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妥在眾人驚訝的表情中緩緩倒下。

    偌大的房間仿佛時間被凍結，沒有人敢靠近半步，隻剩下自己的呼吸聲提醒著自己，麵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不……我還沒有親手報仇！”薩爾加看著伯妥死去的一幕痛哭流涕，仿佛看見伯妥自我了斷的過程比殺了他自己更難受。

    薩爾加的痛苦來得突然，眾人整整愣了將近一分鍾，才想起來去確認伯妥的生死。

    “他死了。”羅連淡淡道。

    通過瞳孔的精細聚焦，他能肯定此時伯妥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

    “可是！”特納蕾還是不敢相信，“這可是伯妥……”

    伯妥兩個字象征了殘忍和狡猾，即便是冰涼的屍體躺在他們眼前，特納蕾也無法相信，一次次將他們推上絕路的伯妥就這麽輕易地自殺了。

    那感覺就像即將勝利的第一名突然甩手退出了比賽，說他不玩了。

    “更重要的是先去救那雷他們。”羅連說完，開始檢查萊爾的傷勢。

    遠處的薩爾加扶著斷臂搖晃著走來，他拿起地上的血劍慢慢靠近伯妥。

    “薩爾加……你怎麽會出現在這？”羅連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皺眉道：“你來這兒幹什麽？”

    薩爾加背信棄義的模樣還深深地刻在羅連的腦海裏，他能夠毫無罪惡感地拋棄摩爾和鋼斧，羅連沒辦法原諒他。

    “如果不是你，摩爾和鋼斧就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個死在了肮髒的下水道，一個成了黑暗舟的爪牙。

    薩爾加卻充耳不聞，用僅剩的手臂拖著血劍朝伯妥一步步接近，羅連的疑問對他而言沒有價值，他不需要為任何人負責，他從此至終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報仇！

    薩爾加怒吼著抬起血劍，用盡全力的力氣一下下地朝伯妥的屍體砸去！

    血液飛濺，屍塊崩碎，薩爾加胸中無邊無際的仇恨難以宣泄。

    他跟伯妥有著滔天血仇，伯妥卻將他視為無名小卒！

    薩爾加一邊砸著屍體，一邊流下眼淚，直到手臂再也抬不起血劍，直到伯妥的屍體麵目全非！

    “為什麽會這樣……”薩爾加掩麵跪地，他閉上雙眼，眼前浮現的就是八年前母後死在麵前、弟弟被迫吞下蟲卵的慘狀！

    薩爾加苦苦蟄伏多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伯妥，可是為什麽，伯妥最後竟然以這樣的結局落幕！

    羅連看著薩爾加幾近癲狂的痛苦，想起了往日與小諾和老金相處的畫麵……胸口浮上一股無力感，這樣的結果算是報仇了嗎？他不知道，但他明白，除了小諾和老金，自己還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人。

    “你殺了我吧，羅連，我已一無所有。”薩爾加落寞地說道，瞳孔中反射著伯妥血肉模糊的屍體，表情不帶一絲希望。

    “說夠了嗎？說夠了就來救人。”羅連比薩爾加更明白活在當下的道理，強忍著複仇落空的空虛，低頭替萊爾包紮。

    那雷那邊由特納蕾用粘液暫時封住了傷口，但羅連明白，兩人尚未脫離生命危險。

    如果羅連繼續在這兒浪費時間，付出的將會是更難以承擔的代價。

    薩爾加站起來擋在羅連麵前，“殺了我。”

    羅連拾起萊爾漏在體外的腸子，用萊爾眼角的液體擦拭，嚐試重新塞回到萊爾體內。

    薩爾加用腳踩住了萊爾的腸子，對憤怒的羅連挑釁道：

    “殺了我，你這個懦夫。”

    特納蕾先忍不住開口：

    “羅連，要我幫你殺了他嗎？吊起來風幹，還是蒙臉窒息，再不然……”特納蕾用刀割斷包紮那雷後多餘的部分布料，在空中旋轉了數周，眼神定在薩爾加身上。

    “樸實無華地在他身上戳幾個洞，讓他知道躺著的人有多痛苦。”

    薩爾加一聲不吭，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活下去了。

    羅連抬起指關節，輕輕一彈，薩爾加小腿脛骨傳出清脆的斷裂聲。

    “人不能為了複仇活著。”羅連低著頭擦拭萊爾的腸子，心中的悲苦無人得知，“在失去重要東西之後的人生裏，人總歸會獲得什麽，用桀路斯說過的話來說：

    到那個時候，你又要怎麽說服自己是為了別人而犧牲，怎麽說服自己的一生已經有了足夠的意義。”

    羅連將柔軟的內髒塞好，用萊爾的血液縫合好傷口，緊接著站起來，以小小的身軀背起了半蟲化後高大的萊爾。

    “曾經守護不了的人，會成為你今後守護他人的力量。”

    羅連說完這句，便頭也不回地背著萊爾離開，特納蕾帶走那雷，隻留下站在原地的薩爾加。

    “能說出這種話，你還挺帥的嘛！”麵對神明的誇讚，羅連沉默不語。

    “咦？”神明眼前的畫麵慢慢被淚水模糊。

    在蓋·阿諾德和艾伊琳的處理下，那雷和萊爾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兩人清醒了過來，除了萊爾腦部受損比較嚴重，那雷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

    涅瓦尼芙絲仍是沒有找到桀路斯，而桀路斯在徒手殺掉四名蟲化蟲鬼後也筋疲力盡，更讓人想象不到的是，他居然還沒服用身上的正珈帝羅。

    桀路斯的強大再度刷新了唯陽帝國眾人的認知水平。

    黑暗舟揚言的“殺貴族”威脅成功了，接下來的數日，整個唯陽帝國中部區的西部貴族區都忙著舉辦羅斯菲爾·朗加洛斯的葬禮。

    據出席了葬禮的那雷所說，羅斯菲爾死掉躺在棺材的樣子是他這一生裏最不招人討厭的形象，而黛兒公主代替唯陽皇室出席了葬禮，致以了深切的悼詞。

    黑暗舟與唯陽徹底斷絕了交往，經特納蕾的舉報，南部貴族區拉韋斯家族的地下春草貿易受到了清查，國內的春草價格再度攀升了一個檔次。

    黑暗舟以付出多名蟲鬼精銳的代價殺掉了唯陽的一名貴族，一切仿佛塵埃落定，出席羅斯菲爾·朗加洛斯葬禮的貴族們，即便再怎麽假裝，都難免露出些許笑意。

    在葬禮結束的五天後，迎來了萊爾出院的日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