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鍾樓廣場上分散著多具蟲類和蟲鬼屍體，羅連早已帶上老金離開。

    一眾玫瑰之蛇士兵和青葉之犬士兵在指揮聲中不停穿梭，辛勤地打掃著戰場。

    鮮血嵌進了石頭地麵的縫隙裏，蟲液和屍體混作一團。

    清理過程中，玫瑰之蛇士兵們時不時有著打掃中途跪下奔潰大哭的情況。

    她們帶著悲傷的表情清理著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遺體，有些無論怎麽拚湊也不成樣子。

    艾伊琳脫下身後的披風，慢慢地替身前的一具士兵屍體蓋上，玫瑰覆蓋住屍體蒼白的臉，仿佛能重新帶給死人溫度。

    艾伊琳如一門冰雕豎立在廣場中央，她慢慢擦拭著手中鍾愛的佩劍“白雪”。

    冷風蕭瑟，而蓋·阿諾德還是一樣一言不發，隨手將滿是新汙舊垢的大刀背回身後，一言不發，像一座沉默的、長滿青苔的岩石。

    “我們徹徹底底地輸了啊。”艾伊琳麵無表情道。

    不修邊幅的大漢點點頭，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無論策略還是情報，他們都輸得一塌糊塗。

    艾伊琳排出艾拉利亞趕往鍾塔查看，那一下非整點時段的鍾響實在太過詭異，平時榮光鍾塔負責整個東部區的報時，一向由專人負責，從來不會出現一秒一毫的誤差。

    除非……艾伊琳不願往最差的那方麵想。

    “出了這件事，唯陽皇室的聲望勢必要大跌，原本東部區就是最為動蕩的區域。”

    艾伊琳目視前方，與蓋·阿諾德並肩站立，等待著唯陽皇室的到來。

    他們兩人心知肚明，列威斯組織作為王座之劍的無作為，但接下來的話誰也沒說。

    恩圖·珀西已經即位三十年，放眼整個唯陽曆史來說，也算是在位時間長的君主。

    “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珀西皇室的繼位儀式。”艾伊琳喃喃自語。

    遠處，一架華貴的馬車駛入艾伊琳等人的視線，一紅一白的高頭駿馬拉著天藍色的車駕走在最前麵，兩側分別護有十幾名氣宇軒昂的禁衛士兵，穿著玫瑰金色鎧甲。

    而一左一右兩隊士兵的領頭者，其中一位正是玫瑰之蛇三統領之一的尕蘿·朵魁。

    等到氣派非凡的車隊駛近，艾伊琳、蓋·阿諾德和身後一眾士兵才緩緩鞠躬。

    公主黛兒·珀西從馬車中優雅走下，眾人保持著卑躬屈膝的姿態，黛兒提起裙擺，噔噔噔地走到艾伊琳的麵前，輕輕扶起艾伊琳的肩膀。

    “呀，艾伊琳閣下的美貌真是無論看多少遍也不會厭煩。”公主黛兒露出真誠的笑容，笑嘻嘻地看著艾伊琳抬起的雙眼，散發著少女獨有的青春開朗。

    這並不是公主單純天真的表現，艾伊琳清楚，自己身後正是一派斷體殘肢的血腥景象，十七歲的她卻仍能保持麵不改色。

    第一次見黛兒·珀西的士兵並不少，公主黛兒向眾人介紹自己：

    “我叫黛兒·珀西，唯陽皇室的二公主，你們不用拘於禮節，我並不是來責罰你們的。”

    公主溫柔隨和的語氣讓在場的人如沐春風，有不少士兵是第一次看見公主黛兒，此時都感動得幾乎流淚。

    絕不像大皇子那見麵的第一句：

    “來趴下舔我的鞋吧！”。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感動。

    士兵們致謝後齊刷刷抬起頭，才得以仔細打量這唯陽皇室裏鼎鼎有名的二公主——黛兒·珀西的模樣。

    十七歲的黛兒·珀西長著一雙有神的淡金色眼眸，珀西皇室所特有的米色卷發乖巧地垂落在肩膀兩側，勻稱自然的身材被包裹在淡雅清素的束腰裙裏。

    外貌雖然乍一看並不讓人驚豔，看久了卻越來越神采起來，叫人舍不得移開眼睛。仿佛在她麵前，連夏天的太陽都會變得溫柔可愛幾分。

    玫瑰之蛇原本隻負責皇室以及貴族的護衛事宜，相當於皇室和貴族的貼身保鏢，身份一向有些微妙。

    使玫瑰之蛇的地位提升，得以順利接手王座之劍部分蟲鬼事務的關鍵正是黛兒·珀西，是她推動了《唯陽蟲鬼法案》第一版的誕生，使境內的蟲鬼獲得合理管製，使紅紋病人獲得了在唯陽生存下去的權利。

    她是唯陽境內所有蟲鬼和紅紋病人心懷感激的對象，那時候她才十三歲。

    在她麵前，艾伊琳自相形慚。

    “咳咳——”黛兒·珀西清了清嗓，艾伊琳深吸口氣肅立，做好準備回答公主關於傷亡人數、後續處理、敵人情報等方麵的問題。

    黛兒·珀西卻直接詢問：

    “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比起後續，她更在意開頭。

    “回公主，洗血大會的蟲鬼嫌疑者中出現了三名蟲鬼。”這是本次蟲亂的原因。

    “不不不，更早的。為什麽蟲鬼嫌疑者中會出現蟲鬼？”

    艾伊琳沉思，“是玫瑰之蛇內部出了問題嗎？”

    黛兒·珀西解釋道：“蟲鬼嫌疑者都是被關押的罪犯，不存在替換的可能性。

    據我所知，洗血大會已相隔十年，而蟲卵潛藏時間很少能超過十年，如果他們是被自然關押的蟲鬼嫌疑者，那麽為什麽這十年時間裏將近一百名蟲鬼嫌疑者卻連一個孵化的案例都沒有，一到洗血大會就同時爆發三個呢？

    這也太巧了，所以我更願意相信，這三名蟲鬼都是短時間內被關押的，甚至不超過一年。當然，一半是直覺，作為少女的直覺。”

    黛兒·珀西露出笑容。

    艾伊琳搜索著三名蟲鬼的信息，然後後背一涼：

    “回公主，您的直覺分毫不差，他們的關押時間分別是——271天、245天、190天……公主的洞察力，實在令人震驚，您是怎麽知道他們的關押時間不超過一年的？”

    黛兒·珀西歪了歪頭，說道：“因為第一次蟲亂正是一年前——冬日會的蟲卵走私事件。”

    公主一針見血的發言，仿佛化作一道閃電擊中了在場士兵和艾伊琳的心髒。

    一個顯而易見，卻被人遺忘已久的關聯。

    隻是一年，冬日會當時的走私和蟲亂很快便被平複下來，貨物也都被全部追查回來，走私的蟲卵也一個不漏地處理幹淨，人員也並無傷亡。

    可以說是處理走私案件的典範例子，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漸漸地，竟然連玫瑰之蛇本身也忽略了這件事。

    “也許當時，他們走私的並不是蟲卵……而是人。”

    黛兒·珀西意味深長地說道：

    “能逃過奈爾裏洛水晶檢測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