來的?”
    一身銀灰色西裝的趙小六,摘掉眼上的墨鏡,溫和低聲說:“臭娘們,頭都不抬就認出了,想我嗎?哎呀,這已經中午了,不吃飯喝什麽茶啊。”
    九菲這才注意到,太陽已經正中,下意識的拿出手機看一下,已經十二點多了。
    站起來說:“也是!”
    “趙老板好啊!”屋內的楊軍,顯然發現站在窗外的趙小六,雖然不出自己所料,他一回來就找到這裏,也明白他和於芊芊那位小姨之間的無話不談,於是大聲的在屋內喊道。
    趙小六聽到屋內楊軍的聲音,渾然不知的對九菲尷尬一笑,立刻換了一副神情,也一本正經的大聲說:“楊局長好,怎麽,大周末的您也在工作?”
    “沒辦法,任務緊迫。”楊軍說著,並沒有放下手中的那些文件。
    趙小六走進來,看了一眼楊軍麵前桌子上的東西說:“您在找什麽呢?”
    楊軍愣了一下,笑著說:“最近很多事情都和這個生態療養院扯上了聯係,我就是好奇心吧,趁周末讓九院長帶我到這裏來了解一下。嗯,別說這裏的建構還真的複雜,地方大房屋多,景觀設施也不一而足,當初誰設計的圖紙,這麽好的品味,怎麽不在設計圖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呢。”
    趙小六聽後不以為然的說:“當初設計這個院子的人已經出國了,聽說現在在法國當園林設計師呢。不過,這個設計圖雖然最後是他主筆,但前期構思的是一個團體,好像是蘇州那邊一個園林設計院的,他們當初的設計中有水的地方特別多,建設中考慮到我們這裏位於中部,不可能保證常年不缺水,就把圖紙做了一部分修改,所以這圖並不是真正的園林規劃圖。”
    “也就是說這些規劃設計圖隻是參考,真正的生態療養院的房屋建構和布局結構是沒有圖紙的。”楊軍說。
    趙小六從框裏抽出一張圖紙,看了看指著上麵的標記說:“對,很多空地其實都是池塘,比如這一部分,包括中間最大的那一片百樣植物園和緊挨著的環形騎道,都是整改後的新添的。”
    “是嗎?”楊軍從自己看過的圖紙中,找出趙小六說的地方看,“沒想到趙老板對這裏這麽熟悉。”
    “那段時間我比較閑,正好在家,沒事就和表哥在一起,所以有了解,但後來開建的時候我就不再這裏了,所以現在生態園的很多地方我也沒去過。”
    “要不我們先吃飯吧?”九菲已經泡好茶,從外麵走進來,對兩位並立交談的男人說。
    “好吧!”楊軍看一眼趙小六答應著。
    “想吃什麽?”九菲撥著手機問,“今天周末,估計這會前麵飯店正忙,你們在這聊著,我到那裏去看看。”
    “哎,”楊軍放下手裏的文件,看著九菲說,“你還是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順便也欣賞欣賞院內的美景。”
    “我陪楊局長去走走。”趙小六隨聲附和著。
    九菲詫異的看一眼身邊兩位男人,微笑點頭。
    從盆景園又出偏門,穿過竹林很快就到達前麵的生態飯店,這條路趙小六應該很熟悉。
    然而,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趙小六,領著一向冷靜理智,思維淩厲的市公安局局長楊軍,從盆景園東偏門出去了。
    出了盆景園東偏門,沿著婉轉的石階路行走不到十米遠,就是墨竹亭。這裏雖然建有墨竹亭,種植的卻都是冬天才開花的臘梅樹。此時,一株株枝條盛茂的臘梅樹仿佛看淡容衰、曆經滄海的老人,穩穩的寧靜致遠、恬淡寡欲。
    行走其間,一呼一吸流蕩胸間的都是,圍牆邊際的小葉丁香散發出的清爽幽香。
    “說吧,”楊軍站在墨竹亭,看著清淨無比的小院,看著丁香花閃爍的圍牆,平靜的說:“不知道趙老板追出來想和我談什麽?”
    趙小六停下腳步,一隻眉毛微微上挑:“楊局長這麽敏捷的察言觀色和讀心術,九菲她知道嗎?”
    楊軍笑了:“這好像不是你追出來的話題。”
    “原來楊局長自告奮勇到餐廳,就是給我講話的機會。”趙小六笑著附和。
    “趙老板領著我繞這麽一大圈,真的是想盡地主之誼,讓我領略這無限春光?” 楊軍看一眼趙小六,抬腿向前走說,“真的有點餓了,煩請趙老板和我邊走邊聊吧。”
    說完,不等趙小六回答,楊軍向前走出墨竹亭,搶先出了這個小院。
    中午的太陽有點大,加上這一片沒有適合孩子有玩的設施,路上行人並不多。
    向遠處看,和剛才墨竹亭的狹窄想比,這裏的空曠讓人一下子升起“豁然開朗”之感。
    水泥路蜿蜒曲折,向上爬過一座大大的土堆起來的高崗地。兩邊碧綠蒼蒼間,不知名的繁花,細密如煙塵漫布,像一塊精調細織的絨毯,隨著地勢的起伏蔓延著,鋪展著。
    兩人走到最高處,眼前突然出現兩種綠意濃濃的鬆樹林,一邊深蒼,一邊嫩嬌。
    水泥路在深淺兩種綠色的交替婉轉下,無聲延伸。
    “你愛她嗎?”
    楊軍看一眼身邊同行的趙小六,冷不丁的問:“懷疑嗎?”
    “是的。”或許早已準備,趙小六並不意外。
    “就因為那次讓她進看守所?”
    “難道那一次還不夠嗎?”趙小六上前一步,盯著楊軍的眼睛,“我們都是成年人,別對我說你是在玩浪漫。”
    “那的確是個下下策,”楊軍走著眉頭解釋,“你可能不信,那之前我想過很多辦法都不能達到效果,領導最初提出我也曾極力反對……”
    “最後還是做了,因為那是你工作需要,在那個時候九菲就是最好的選擇!”趙小六大聲說道,“在你的眼裏工作才是最重要,其他一切都是可以不用考慮對方感受,而且隨時可用。”
    看著平時對自己禮貌彬彬的趙小六,此刻發出這麽大的怒氣,楊軍歎口氣說:“對不起,的確是我們工作上的不應該。”
    “所以,”趙小六再次上前一步,走在楊軍前麵近似哀求的語氣說,“你們之間真的不合適,離開她吧!”
    太陽似乎更熱了一些,白亮的光透過樹梢照在人的臉上、身上,形成會移動的斑駁,如夢如幻。
    腳步一直在移動,隨著入林的深度,空氣中的鬆香霸道肆虐,像帶著韌勁的欲望,沒有任何理由的從鼻腔搖蕩到肺部,生生地再從鼻孔呼出。
    兩隻鳥兒糾纏著,鳴叫著,閃動著翅膀從前麵飛過。楊軍停下腳步,環顧四周,低聲說:“我答應過她,時機一到一定好好照顧她。”
    “楊局長,”趙小六換種語氣,走在前麵說道,“楊局長這麽說是想讓我給你講怎麽去真正的愛護一個女人嗎?”
    露天的空白處,陽光照下來,直直落在兩個男人的身上。
    眼前的景色就在身邊,聽得見裏麵的枝葉抽張,卻又那麽遙遠,分不清陳舊與清新。
    楊軍表情嚴肅,聲色莊嚴的說:“如果有人真的想和她生活在一起,我一定讓那個人清洗幹淨。”
    起風了,樹影來回移動,讓應有的直射改成了反射,也光的波影看起來像燃燒的火,忽明忽暗的流穿在兩個男人的身上。
    突然,直直站立的兩個男人相視一笑,仿佛一霎那兩匹疾馳烈奔的駿馬突然止步山崖。
    沒人再說話,風穿透鬆林,伴著他們行走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