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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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韓青還要趕去金陵任職…
他在程府也就沒住下幾日便提前離開了。
這一別自然有幾月見不了麵, 程瑛嘴上不說心裏卻還是不舍的…隻是再不舍,也隻能眼看著韓青離去。
張老夫人眼瞧著程瑛自打韓青走後,她臉上的笑容也少了許多...心中擔憂她多思慮,養不好身子,連著請了順天府最有名的幾個角在府裏操辦了好幾場戲,平日裏也多讓程瑛陪在身側與她聊天說話。
這一來二去,程瑛也不忍祖母擔憂, 總歸是換起了笑顏。
王昉與王蕙倒是日日去找程瑛, 平素或是陪著她裁布做衣、或是跟著她身邊的嬤嬤學做虎頭鞋、虎頭帽。
王昉平素在旁的事上還算手巧。
偏偏於女紅這塊, 還當真有些手拙…
她眼看著程瑛手中的虎頭鞋已漸漸成型, 就連王蕙手中的虎頭帽也已快製好…這般瞧了一圈, 王昉低頭再瞧了瞧自己手中的, 原先從嬤嬤那取過來是什麽模樣,這會還是什麽模樣。
程瑛早先便已知曉她在女紅這塊委實沒有多少天分, 瞧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便也放下了手中的鞋子,笑著與她說道:“陶陶若覺得無趣不如在畫幾個花樣?上回你畫的, 我身邊幾個丫鬟瞧著都嘖嘖稱奇,隻覺得好看得緊。”
王蕙聞言倒是也抬了頭與程瑛笑說道:“表姐不知,阿姐畫得花樣早先還轟動了整個金陵城呢。”
“竟有這種事?”
程瑛聞此自然有些驚奇,她放下手中的虎頭鞋, 讓丫鬟把身後的靠枕再添一個,才又說道:“阿蕙且說來聽聽。”
王蕙便也擱下了手中的帽子。
她一雙清柔的眉眼看了王昉一眼, 跟著是把當日成衣坊、武安侯府一並的事都說了一遍…至後頭, 她笑著握過丫鬟新送進來的酸梅湯飲下一口, 才又一句:“如今金陵城中那些貴婦人與小姐,都想著法子去那成衣坊中購置衣裳。”
“每每宴客請席,總也免不得要說起這成衣坊的事。”
王蕙說到這,擱下手中的酸梅湯,笑跟著一句:“表姐來日去金陵的時候便知曉了。”
程瑛聽她這般說來,已是滿麵驚奇,而後是把眼移向王昉,笑著說道:“你這個鬼靈精,哪來這麽多點子?”
王昉手中也握著酸梅湯…
她慢慢飲下一口,酸梅湯酸甜恰好、沁人心脾,連帶著整個人也舒暢了不少。
聞言——
王昉是擱下了手中的湯碗,拿著帕子拭了拭唇角,眼看著兩人,她的麵上帶著幾分無奈的笑容:“表姐別聽阿蕙胡說,我不過是畫了幾個花樣,其餘都是底下人在做,當真算不得什麽。”
她這話說完才又跟著一句:“不若我替表姐也畫幾個花樣,你如今月子大了左右也該重新製衣裳了。”
先前程瑛聽王蕙說起那些衣裳的時候,心中也有幾分欽羨。
大多女子總是愛美,孕婦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她身子越重,能穿得衣裳也越發少了,即便是能穿得瞧起來也是普普通通毫不出色…因此聽見王昉這一話,程瑛一雙素來平和的雙眼還是忍不住亮了幾分,問道:“可會麻煩?”
王昉笑著搖了搖頭…
女紅她的確算不上好,隻這些花樣子她腦子裏卻還有不少。
正好丫鬟也取來了筆墨紙硯。
王昉便攏了一雙袖子提筆畫了起來…幾個丫鬟在旁邊瞧著也忍不住驚歎道:“這是什麽花樣,瞧得竟是這般稀奇?”
程瑛也瞧著稀奇,她手撐在腰上也朝桌上看去,待瞧見那幾張花樣,她便說道:“這花我認識,這我也認識…”她這話一落,免不得又笑道:“我怎麽沒有想過要把它們合在一道。”
其實王昉畫得花樣都不算複雜…
隻是大多人做起女紅的時候都隻挑個一樣或者幾樣,長久以往自然也有些看厭了…若是把這些花樣搭配在一道,就如選花色一般,選對了自然也能顯出不同的模樣。
王昉連著畫了好幾副才擱了筆,一麵是擇出了兩幅讓人給孟氏送去,一麵是取過幹淨的帕子拭著手與程瑛說道:“若是家中的繡娘做得快,表姐等十三那日便能穿上了。”
十三是孟氏的生辰…
張老夫人念著家中許久不曾熱鬧索性便想大辦一場。
程瑛讓人把那幾幅花樣取過來又細細看了好幾回,免不得還是要誇一回王昉,而後才笑著擇出了一副讓人先送去家中繡娘那。
…
等至八月十三。
程府也就迎來了孟氏的生辰,除了程家的一些親眷,孟家也來了人,就連順天府中也有不少貴客登門拜訪。
程家在順天府中的地位還是有些特殊的。
即便如今程家無一人為官,可順天府中的士族卻從來不敢低眼看程家…不僅不敢,他們不知有多想和程家打好關係,尤其是那些有女兒的士族更是紛紛削尖了腦袋想和程家聯姻。
程家三子,如今可還有兩子尚未成婚。
尤其是那程景雲…
少年天才、溫潤如玉,誰不想嫁?
因此這回程家擺宴請客,這順天府中的士族竟都來了個全。
…
程府今兒個很是熱鬧。
不僅門前、就連影壁處也停滿了馬車…
仆婦穿梭在內院之中,領著衣著華貴的婦人和精致打扮的小姐們往宴客處走去。
孟氏邊站在宴客處接引著各家的婦人、小姐,她本就生得極豔,平日裏也都是一副華貴打扮,今兒個更是一副神仙妃子般的模樣…有人瞧見她自是紛紛說著“恭喜”,待瞧見她身上穿著的衣服卻都忍不住一滯。
有不少與她平日裏要好的幾家年輕婦人自是忍不住問道:“少夫人這身衣裳瞧得如此別致,可是家中繡娘所繡?”
孟氏聞言一雙豔麗的眉眼更是忍不住泛起幾許笑。
這花樣是幾日前王昉讓人給她送來的,她原本收到的時候也覺得沒什麽,左右不過是有些別致罷了。不過到底是王昉的一番心意孟氏也就笑著收下了,隻是沒想到這花樣繡在衣服裏的時候會有這般奇異的效果。
她孟家曆代為皇商,瞧過的好東西不知有多少。
往日在家裏的時候…
家中還特地置了個繡坊,養了幾十餘個手藝精湛的繡娘,說句不誇大的,即便是宮裏的那幾位保不準好衣裳也沒她穿過得多呢。如今是因為嫁入了程家,她才棄了往日那般作態。
隻是即便她好東西瞧過得再多,可這樣的花樣她卻還是頭一回見。
後來她還問過王昉,知曉她所繪得花樣都是獨一份,也就是說這樣的花樣如今隻有她孟氏一人所有…素來女子皆愛美,更愛這一份獨一無二。
孟氏心中感激王昉,連夜便遣了不少好東西去,連帶著對待王昉兩姐妹也比平日更加多用了幾分心。
如今聽旁人問起,她也不藏著私話,隻笑說一句:“的確是家中繡娘所繡,隻是這花樣卻是我們府中的表姑娘所繪。”
這些來程家的人早些便已打聽全了。
知曉如今在程家做客的正是張老夫人的外孫女,從金陵王家來的兩位嫡小姐…自然也有人想起當日來順天府時,王家那個隊伍的陣仗,如今聞言便忍不住歎道:“琅琊王家,雖說已過去這麽多年,可有些東西到底是骨子裏帶著的。”
…
昌鬆堂中。
張老夫人看著底下站著的兩人,笑罵道:“真是兩個渾猴,不過是一句傳言你們就巴巴去找了十餘日…哪裏知曉這究竟是不是?”
程離依舊是往日那副模樣,聞言自是笑著回道:“祖母這話就不對了,孫兒和九章依著那傳言中所說的,一項一項研究過才找到這山泉酒,自然是真的,哪裏會作假?”他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這山泉酒瞧著貌不驚人,入口卻好極了,我和九章尋見的第一日便忍不住喝了個盡心。”
他說到這免不得又嘖嘖歎道:“若不是這山泉酒委實不多,孫兒可真想多搬些回來。”
張老夫人見他這幅模樣,也懶得再與他辯什麽真假,索性趕起了人:“今兒個是你嫂嫂的生辰,你還不領著陸公子回去換一身衣裳。”
“我這身衣裳…”
程離剛想再說眼瞅著自己身上,原先的灰衣竟已跟個黑衣似得。
他又看了看陸意之,見他比起自己倒還算好,隻是玄裳上還有幾塊遮掩不住的汙漬…一見之下他便忍不住笑起來:“九章,若不是你我還有這張臉可看,怕是進順天府的時候便被人趕了出去。”
陸意之聞言倒是挑了挑眉,他的嘴角依就掛著一道素日裏的笑,往日跟老頭子在一道的時候,再落魄得時候他都有過。
這又算什麽?
他這般想著便聽到外頭傳來一聲“表姑娘來了…”
陸意之嘴角的笑一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動聲色的撫平了幾條折痕,似是想掩蓋原先的幾處汙跡。
偏偏這汙跡他是想掩也掩不住…
陸意之也不再多說什麽,朝張老夫人拱手一禮,口中是言“告退。”
不過他再怎麽走,免不得還是與王昉碰了個麵…陸意之的麵容倒是一如既往未有什麽變化,耳根之處卻有幾分遮掩不住的緋紅。
好在眾人也未曾太過關注,倒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王昉看著迎麵過來的兩人,一怔之下便屈膝半禮,口中是言:“表哥,陸二公子…”
兩廂見過禮。
程離與陸意之便先行告退了…
王昉側讓開路,眼看著那塊布簾,心中卻有幾許疑惑,總覺得陸意之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落荒而逃。不過她也未曾多想,便聽到張老夫人笑著與她說起先前事:“這兩個頑猴還真讓他們尋來這山泉酒,也不知是不是拿來騙我的。”
山泉酒?
王昉看向那放在案上的一節竹壺,眉眼微動卻也未曾說什麽,她走上前笑著扶了張老夫人的胳膊,柔聲說道:“外頭人都來得差不多了,表嫂問您可要出去見一見?”
張老夫人聞言也笑著點了點頭…
今兒個雖是孟氏的生辰,可她心裏卻還有另一個主意…程離也有二十餘歲了,卻連個婚事都未曾定下。往日他常年在外,她也沒有辦法,隻如今他正好在家中,這事便也該提上章程,好生替人相看一回了。
若不然這回生辰,她也不會邀那麽多人。
張老夫人由王昉扶著往外走去,宴客處離昌鬆堂並不遠,孟氏素來能幹,即便這麽多人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條,一絲錯也摘不出。
屋中原本正在說話閑聊的一眾人瞧見張老夫人過來忙都站起了身,口中是跟著一句:“老夫人。”
幾家相識的婦人更是迎上前笑著說道:“許久不見您,您的氣色越發好了。”
這倒是真的。
老人念舊,也喜熱鬧。
如今王昉兩姐妹還有程瑛都在府中,整日陪著她說說話、聊聊天…這氣色自然也要好上不少。
幾人說話間,自然也有人暗自打量起王昉,笑著問道:“這便是您從金陵來的外孫女吧?”
張老夫人見她們問起王昉,麵上的笑更是添了幾分,她眼看著一處招來王蕙,才與幾人說道:“這就是我兩位外孫女,一個在家行四,一個在家行七,你們來見過眾位夫人。”
“是…”
王昉與王蕙聞言齊齊應是,兩人麵朝眾位夫人,口中跟著一句:“王四娘(王七娘)給眾位夫人請安。”
她們一個明豔,一個清雅…
兩人微微低頭行下一禮,當真算得上是行姿端正、儀態尤佳,令人見之便覺賞心悅目。眾人見此免不得心中又誇讚起那王家,他們順天府的士族比起金陵的那幾個老牌士族,所差的還當真不止一星半點。
幾位婦人瞧著張老夫人的作態,知曉她是打心眼裏歡喜這兩位外孫女,便也跟著紛紛誇讚起人:“老夫人這兩位外孫女長得可真水靈,讓人瞧著心裏便歡喜。”
等張老夫人入了座…
那些攜帶著女兒的婦人便也紛紛走上前朝張老夫人問起了安…一時間這滿堂室內竟都被那鶯鶯之聲掩蓋。
王昉眼看著這些精心打扮過的年輕小姐,她們大多都已過了及笈,衣飾、打扮也都是精心挑選過的…不見一絲浮華之氣,行姿儀態也都端莊得很。
她眼瞧著坐在另一側的孔大夫人和孟氏,見她們麵上未有一絲變化,可見是原本就知曉了的。
王昉知曉外祖母一直希望把她與程愈表哥湊成對,那麽今兒個這個陣仗怕是為了程離備下的。
隻是…
王昉記得她這位程離表哥上一世一直如閑雲野鶴一般,直到她死也未聽說他成婚。今次若是讓他知曉這番陣仗,也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她想到這一雙眉眼便又忍不住泛起幾許笑。
…
張老夫人眉眼含笑看著眼前這群丫頭,她眼滑過這十餘個丫頭,其中有個丫頭模樣甚是端正…她想了想,便側頭與身邊的婦人說上一句:“這是你家三姐兒吧?這才多久沒見,竟也這般大了。”
那婦人聞言自是欣喜若狂,麵上卻未有什麽變化,依舊矜持著麵容笑著回道:“不是有句話叫做女大十八變,她們這個年紀啊,正是轉個眼就變個模樣的時候…”
她說到這,便又跟著一句:“我家三姐兒知曉您喜歡李大家的書法,學了好久才有個模樣,您若不見笑我便讓她呈上來給您瞧瞧。”
“李大家?”
張老夫人聞言,眼中倒難得起了幾分正色:“李大家的書法可不好練,姑娘家大多喜歡衛夫人,你倒是難得…”
那“三姐兒”聞言便抬了頭,笑著大方回話道:“的確不好練,隻是相較衛夫人,我卻還是喜歡李大家行雲流水的感覺…”她這話說完,便雙手把那冊子呈了上去,小臉卻忍不住有些微紅:“寫得不好,您莫見怪。”
張老夫人笑著放下手中茶盞,從丫鬟手中接了過來翻看了幾頁…
她越往後翻,眼中的神采便越發多添了幾分。
王昉坐在一旁自然也瞧見了幾眼,她覺得先前這位三姐兒所說的還是自謙了,一個姑娘家能臨摹出李大家的書法已屬不易,何況她這字跡也的確算得上是不錯了。
果然沒一會——
她便聽見張老夫人笑著開了口,連帶著聲音也柔和了不少:“你自謙了,我瞧著已是很好了。”
那婦人聞此是鬆了一口氣,跟著便又笑道:“我這個丫頭素來最喜這些東西,除了李大家的書法、就連周大家的她也歡喜…聽說府中的三少爺也喜歡周大家的,若是他在,倒是可以見一見。”
她這話一落——
張老夫人麵上的笑卻抽了個幹淨。
她淡淡把手中的書冊擱在一側,握過茶盞飲下一口,才又一句:“倒是有心了。”
她的確是要找孫媳婦,可那是為了程離…
至於程愈,她可是早就就想好要讓他娶陶陶了,又哪裏能容得旁人染指?
那婦人也不知怎麽回事,原先還好好的,怎得才一句話的功夫便讓這位張老夫人變了臉色…她還想再說,便見孟氏笑著走上前,她的手中握著一本冊子,朝張老夫人笑說道:“外頭的戲台子搭好了,老祖宗瞧瞧要聽什麽戲?”
張老夫人聞言,麵上才重新掛了個笑與孟氏說道:“今兒個是你生辰,便先點一出麻姑拜壽…其餘的便由你做主。”
孟氏聞言倒也未曾推卻,她笑著打開了戲折子,按著張老夫人往日的習慣又點了兩出,才讓人往外頭送上去。
因著張老夫人先前這一變臉,眾人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便也不再說話皆攜女重新入了座。
她們所在的宴客占地甚廣,如今十餘扇門麵皆大開著,正好可以瞧見院中擺著的戲台…沒一會那“麻姑拜壽”伴隨著那擊敲之樂,便顯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王昉對此素來是不感興趣的,勉強捱了一會卻還是覺得有幾分昏昏欲睡。
張老夫人側頭看來的時候,便見王昉一副困倦之意,時不時打幾個嗬欠,連帶著那雙杏眼也添了幾分水意…她看著好笑,便輕聲與王昉說道:“若是覺得無聊便也不必在這幹坐著了,從屏風往後門出去便是。”
王昉聞言一張小臉緋紅…
她原想著再捱一會,隻是一場戲就要演兩個時辰,她還真怕過會當真不管不顧得睡著了。
那倒是更加失態了。
因此王昉便也不再多說什麽,趁著眾人都在看戲,她便小心翼翼起了身…好在她正坐在屏風前,身子一轉便走了出去。後門也站著幾個奴仆,瞧見她出來便齊齊屈膝一禮,低聲問她“可有什麽需要的?”
王昉沒什麽需要的…
她出來也不過透透氣,何況這程府她自幼便已摸了透,哪裏還需要旁人領路?
因此她也不過淡淡說了一句:“去把我身邊那個叫‘琥珀’的丫鬟叫來吧。”
待說完這話,王昉便手握紈扇往前走去…
許是這會都在宴客處聽戲,園中除了幾個奴仆也沒多少人了…王昉穿過長廊、沿著小道緩步前行,如今已至八月,兩側植著的秋桂也已隨風傳出幾許清幽香味。可在這清幽桂花香味中,王昉卻聞到了一股濃鬱而熟悉的百濯香。
她手中握著的紈扇一頓,沿著那股子香味剛要邁步上前,便見那金桂樹後走出一個古道仙風的男人。
男人約有六十餘歲,麵容清瘦而寡淡,一雙眼睛卻清亮得厲害。
王昉一怔,步子也跟著一頓,口中跟著說道:“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