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邵峻琪 看不到的萬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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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邵峻琪看不到的萬花筒
    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萬花筒
    如果你好奇的伸出眼睛去看萬花筒,看到無數美麗離奇的色彩,你從那裏麵看到了滿天星辰、十億顆糖果、以及盛開的玫瑰百合以及鑽石花。那你在看它們的同時,它們是不是也在好奇的看著你?
    邵峻琪沉迷於這個問題很久了,他懷疑世界上有沒有外星人,有沒有異次元生物,有沒有生活在肉眼之外的東西。所以他每天下床的時候都很小心,萬一踩到地上隱形的小精靈呢?
    所以這份想法也使得他幹什麽事都倍加小心,出去乘車會給老人讓座,過馬路也老老實實踩在斑馬線上,因為電視裏那些外星人似乎都很熱衷於懲奸除惡,他擔心萬一自己幹了壞事會不會被拉去到飛船上做科研。
    還是不要吧,他上有老下有小,一直勤勤懇懇熱愛本職工作。就連上學都是心不甘情不願也要閉著眼去上。
    邵峻琪媽和親朋好友自誇的時候都摸著他的腦袋說,我們家峻琪是個善良的孩子,平時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哦。
    這時候他就該低著頭羞澀的笑,然後把叔叔阿姨的紅包接過來。隻是很多年以後他知道“善良”這個詞其實是在“聰明”“伶俐”“懂事”之類的事都失效的時候才用。就好比可愛之於女孩子,通常都是漂亮聰明之類的詞沒法用的時候才上陣,和幼兒園裏的安慰獎差不多。
    邵峻琪上了四年幼兒園,四年都是安慰獎。而唐允不一樣,她在別的小朋友學剪紙的時候已經學會畫畫,別人玩泥巴的時候學會了看圖說話,而他磕磕巴巴的看童話讀本的時候,唐允小朋友已經能自如的朗讀自己寫的作文了。拜聰明所賜她一直是優秀獎,是和他們這種靠安慰才能活下去的生物完全不一樣的異世界物種。
    初中老師說,最可怕的其實是比你牛的人比你努力。那邵峻琪其實已經整天生活在可怕的境地裏了。他有三個好朋友都是學霸,在高手如林的貴族中學聯袂壟斷前十名,時不時地對話都是“你覺得二氧化鈉的活性能不能抹去酚酞活性”以及“雙眼皮的yy基因和xy基因有多大可能組合成單眼皮”。
    而他這個學渣一直以社會關懷人士的角色存在於世界上,而關愛的原因僅僅是朋友們怕他壓力太大幹出上吊之類的事情來。
    這理由其實也特麽很會心一擊。就好比“反對種族歧視”其實就多少有點種族歧視的意味,因為如果真的認為種族平等的人實際上本身就沒有種族歧視的意識,幹嘛還會說出這種多餘的話來。
    所以說那三個人在想出這種理由來的時候也肯定沒把他當朋友看,媽的。
    邵峻琪把桌子一拍,老子要和你們絕交,現在馬上。
    孟妍妍走過去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走了。她打心眼裏就不相信絕交這種事能發生在邵峻琪的身上,就像舒非主動穿女仆裝一樣不可思議。
    舒非從辦公室回來。好奇地問你真的要放棄每天抄作業以及提供參考書答案的待遇嗎?
    他的作業都是唐允和孟妍妍提供的,而參考書答案都是舒非從辦公室偷來的,那些數學語文的練習題在訂購的時候老師會格外要求把書後麵的答案撕下來,當然這對於一個以成績變態聞名的班級可能不算什麽。舒非的偷竊技術爐火純青,經常是和a老師談笑之間就拉開b老師的抽屜拿走了答案,某次還發現多順來一頁情書,嚇得他連夜又送回去了。
    邵峻琪突然就不硬氣了,他覺得絕交這種事情還是得謹慎一些。正當這時唐允從他身邊經過,說哦既然這樣晚上的小龍蝦就買三人餐好了,舒非1.5人餐妍妍0.5人餐我1人餐,反正邵峻琪那小子要和我們絕交了。
    邵峻琪覺得很無力,這種感覺好比你剛站在舞台上導師就說你可以下去了,但是老子還!什!麽!都!沒!唱!啊!
    最終他還是灰溜溜的去吃小龍蝦了,並且,他請客。
    當後來他意識到這隻是個伊氏騙局的時候,悲愴的心情又一次導致他差點心梗複發。
    邵峻琪是最表裏如一的人,邵峻琪最誠實了,邵峻琪這個人隻要心裏想著什麽臉上都會表現出來,謊話總是會被輕易戳穿,嘭地一聲四下飛舞。但他看不透別人在想什麽,別人的想法是蒙著絲絨的鏡子,可他不是x光透視機。
    說到這裏你會明白為什麽要提到萬花筒了吧?因為邵峻琪的疑惑就是萬花筒,為什麽人們隻能單方向的窺視,卻不能互相觀察彼此呢?就像人和萬花筒裏的花一樣。人有眼睛,所以在這次觀察過程中就占據了主動地位,而花和動物園的長頸鹿、獅子乃至顯微鏡下的細菌一樣,都隻有乖乖被看著的份兒。人們指指點點議論他們的生理特征,全然不管生物們的意願。或許細菌們也在掙紮著嘶喊著不願意被如此對待,但是沒辦法,他們沒有隱私權。更不能在法庭上堂而皇之的敘述自己在剛出生的時候被人看光了全身。
    邵峻琪小的時候曾經和父母去動物園看新來的熊貓,那時候他抱著家裏新買的相機,所有的遊客都抱著相機,因為熊貓實在是太少見了啊,整個中國也就那麽幾百隻。所有人都迫切的想把這隻圓滾滾憨態可掬的生物留在自己的鏡頭上。動物園裏人滿為患。
    那天天氣不太好,不知道誰開了相機的閃光燈。
    隨後迅速有人效仿,最後閃光燈亮成一片。初到動物園的熊貓驚恐地捂著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遇到了毀滅式的世界災難。在它的世界裏有無數隻黑匣子投下了白色的閃光彈,而那對熊貓母子互相擁抱著,把頭深深埋在肚皮裏。
    如果熊貓有意識,這一刻它的痛苦必然響徹雲霄。
    但是生物的規則決定了它沒有申訴的權力,即使是國寶被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它也不能避免來自外界的某些傷害。而所謂的傷害,恰恰是保護它的人施加給它的。
    無謂說人在食物鏈裏占據高位,實際上人類的行為早就遍布了所有領域。在珍稀動物的保護上橫插一腳,把瀕臨滅絕的白鰭豚放在保護區裏成長,難得的北極熊養在動物園裏,每個夏天靠冰凍的魚來回想起它的北極世界。
    邵峻琪去看極地世界海洋館裏的海豹表演,海豹的表情不像是很快樂。對訓練員身旁的黑板搖頭擺尾,在1+1=?的問題上猶豫不決,最後在觀眾的催促聲裏選了2,得到了一條魚為獎勵,跳回水裏去了。
    他當晚在作文裏寫道,人是否有權決定海豹的快樂,這還是個問題。
    得到的答案非常有趣,老師給了他59分。在批語裏寫道“人能不能決定海豹的快樂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決定你的。”
    在鮮紅的59後麵又補上了一個鮮明的“+1”,而那次作文不及格的學生要把試卷拿回家給家長簽字。
    看來語文老師的心思也是很深沉。雖然她不能拿著呼啦圈去馴海豹,但是可以用如此驚心動魄的方式來決定讓不讓他被男女混合雙打。人類的決定性力量,也是浩大而充滿威力的。
    邵峻琪開始不再沉溺於此類的問題,他開始看籃球賽,追新的暢銷書,偶爾在學校的論壇裏交流一下假期的度過方法。在人類社會裏肯定不能容忍一隻大猩猩的存在,但如果猩猩取個網名有一台電腦的話,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他依然還是個學渣,對試卷上的考題無能為力,就像臨時上陣捉老鼠的貓。別的貓都撕扯血肉吃的津津有味,但他隻能停留在老鼠的尾巴為什麽看起來如此不下飯的問題上。猶豫的功夫別的貓都把老鼠吃完了,順便把他的那隻也吃掉了。
    對於海豹來說1+1是難題,而對他來說難題太多,為什麽沒有女朋友,為什麽考不出好成績,為什麽不能輕易的做到理解別人,就像看穿那層包裹著絨布的鏡子一樣。
    有一天說不定他也會變成那麵鏡子,靜靜的沉眠在絲絨布裏。不過在那之前他想盡量的反光,即使瞧起來太刺眼,可那樣看起來就像是他在反抗世界一樣了。
    反抗世界,反抗這個觀察過程的不平等,為顯微鏡下的細菌鳴冤,為捂著眼睛的熊貓母子鳴冤。如果他長大有了勇氣,說不定在那天就會衝上去砸掉所有人的相機,大義凜然的把那對熊貓護在身後,即使那樣看起來太蠢了。
    可我們還是可以的對吧,我們可以做得到。把萬花筒拆開,解放出成堆的彩紙,絲線和假花來,對著它們打聲招呼。告訴他們你自由了,你可以看看外麵的世界,就像人們曾經肆意的打量著你那樣——
    這樣,才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