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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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昉停下腳步往前看去, 果然見一人席地坐在池畔邊,他外罩黑色大氅,頭發用一根白玉簪半束散於身後...
身邊還放著一個紅泥小爐。
如今那小爐之上正煨著一壺酒,暖酒沸騰,隨風攜來幾許梅香...
恰如那日清明寺中的梅花釀。
玉釧看著陸意之的身影,扶著王昉的手臂一緊,她左右循了一眼見是無人, 才攏了眉輕輕喚了王昉一聲:“主子...”
今日陸家宴女客, 這裏又是女眷內院之地, 這位陸二公子怎麽會出現在這?
這要是讓他人看到——
可真是說也說不清了。
王昉知曉玉釧心中擔憂, 便拍了拍她的手背, 示意無事。她往前看去, 便見陸意之一手握著魚竿,坐姿甚是舒適...他未曾回頭, 聲音在這寒冬,卻顯得有些慵懶:“元寶餓了, 我在給他釣魚。”
聲音剛落,便有一隻黃白相間、長得甚是圓潤的貓出現在她們的眼前。
它越過草堆和石階,躺在陸意之的身旁,身姿慵懶, 如今便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半歪著頭看著她們, 輕輕喵了一聲...
陸家的丫鬟見狀, 麵色也有些不太好。
她朝王昉屈身一禮, 而後是上前幾步,朝陸意之恭聲說道:“二公子,今日家中宴女客,這兒又靠近水榭,您...”
“嗯?”
陸意之握著魚竿,一手是取過地上先前煨好的暖酒,傾手飲下一口...暖酒入喉,他眉眼舒緩,是言:“我什麽?”
丫鬟紅著臉、垂著頭,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把話說全了:“恐女客撞見,您...要不要回避下?”
陸意之半側著頭,傾手又倒了一碗酒,卻是放在元寶的麵前...元寶抬了鼻子,輕輕嗅了嗅,待聞見熟悉的味道,便伸出舌頭輕輕舔舐起來。
模樣嬌憨,甚是有趣——
陸意之一手輕輕撫著它身上的毛,一麵是側頭往她們這處看來,待看到王昉的時候,他一雙桃花眼一頓。而後是微微一轉,在這滿園梅花的映襯下,更是數不盡的流光溢彩。他唇角微揚,身形依舊未動:“她們逛她們的,我釣我的魚,有何不可?”
“二公子...”
“無妨——”
王昉麵色從容,帶著幾分薄笑:“我也不過隨處轉轉,如今既知曉是個什麽地,便也足夠了。”
她這話說完,便朝陸意之屈身一禮,是為告退...
王昉儀態端莊,禮落起身,如行雲流水一般甚是好看。她未再往前看去一眼,隻是拍了拍玉釧的手背,聲音平和:“我們走吧。”
玉釧聞言,輕輕應了一聲“是”...
她這一顆心剛剛落下,扶著王昉轉身,方要往前走去,便聽到身後傳來陸意之的聲音,似有幾分可惜:“你們把我的魚嚇跑了。”
王昉步子一頓,她袖下的手微微一攥,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轉身往後看去,便見他微抬魚竿,銀色魚鉤在半空中劃成一條線...卻還是能瞧清,那魚鉤並不是用來釣魚的彎鉤,反而是一條直鉤,也未墜個魚餌。
玉釧自然也是瞧清了,她麵色一變,剛想說話,便被王昉攔了。
王昉看著陸意之,她的麵色依舊從容,一雙眉也隻有在先前看到魚鉤後有一瞬微攏,如今便又化為平靜:“陸二公子既是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如今是魚不願上你的鉤,二公子又為何要怪我們嚇跑了你的魚?”
她這話說完,隻與他頜了頜首,便拉著玉釧轉身往前走去。
丫鬟看了陸意之一眼,朝他屈身一禮,便轉身跟著王昉的步子走了。
“喵——”
元寶已經把盞中的酒喝完了,如今便枕在陸意之的腿上,身姿比起先前更是慵懶幾分。
陸意之看著王昉遠去的身影,一雙桃花眼帶著幾分未加掩飾的笑意...
他把元寶放在腿上,手輕輕揉著它的毛發,聽它喉間發出“咕咕”的舒服叫聲...一雙眼卻依舊看著王昉遠去的方向。待那小道之中再無她的身影,他才收回眼,看著元寶,輕笑一句:“王家的丫頭,真是有意思啊。”
“喵。”
陸意之聽著元寶的叫聲,眼中笑意越濃:“哦?你也覺得?”
待走出梅林——
陸家的丫鬟便恭恭敬敬朝王昉行了一禮,她垂著頭,話間也有些不好意思:“王小姐,真是抱歉...”
王昉搖了搖頭,是言“無事”...
她先前心下的確有氣,可如今走了一路,這氣也早就散了...隻是心下對陸意之,卻是生出幾分“避而遠之,遠而敬之”的想法。
丫鬟輕輕鬆了一口氣,二公子今日也的確是過分了,若是換成其他小姐,怕是保不準要鬧上一回...也好在是王小姐。她暗自看了王昉一眼,見她麵賽雪,唇若桃,這樣的風姿,與二公子著實相配。
可她這個念頭,也不過一瞬,便被她摒散了...
即便風姿相配又有何用?
二公子的名聲...
她心下微歎,收回心神,便又問起人:“王小姐是打算再走走,還是回水榭?”
“回水榭吧...”
王昉這話一落,剛想邁步往水榭走去,便見不遠處陸棠之領著一個頭梳燕尾髻,身姿高挑,外罩青色繡白玉蘭鬥篷的女子往這處走來。她看著那高挑女子風雅之姿,腳步一頓,這就是那位徐小姐,徐靜嘉?
陸棠之看見王昉,麵上是止不住的高興。她拉著徐靜嘉往她這處走來,一麵是笑著說道:“王姐姐,可把你尋到了...”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是替兩人介紹起來:“王姐姐,這就是徐姐姐,名喚靜嘉。”
“徐姐姐,這就是我與你提起的王姐姐,單名一個昉字。”
王昉看著徐靜嘉,她雖未曾見過其人,卻也聽說過她的名聲...徐靜嘉出身書香世家,通文擅詩,一手簪花小楷更是要比過衛夫人。
如今見眼前之人,眉目盈盈,麵上含笑甚是親切,心下便也多了幾分歡喜,與她頜首一禮:“徐小姐。”
徐靜嘉亦還上一禮:“王小姐...”
陸棠之聽她們說完,便輕輕“哎呀”一聲,她一手挽著一個人,嬌嬌說道:“什麽徐小姐、王小姐,聽著慣是生疏。”
王昉與徐靜嘉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神態...
幾人一麵說著話,一麵是往水榭走去,尚未抵達,便聽那頭傳來幾道驚呼聲:“有人落水了!王家的六小姐落水了!”
王佩?
王昉心下一個咯噔,她往前看去,便見那水榭處圍著不少人,還有幾個落水聲,應是陸家會遊水的仆婦下去救人了...徐靜嘉看著她臉上的神態,握了握她的手,聲音柔和:“別擔心,我們一起過去。”
許是她的聲音太過柔和,王昉倒也未曾掙開這雙帶著溫度的手,點頭應了。
等她們走到水榭的時候,王佩已經被人救了上來。
她的身上披著厚厚的幹淨鬥篷,如今正半垂著頭,雙手緊緊環抱著,整個身子都還在止不住打顫...
還附著低低的啜泣聲。
冷風拂過...
王佩便又打了幾個冷顫,她這幅模樣太過惹人憐,圍著的幾家貴女看著她,也忍不住低聲勸慰起她。
王昉看了王佩一眼,又看了不遠處一塊斷了的護欄。她心下一凜,眼滑過在場眾人,看見阿蕙正好好的站著,隻是臉色有些泛白...
她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便又見到立在護欄處,慘白著臉的王媛。
王昉眉心微皺,與玉釧說道:“你先扶六小姐進去...”
而後是與陸棠之說道:“棠之,你的身形與阿佩相似,勞煩你喚人去帶一身衣裳過來。”
陸棠之被先前王佩的模樣嚇了一跳,如今聽王昉說話忙點了頭,讓身邊的丫鬟去房中帶一身幹淨的衣裳過來。而後是拉著徐靜嘉的手,隨著王昉的步子,往裏走去...
王佩坐在屋子裏,她的身上還在不住的滴著水,屋中幾個炭盆皆放在她的邊上,陸家的丫鬟還特地拿了個暖爐過來...王蕙接了過來,便放到她的手上。
王昉看了看王佩,便招來琥珀問了話:“究竟是怎麽回事,好端端得怎麽會落了水?”
琥珀看了白著臉坐在位置上的王媛一眼,低聲說道:“先前六姑娘與七姑娘站在護欄處說話,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撞了五姑娘...五姑娘,她就推搡了六姑娘一把。那護欄有些不牢固,六姑娘這一撞便被撞出去了。”
她這話說完,身邊幾個貴女便也開了口...
一個模樣嬌俏,眉眼彎彎的女子聞言,便也開了口:“先前我們也在外頭,這一樁事我們都瞧見了...”
她這話一出,其餘幾家貴女也紛紛點了頭。
還有人低聲說道:“都是一家姐妹,瞧王五小姐先前的陣仗,不知道的還當是有多大的仇。”
王昉攏了眉心,她往王媛那處看去,見她依舊蒼白著臉,怔怔坐在椅子上...
她身後如今隻站著一個丫鬟,可見另一個已向紀氏通報去了。
陸棠之的丫鬟來去很快,如今便氣喘籲籲跑了進來,她手中捧著一全套幹淨未穿過的衣裳...正好水榭裏還有個隔房,王昉便讓琥珀扶著王媛先進去換衣裳。
屋中無人說話——
沒一會,那杭綢做的布簾就被人掀了起來,打首的是姚如英和紀氏,身後還跟著不少貴婦人...
紀氏看了看室內,待見到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的王媛,她心下一急忙走上前,柔聲喚她:“阿媛,阿媛...母親來了。”
“母親?”
王媛回過神,她看著近在眼前的母親,這才放聲哭了起來...她一手攥著紀氏的衣裳,一麵是啼啼哭道:“母親,我,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她這話一出,先前說話的幾家貴女便不樂意了:“王五小姐這是當我們睜眼瞎呢?我們這麽多人都瞧見了,明明就是你推了人下去——”
紀氏一聽這話,麵色越發不好,幾個貴婦人也忙攔了自家女兒的話頭。
姚如英看著這幅場景,便打起了圓場話。她先前也得了消息,知曉的確是這位王五小姐推人下去,隻是那護欄...她心下留了個心思,麵上卻半分未顯,如常說著話:“這事也該怪我,那護欄是用木頭做的,久不經查便腐朽了...竟連累得王六小姐這般摔了下去。”
紀氏聽她這話,麵色也好了許多,她哪裏不知姚如英這是在替她說圓場話,自然也就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也是兩個小丫頭胡鬧貪玩,才出了這樣的事...姚夫人切莫自責。”
她這話一落,隔房的門被人推開,卻是重新拾掇好的王佩...
王佩身形還有些不穩,即便添了妝,麵上還是掩飾不住的蒼白。她大半身子都靠在琥珀的身上,見到紀氏遞來的眼神,步子一頓,而後是抑製不住打起顫來。
她這副模樣,落在眾人眼中,自然便又多了一層意思...
紀氏麵色一變,這個賤蹄子竟然敢當眾跟她玩心眼!
她剛想說話,便聽到王昉依舊如常的聲音:“二嬸,五妹、六妹都受了驚,我們還是快先回家去吧...”
紀氏聞言,心下一凜...
這可不是在府中,阿媛已經生了事,她若是再對這個賤蹄子做什麽,還不知要傳出什麽名聲。她心下暗罵了幾聲“賤蹄子”,才收回眼,與姚如英請了辭。
姚如英自不會攔,一麵是讓人把先前備下的禮物一道送去,一麵是親自送了紀氏一行人離開...
出了這樣的事,賞梅宴自然也就開不下去了。
其餘各家便也與姚如英請辭了...
姚如英一並送了不少好禮,等把人都送走了,她才坐在房中的軟榻上,伸手揉著疲倦的眉心。言嬤嬤便坐在腳凳上,替她按著腿,一麵是低聲說道:“水榭的護欄雖有腐朽,隻是那樣一個地方,又瞧不見什麽景致,慣來是沒有人愛站那處的...今兒倒是奇了。”
“什麽奇了——”
姚如英揉著眉心的手一頓,嗤笑一聲:“不過是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罷了。”
嬤嬤手下一頓,半抬了頭,訝道:“您指的有心之人...”
姚如英搖了搖頭,隻淡淡說了一句:“那是王家的事,與我陸家又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