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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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
千秋齋內卻坐了不少人,屋中炭火生熱...
王衍站在中間,正垂首恭聽著祖母對他的囑咐。
“徐先生是天下大才,他既與你有此機緣,擇你為徒,你也需待他如師如親,好生侍奉於他...”傅老夫人說到這,是稍稍停了一瞬,才又說道:“徐先生所住偏遠,屋中隨侍並不多,可見其不喜鋪張...你既是去讀書,便也不必帶什麽小廝伺候,可聽明白了?”
傅老夫人這後話——
卻是因為昨日陶陶與她說起程愈,是說他自跟著徐先生後,便事事親為,從未假借他人之手...
都是同門師兄弟,程景雲做得,她孫兒自然也做得。
因此...
才有了今日對王衍的這番囑托。
王衍對此事沒有異議,自然躬身應了:“祖母所言,孫兒皆記下了。”
傅老夫人心下滿意,聲音便也柔了一回:“既如此,你便去吧...金陵雖近,你既有心苦讀,便也不必想著家中諸事。”
王衍一頓,他到底年幼,對家中卻總歸還有幾分不舍。
他剛想說話,便又想起當日他信心滿滿與阿姐說要給她考個狀元的話。王衍心神一凜,便朗聲應了:“...是,孫兒記下了。”
王衍這話說完,與傅老夫人躬身作了一禮,又一一與屋中眾人拜辭...
在阿姐帶著笑容和期盼的眼睛裏。
他挺直了背脊,往外走去。
...
有容齋。
天氣越發冷了,木頭窗欞外的冷風呼呼吹著...
王昉半蜷著腿靠著軟塌坐著,腳踏邊上放著兩盆炭火,白狐毯子上頭還放著一個手爐,如今便一邊暖著手,一邊握著一本賬冊,翻動著。
琥珀打外間走了進來,一雙手握著通紅的耳朵,待把冷氣去了,才打了珠簾走了進來。
王昉看著她這幅模樣,笑了笑,便把手爐遞了過去。
琥珀倒也未曾推辭,笑著接過,才說了話:“那位徐掌事倒是個有趣的,今兒個又托人送了一籃上好的凍梨...奴依著您的話收了,話卻是未說半句。”
王昉點了點頭,依舊翻著賬本:“把凍梨分下去吃吧,我也不愛吃這些。”
琥珀笑著“哎”了一聲,她覺得手暖和了,便把手爐還給了人,才又跟著說上一句:“翡翠那丫頭近來倒是真的懂事了不少,想來不用多久,她就能回來伺候您了。”
王昉接過手爐,麵上也掛了一道笑:“紀嬤嬤教得好...”
她這話說完,是問琥珀:“珊瑚近日如何?”
琥珀聽到這個名字,麵上的笑便又多了幾分:“她倒是穩得很,也從未向我來打聽過過什麽,平日做事、說話也同往日一樣,沒什麽變化...”她說到這,是看了王昉一眼,才又說道:“珍珠那頭,也沒瞧出有什麽異樣。”
王昉輕輕“嗯”了一聲,她的指尖稍稍蜷了幾分,輕輕扣著書頁:“你去喚珊瑚進來,打今兒起,便讓她跟著你在我身邊隨侍吧。”
隨侍...
這便是要坐實那個消息了。
琥珀低低應了一聲,便又問了她一句:“位份呢?”
王昉依舊垂著眼,看著賬本:“位份先不動。”
琥珀點了點頭,替人掖了掖毯子,跟著一句:“奴這會便去安排。”
“嗯,你去吧...”
等琥珀退了下去,王昉才抬了眼,她看著那案上放著的獸性香爐中,縹緲透出幾許香氣...
難道,真是她多慮了?
...
避風的長廊拐彎處,幾個丫鬟圍在茶爐邊上,一邊吃著瓜子,一邊說著悄聲話。
一個身穿青色襖裙,梳著雙環髻的丫鬟,麵上帶著遮不住的羨慕,開口說了話:“我看珊瑚,這回是真的要發跡了。”
另一個穿著青色襖裙的,年歲稍長些的,點了點頭,跟著說道:“先前看這消息過去了這麽久,還當她是沒希望了...哪裏想到今兒個琥珀姐親自過來找她,讓她過去隨侍。雖說這位份還沒怎麽變,可往後咱們有容齋的人,誰不稱她一聲‘珊瑚姐’?”
圍著茶爐的幾人說到這,忍不住還是有些咂舌。
便又有人低聲問道:”這麽說,那位是當真沒希望了?“
那位,自然說的是珍珠。
幾人互相對了一眼,便往那院子裏看去,那處正有一個穿著青色襖裙的三等丫鬟掃著地...她身形苗條,半側過來的麵色透著幾分蒼白,眼中神色卻依舊如往日一般,沒什麽變化。
“也是可惜了...”
“原本大好前程,如今卻隻能與我們一樣。”
...
夜色更漏。
正是月色高懸,人寂無聲時。
昏暗的燈火下,王昉躺在雕著萬事如意的黃花梨木拔步床上,素來明豔的麵容這會卻有些蒼白...她緊緊握著錦被,臉上已出了不少汗,嘴唇蠕動,像是在壓抑著什麽情緒。
琥珀看著她這幅神色,麵上難掩擔憂,她一麵拿著帕子拭著王昉額上的汗,一麵是輕聲喚起她:“主子,主子。”
王昉卻是過了許久才醒過來。
她醒來的時候,眼中尚還有些茫然,良久才看著床邊的琥珀,啞聲開了口:“怎麽了?”
琥珀收了麵上擔憂,嘴唇甕動,情緒有些複雜,卻還是低聲開了口:“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