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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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笙簫之樂中…
這池畔之地卻仿佛屏蔽了這世間的所有聲音, 就連這四麵八方的空氣也恍若凝滯了一般。
王昉一雙水波瀲灩的杏眼在這夜色中卻尤為清亮…
她的手緊緊握著扇柄,而她的身軀也仿佛如這空氣一般有一瞬的凝滯。
這世間所有的聲音她都聽不見——
唯有眼前這人的話像一支箭擊入她的心中“世人皆懼我,唯有你不懼…小丫頭,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
王昉想起那日在清明寺中,眼前這人也是這般,即使在她說出害怕的時候,他也是微微一笑俯首對她一句“撒謊…”
全然不信。
為什麽不懼他呢?
王昉不知道。
她隻知道最初的時候, 她也是懼過他的, 位高權重的九千歲…世人皆懼, 她又怎麽會不懼?
可後來又為什麽不懼他了呢?
王昉一雙纖長而繾綣的柳葉眉輕輕蜷了起來, 她的手中仍握著那柄紈扇, 上頭用骨玉製成的扇柄磨在她的手心, 冰涼入骨、沁人心脾。
她記得新婚之夜——
屋中的紅燭搖曳,眼前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看著她,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沾著幾分酒醉後的朦朧,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隻身一人站在她的身前。他看著她, 臉上帶著的笑容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天真…他說“陶陶,我很開心。”
“你能嫁給我,我真的很開心。”
“陶陶,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有多久了…”
那個時候她的心中是怎麽想的?王昉已經忘得差不多, 她隻記得看著那副不加掩飾的笑容,再也抑製不住舉起了袖下藏著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了他的肩頭。
鮮血湧出的時候, 衛玠的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怔楞, 像是未曾想到一般。
是啊, 他怎麽會想到呢?
新婚之夜…
新娘竟然會攜匕首入府,還能傷了他。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她竟然真的可以握著匕首刺進他的肩膀…她不是不知道這個衛玠有多麽的可怕。這世上有這麽多人懼他,除了他的權勢和地位,還有他那不為人知的武功。
當年也曾有人想暗殺他,不知派出了多少高手…可那些人卻連靠近他都做不到。
唯有一支箭穿過眾人的包圍,到了衛玠的眼前…
那些尚還存著一口氣的人以為這次一定可以殺了衛玠,在滔天的笑聲和罵聲中,這人卻隻是輕輕翻一翻衣袖,那支箭便化為了碎屑。
這樣的人,她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傷了他?
等衛玠的那些手下進來的時候…
王昉的手還緊緊握著那把匕首,麵對著那些人手中的箭和刀刃,她卻一點都不怕…她隻是可惜不能殺了他,可惜再也不能陪著她的阿蕙和阿衍了。
她的眼滑過眾人,而後是落在衛玠的臉上,帶著解脫...她合了眼,可是那想象中的疼痛卻未曾傳來,隻有這人冷厲的一聲:“退下。”
“千歲爺!”
“退下!”
王昉睜開眼的時候,那些人早已經退下了…就連門也被合了起來。
她不解...
更讓她不解的是衛玠的眼神。
衛玠向她看來的眼中有不加掩飾的疼痛與悲涼,原先含笑而溫潤的聲音也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沉痛,他看著她,問她:“為什麽?”
為什麽?
王昉記得那個時候她的臉上是嘲諷的,帶著無邊的嘲諷,她與他淡淡說道:“千歲爺要娶我,我一介無父無母的弱質女流自是攔不住…隻是我這人素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千歲爺若是不想日後身上再多幾個傷口便殺了我吧。”
衛玠沒有殺她。
他隻是看著她,直到龍鳳燭台上的紅燭把底下燭托都給湮沒了,直到他肩上的鮮血幹涸…他才離去。
而後來的那些歲月中——
她一直安安穩穩得活著,他手下的那些人、府中的那些人即使知道她曾刺傷他們的主子卻也一直對她恭恭敬敬…
王昉知道若不是有衛玠的授意,那群人怕是早就要殺了她了。
而衛玠呢?
衛玠偶爾也會過來,最初的時候她懶得見他,但凡他來,她便轉身走掉。再後來,也許是習慣了,他來的時候,她也不再走掉,隻是依舊冷著一張臉做著自己的事。
可不管她再怎麽冷臉,再怎麽沒有笑容…
他也從未有過什麽變化,依舊陪她吃飯、陪她聊天。
他會與她說些朝中的趣事、說些外頭好玩的事,但凡知曉她喜歡什麽,隔日便會送到她的房中。
隻是有時候她不經意看去的時候,卻還是能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來的幾許疼惜和悲涼…可每當她想細看的時候,那人便又恢複如常,仿佛她所看見的不過隻是她的錯覺罷了。
…
衛玠一直低頭看著王昉。
他看著她微微攏起的眉心,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來的一抹又一抹情緒,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衛玠有些好笑…
而他也當真笑了起來。
他依舊負手低頭看著她,而那雙繾綣疏闊的眉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笑容…眼前這個小丫頭竟然在他麵前出神,還這麽久。
這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了?
自從他掌權後,自從這世上九千歲衛玠的名聲越傳越遠後,那些人便開始懼怕他,即便有些不懼他的,卻也從來沒人敢在他的麵前如此放鬆…是因為知道他不會對她做什麽,而如此不懼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眼前這個小丫頭不怕他…這一份認知,讓他忍不住有些開心。
八月暖風拂人麵…
星月之下,水波隨風蕩漾,衛玠看著王昉低聲笑道,打破了這一處的靜謐感:“小丫頭,你還沒與我說為什麽?”
王昉終於回過神,她仰著頭看向衛玠,看著他好整以暇的麵容,看著他這幅鮮少可以窺見的閑適笑容…她手中握著的紈扇重新晃打起來,眉眼平靜而從容:“千歲爺為何覺得世人都要懼您?隻因您的身份?”
她這話說完也不再多言,屈膝朝人一禮,口中淡淡說道:“夜深了,千歲爺若無事,小女便該退下了。”
琥珀聽著王昉這番話,臉色煞白…
主子這是怎麽了?眼前這個人可是九千歲衛玠,要是惹到了他,即便老夫人也保不住她。
她想到這依舊跪在地上的身子便忍不住打起顫來,剛要向衛玠請罪…便聽到他唇邊溢出一串笑聲。
這笑聲甚是清亮悅耳,仿佛透著無邊的好心情隨著晚風拂散在四周。
先前想請罪的琥珀,在聽到這串笑聲的時候便怔住了。這若是旁人這般笑自然不會有人覺得什麽,可現在笑的人是九千歲衛玠。
這位煞神竟然會笑?
衛玠依舊負手低頭笑看著王昉,他的雙眼因為先前的笑而帶著幾分遮掩不住的水意,而他的聲音在這夜色中也依舊微微上揚,可從其中窺見出他此時的好心情:“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敢與我說這樣話的人。”
他這話說完便也不再多說什麽。
晚風拂麵,衛玠笑看著王昉,看著她白皙的麵容,微微翹起的鼻子,還有那不點已朱的紅唇…好一會他才又跟著溫聲一句:“夜深了,回去吧。”
王昉聞言自然不會再說什麽,她屈膝朝人行了一禮…而後便拉著尚還有些腿軟的琥珀轉身離去。
可她尚未走出幾步,便又聽到身後傳來衛玠的一句:“小丫頭,你當真不記得了?”
這話沒頭沒尾…
王昉的心中卻有一瞬得提起。
可也沒過一會便又被她消了下去,若真是前世的衛玠,他不會是這樣的神情。
她停下步子,側身朝衛玠看去問道:“我該記得什麽?”
衛玠口一張,卻又忍不住搖頭笑了。
那個時候她才多小,不記得也是正常…隻是先前瞧見她這麽大膽,忍不住便有了這一問。衛玠負手立於這池畔之旁,一雙鳳眼恍若盛了那水中清波,在這夜色中泛出幾分柔和意。
他看著她似是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說,隻是一句:“罷了,你走吧。”
王昉輕輕攏起了一雙柳葉眉,可她到底也未問什麽與人點了點頭便攜著琥珀繼續往前走去。
琥珀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不用王昉再扶著…
她側頭看著王昉攏起的一雙柳葉眉,好一會才低聲問道:“主子,您往日見過那位千歲爺嗎?”
若不然那位傳說中“暴戾無常”的千歲爺怎麽會那麽好說話?
王昉正在想事,聞言卻是一怔——
見過?
他先前問得那句話,莫非是她小時候曾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