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畏畏縮縮的羅連突然主動朝自己衝過來，桀路斯竟有點驚喜。

    “噢？”桀路斯原打算抬手進行防禦，但看到羅連手臂的變化後，他迅速改變了主意。

    “沒見過吧？”羅連一拳揮出，眼見一向自負的桀路斯竟然選擇了閃避！

    “很有想法，可惜沒有新意。”

    隻見桀路斯在閃避的同時彎腰，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子，趁羅連一拳打空時甩到羅連扭轉的手臂肌肉之上！

    羅連手臂攜帶泥沙，暗罵糟糕，但扭緊的肌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鑽拳的強悍之處全在於肌肉回轉時產生的巨大扭力，能在一瞬間通過旋轉破開敵人的防禦，可如今手臂肌肉的縫隙嵌入泥沙，巨大的扭力反而形成了對自己反噬的傷害！

    粗糙的沙礫和碎木屑混合在半濕潤的泥土裏，隨著肌肉回轉的研磨帶來劇烈的疼痛！

    羅連吃痛，一切都發生得太快，當羅連發現問題的時候，肌肉已經因為慣性而複位了，鮮血飛濺。

    “這就是你的能耐嗎？”桀路斯進攻不停，趁著羅連因震驚和疼痛而失神的當口，朝著羅連的胸口重重一擊。

    這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羅連身上，羅連單薄的身影倒飛出去，引起一旁萊爾的驚叫。

    “認輸吧！羅連，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桀路斯說趕你走隻是氣話，我、特納蕾、迪裴麗……大家都會替你求情的！所以你快認輸吧！不然你會死的！”

    羅連重重地摔在地上，嘴邊咳出一口鮮血，看向手臂，許多沙礫木屑都已深陷進皮肉當中，無一例外是被自己擰進去的。

    羅連再抬眼看向桀路斯，眼神裏多出了驚懼。

    這家夥說得沒錯，他甚至比自己還要了解這種能力，自己的招式在他看來毫無威脅。

    絕望、恐懼、無力、疼痛……負麵的情緒摻雜在濃烈的黑暗和風中，四麵八方朝羅連湧來。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愚蠢到要去挑戰桀路斯？

    “羅連，還想不想讓桀路斯當狗了？你還想不想報仇了？”神明喝道，“想想小諾吧，想想摩爾吧！”

    悲憤的情緒如同在沼澤中燃起的火苗，一瞬間點燃整片湖麵。

    “是啊，我怎麽會忘了他們……如果輸給了桀路斯，我就沒辦法繼續呆在彌彭斯，我就沒辦法保持自由身，我會入獄，然後在被視為蟲鬼的冤屈下度過餘生。”

    “更別提報仇了。”神明道。

    羅連重新拾起勇氣，“謝謝你。”然後重新直視桀路斯，“這段時間書看太多，拳頭反而生疏了。”

    要想不敗給桀路斯，他至少還要堅持二十分鍾。

    對決還在繼續，羅連這次沒有貿然出手，而是耐心等候著桀路斯的靠近，而桀路斯也十分謹慎，雖然表麵看上去輕鬆，穩妥至極的腳步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桀路斯卻突然雙手插進口袋。

    “我乏了，不打了。”

    桀路斯突然的擺爛是羅連怎麽也想不到的，明明立好了賭約，參照了決鬥法製定規則，說不打就可以不打了嗎？

    桀路斯擺擺手，“你愛留在彌彭斯就留在彌彭斯吧，反正彌彭斯是我說了算，隨便找個任務把你丟出去個一年半載的，我眼不見心不煩。”

    “那這麽說是不是你輸了？你認輸了！”

    “我輸了嗎？”桀路斯用警告般的眼神看向萊爾，“來，裁判你說說，我輸了嗎？”

    “真無賴啊。”神明感慨道，“這臉皮在我們這能幹大事。”

    萊爾遲疑，最終還是屈服在桀路斯的“淫威”之下。

    桀路斯冷哼，仿佛在嘲笑羅連的天真，“這兒就我們三個人，兩票認為我沒輸，公平吧？少數服從多數懂嗎，小子。”

    要不是打不過他，羅連早上去給他一拳了。

    “結果還是浪費了一晚時間，明天晚上，萊爾你繼續來這，我教你點東西。”桀路斯走進森林離開，隻剩下羅連和萊爾兩人麵麵相覷。

    夜幕更深了，桀路斯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在附近後，突然心力交瘁地倒在地上。

    他解開衣服，不算寒冷的天氣下，衣服裏麵竟穿了三四件棉衣，每一件都被汗水透濕。

    桀路斯緩緩倚靠在樹旁，解開最後一件衣服，布滿傷疤的胸膛暴露在月光之下，一個碗大的半透明膿包從桀路斯右胸鼓起，一隻幾乎成型的加古拉幼蟲在其中生長，口腹微微開合。

    桀路斯無力地從口袋中掏出一顆黑色藥丸，咽下肚子。

    幼蟲又短暫地顫動，繼續沉睡了過去。

    “我完成我的使命了嗎？卡馮斯大人……我有好好地帶領彌彭斯前進嗎……”桀路斯看著天，每一顆星星都照耀著桀路斯。

    星星無法回答，卡馮斯也一樣。

    “我好不甘心啊，卡馮斯……”

    ……

    是夜，羅連的房門被敲響。

    “誰？”

    “是我。”萊爾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羅連打開了房門，隻見萊爾穿著睡衣，額前的頭發帶著水跡。

    “睡不著，起床洗了把臉。”萊爾解釋道，在羅連允許後進了門，四處打量了一番，在唯一靠近窗邊的木凳上坐了下來。

    羅連回到床邊，繼續捧起了《蟲類大全典》，關鍵的位置都被他折了起來，原本就厚的書，因為折頁而顯得更厚重。

    “剛才的事，你不要太介意，桀路斯他隻是刀子嘴豆腐心，對我們都很好。”

    “那是對你們。”羅連眼神低垂，看不出悲喜，“你不用和我說什麽，我隻要殺死伯妥就會走，不勞煩他趕我。我習慣了，從小就不招人待見。”

    羅連又想起了老金，每次他肚子餓偷東西吃的時候，總是他出現保護自己，直到小諾來到這個小小的家，就輪到了他來保護小諾了。

    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他誰也沒能保護。

    萊爾自知羅連心裏不舒服，但也沒辦法說什麽，他也是第一次見義氣的桀路斯對一個陌生人這麽抵觸。

    “對了，送你個東西。”萊爾攤開手掌，掌心上躺著一枚像是樹葉一樣的飾品。

    “這是什麽？”羅連的眼睛從書本移到萊爾的手上，飾品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顯出鮮紅色。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畢竟再過兩天就是卷軸院的考試日了。”萊爾將“樹葉”放在羅連手上，“這是我自己做的。”

    羅連拎起“樹葉”，稱讚道：“你現在都會用血液來做東西了啊？”

    萊爾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是書簽，我看你缺個書簽。”

    “謝啦。”羅連把血樹葉書簽放進嘴裏嚐了一下，冰冰的，“嗯……居然沒有味道。不過話說，書簽是幹什麽的？”

    “啊，這個……就是夾在書頁裏的。”萊爾忘了羅連沒有看書的習慣，“比如……”

    萊爾站起來，從羅連枕頭底下掏出了自己送給他的著作——《下水道的浪漫》。

    “你看到第幾頁了？”

    “第……”羅連突然覺得自己不能亂說話，萊爾的眼睛裏潛藏著某種危險的開關，“還剩三十七頁，左右……”

    “喜歡嗎？”

    “喜歡，當然……特別是那句……”

    萊爾的耳朵豎了起來。

    “‘啊——下水道裏的老鼠真好吃’那句。”羅連恨隻恨自己腦子轉太快了，為什麽要隨便舉例子啊！

    “我的書裏，有這句嗎？”萊爾疑惑道。

    “有有有！當然有！你寫過的詩太多了，連你自己都忘了。”

    “這麽一說，好像是真的有，哈哈。”萊爾開懷大笑，將書簽夾進了《下水道的浪漫》的最後三十七頁上。

    “我來，是想幫你補習的。”萊爾又坐了一會兒，才開口說正事。

    “你也發現了吧，桀路斯不會幫我走後門的。”羅連笑道。

    “你知道我們都是走後門的了？涅瓦尼芙絲告訴你的？隻有她的嘴巴才會這麽疏。”萊爾驚訝道。

    “不是。”羅連哭笑不得，“我說實話，你們一個那雷，涅瓦尼芙絲，看起來就像沒念過書的，怎麽可能通過考試？你、特納蕾和溫圖絲三個人倒是有可能通過考試……最關鍵的是……”

    “最關鍵？”

    “萊爾，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迪裴麗啊！她隻會看溫度，連走路碰到樹都不會躲，怎麽可能去考試，別說寫字了。要不是桀路斯給她走後門，她能過嗎？”

    萊爾也笑了。

    “我啊，隻能依靠自己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