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菲爾的慘叫聲隻持續了數秒，便被血液注滿喉嚨的氣泡聲所淹沒。

    尖刺穿透了羅斯菲爾的喉嚨、左胸和大腿，血淋淋的鐵刺像抹了油一樣反射著微弱的燈光。

    死亡的氣息籠罩在活人的頭上，伯妥扯出插在嘴裏的匕首，隨手扔在地上，他一把抓住薩爾加的咽喉，將他高高舉起。

    腹部被洞穿的萊爾腸子流出，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隻是痛苦地跪倒在地。血液將他與地麵相連，凝結成一座隻有上半身能動的雕塑。

    “你這個怪物……”薩爾加看著萊爾和羅斯菲爾，臉部充血，青筋暴露。

    “怪物？是指蟲鬼的力量嗎？”伯妥說話間飛濺著鮮血，崩缺的傷口使他的笑臉看起來更加駭人。

    “你們自詡人類，將我們斥為異類，你們那林文帝國裏的就是一群跟唯陽一樣的偽君子罷了！

    心裏分明是一樣的抗拒彼此，隻不過你們沒有消滅我們的力量而已！如果角色互換，強大的是人類，難道你們就沒有殘害蟲鬼的手段？”

    位置的高低，理應由力量的強弱決定，他不過是看破了這一點。

    “厄什刻的進攻是偉大的，與涅文西斯企圖打開唯陽的國門一樣，都是為了帶給你們更光明和廣袤的未來……蟲鬼的科技，蟲類的便利……這些是你們人類永遠想象不到的未來！”

    薩爾加死死抓著伯妥的手臂，反駁道：

    “人類秉持著人類的尊嚴，絕不會向蟲鬼屈服！”

    “為什麽要抗拒呢？為什麽要阻止必然的曆史進程呢？看著吧，薩爾加，你所認為的人類痛恨蟲鬼，隻不過是因為享受了既得利益。

    我會向你展示這一點的……”

    伯妥突然大喊道。

    “羅斯菲爾！你想活下來嗎？隻要吃下蟲卵你就能依靠蟲卵的活性重煥生機，作為人類的你，鄙視蟲鬼的你，是否願意成為‘肮髒’的蟲鬼？”

    薩爾加還記得在群山宮殿時羅斯菲爾的發言：

    種族上的缺失性……

    短暫的生命……

    因為蟲卵的侵蝕而導致思維和感官的缺失，失去了作為正常人類的道德和人性……

    “猜猜看，在死亡麵前，道德和人性的分量有多重……”伯妥的笑臉仿佛看穿人心。

    薩爾加捫心自問，他絕不會承認成為蟲鬼的自己，死也不會！這世上遠遠有比生命還要厚重得多的東西。

    他想起，出征歸來時父親通紅的雙眼，以及他把自己趕出皇室時，要自己發誓複仇的畫麵。

    但，羅斯菲爾不是。

    “我……願，願意……”

    遠處的羅斯菲爾虛弱地回應，生命正在極速消逝。

    伯妥猖狂地笑道：

    “哈哈哈哈！幾乎每一次！每一次！瀕死的人類啊，在這會兒都不覺得蟲鬼卑賤了，都巴不得自己成為蟲鬼呢……

    薩爾加，你恨蟲鬼的心跟我恨人類的心別無二致，又分什麽高低貴賤呢？”

    伯妥手腕用力，薩爾加直直吐出鮮血。

    萊爾的痛苦聲如煙霧繚繞，若有若無地鑽進耳朵。羅斯菲爾早已氣絕身亡，作為黑暗舟的一員，伯妥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任務。

    在這兒，除了桀路斯，沒有誰能攔住伯妥。

    薩爾加的鮮血噴了伯妥一臉。

    血液見氧氣，化作一根根血箭插入伯妥的皮膚。

    “找死……”伯妥扭開頭回避要害，萬萬沒想到，薩爾加竟然還藏了這麽一手。

    “萊爾的血好吃嗎？”薩爾加嘿嘿地笑道，盡管臉色已經被伯妥掐到發紫。

    “我會讓你痛不欲生的。”伯妥捏著薩爾加的脖頸，往左下方的地麵狠狠砸去，薩爾加整個人像沙包一樣摔在地上，順著地麵滑出十數米遠，直到撞翻一張實驗桌。

    伯妥原地起跳落在地麵，用膝蓋狠狠墜擊薩爾加胸口的血色鎧甲。

    薩爾加胸口的鎧甲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證實了伯妥連德卡金屬都能踢彎的事實。

    “萊爾……萊爾……”薩爾加虛弱地呼喚。

    而伯妥絲毫不在意，隻是放平了薩爾加的手臂，正在一下一下地踩踏。

    伯妥不停地抬腿，落下，抬腿，落下，恍如高速打樁機，每一次速度都快到模糊，地麵砂石飛濺，以宣告自己能擊穿萊爾血液的防禦。

    薩爾加的手臂已經變形，折成“V”字狀，包裹在血液鎧甲裏的部分足足嵌入地底數十厘米深。

    萊爾……

    萊爾正扶著自己流出來後形成“鋼鐵”的腸子，失魂落魄地抬頭看向薩爾加，視野朦朧發白，他能感覺到地麵在一下下地顫抖，而自己快要死去。

    在萊爾皆是虛焦的視野裏，一條筆直鮮明的紅線映入眼中。

    醒目的紅線筆直地連接著薩爾加和……自己身旁的一柄小刀。

    薩爾加在地麵滑行的過程中用手指磨著地麵，十數米的距離也許生生磨掉了半根手指。

    硬生生給自己“指”出了一條道路。

    萊爾伸手去拿，卻發現自己始終差一點距離，為什麽……為什麽……萊爾突然感到絕望和悲傷，眼淚如噴泉湧出。

    為什麽這麽難……為什麽這麽殘酷……

    聽說腸子沒了人還能再活一段時間，萊爾用手握著堅硬的肚腸，一點點拉出，眼看著內髒脫離身體。

    但是隻有靠他了，現在隻有靠他了……

    萊爾咬緊牙關用力，直到完全扯出腸子後撲向匕首，他摸到，匕首的尖端插著半顆藥丸——

    正珈帝羅。

    一半的正珈帝羅藥丸仿佛一團根莖，在絕望中為萊爾再度生長出鮮紅的花朵。

    他拚命地吞下藥丸，乞求激活的蟲卵能再度展現奇跡，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萊爾再度陷入絕望。

    半顆藥丸沒有了胃腸的承載，隻是順著食道血液流出，掉在地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