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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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簾外驟然傳出這暴怒的一聲…
    不止王媛嚇了一跳, 就連王昉也輕輕折起了眉心。
    王昉側頭往簾外看去,便見王衍身穿大紅鬥篷、頭戴玉束帶, 腳蹬雲錦靴…食盒中的糕點之物散落在地上,而他年少而俊逸的麵容這會卻帶著遮掩不住的氣憤。
    琥珀跟著走了進來,她屈膝口中跟著一句:“主子…”
    “無事…”
    王昉鬆開了王媛的手腕,她從茶案上取過娟帕拭了拭手才又跟著一句:“去小廚房替阿衍也備一份碗筷。”
    “是…”
    琥珀聞言便又屈膝一禮才退下。
    屋中隻餘下王昉三人。
    王衍依舊一瞬不瞬得盯著王媛, 似是要從她的臉上盯出個洞來…他伸手掀開珠簾邁步往裏走來,待至王媛身前,他才咬著牙齒跟著又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麽?”
    “阿衍…”
    王媛看著王衍的神色, 麵色也跟著變了幾變。
    她雖然不喜歡王昉, 可待家中這個幼弟也是真心疼愛過的,幼時的時候, 她還常領著王衍一道玩,兩人的情誼一直算得上不錯…可這會, 王媛看著他麵上的神色, 還有那眼中的暴怒, 竟是被嚇得大駭。
    這還是他熟悉的王衍嗎?
    王媛忍不住往後退去…
    隻是身後就是軟塌,她又能退到哪裏去?她一個未曾注意,膝蓋一軟身子便倒在了軟塌上。
    王昉看了看王衍的麵色, 心下一歎, 這事她原先是不想讓阿衍知道的…阿衍的脾氣她是知道的, 要是讓他知曉隻怕是要上門去討個說法了。那言家到底是如今的新貴, 又有宮裏那一位, 何況這些事她也不希望阿衍太過涉入。
    她想到這便走上前, 握過王衍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口中是跟著一句:“你想知道什麽,我與你說。”
    王昉這話說完是側頭看向王媛:“今日你與我說的這些,我隻當沒聽見…五妹應該也知曉如今做什麽於你是最有利的,當日祖母可說了,你若是不肯嫁便隻好剃了頭發做姑子。”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下,才又跟著一句:“五妹若想清楚了便回去吧。”
    即便王昉不說話…
    王媛也不想待了,這兩姐弟太嚇人了…一個力氣大的要命,一個眼神凶的要死。
    何況王昉說得對,如今家中根本無人信她。
    即便信她又如何?她已經是這幅樣子了,能做的就是好好準備,等及笈之後嫁去言家…若是這段日子她不吵不鬧,保不準祖母看著這個份上日後還能多扶持她些。這樣即便言庚不喜歡她,可她王家貴女的身份還是在的,言家也隻能好生供著她。
    隻是王昉…
    王媛袖下的手攥緊了幾分,她最好別落在她的手中,不然總有一天她要把這一段仇怨給報回來!
    她也不再說話站起身徑直往外走去。
    等她走後…
    王衍才攏著一雙眉心看著王昉,麵上似有不讚同:“阿姐,你就這樣讓她走了,若是她…”
    他縱然年少,卻也知曉那樣的話一經傳出去,肯定會損害阿姐的名聲。
    “傻小子…”
    王昉握著他的手坐到軟塌上,一麵是把一旁放著的手爐放到了王衍的手中,一麵是柔聲說道:“她雖然是個莽撞的,卻也不傻,知曉怎麽做對她最有利…若是她不想去家廟做姑子便會好生閉緊她的嘴巴。”
    王衍聞言是點了點頭,隻是想到先前王媛所說,他便又折了眉心。
    他看著王昉,開口問道:“阿姐,剛才她說的可是真的?三,王冀真的聯合外人這樣做了?”
    他回來的時日尚短,有許多事自然未曾了解得透徹…可對於言庚與王媛定親這樁事他卻是知曉的,原先他還在奇怪好端端的,王媛連及笈都沒過,而且往日也未有一絲風聲,怎得定親訂得這般急。
    還有王冀…
    好端端得連腿也沒有治好就這樣被送了出去。
    如今想來…
    王衍袖下的手忍不住攥緊了幾分,要是王冀真得敢聯合言庚做出這樣的事,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王昉看著王衍麵上遮掩不住的陰沉,這一份模樣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阿衍的麵上看到過了…她握著他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等他麵上的情緒散盡,她才溫聲說道:“阿衍,你知道阿姐最希望你做什麽嗎?”
    什麽?
    王衍似是一愣,他的麵上帶著幾分疑惑,似是未曾想到阿姐會忽然提起這個…
    他想了想開口說道:“阿姐希望我能考中狀元,有朝一日光宗耀祖。”
    “不是…”
    王昉的麵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她眼中的笑意很是深刻,便這般看著王衍緩緩說道:“我希望我的阿衍首先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和徐先生,和景雲表哥一樣…心端正,而性不斜。”
    “阿姐希望你不要隻困於一處,困於一願,你應該擁有更廣闊的天空…”
    “讓這天下人臣服於你的風采與風度之下。”
    王衍從來不知道阿姐對他有這麽大的期望,不困於一處,不困於一願,掙脫頭上的天空與枷鎖擁有更廣闊的天空。
    原來,這才是阿姐對他的心願?
    隻是…
    王衍依舊折了那一雙聰慧的眉眼:“阿姐說的我都會去做,隻是那兩個混賬如此欺辱你,我卻隻能做壁上觀?阿姐,他們如此欺辱你,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阿衍…”
    王昉的喉間漾出一聲歎息,她的手就這樣放在王衍的頭上,跟著是輕柔得開了口說了話:“我不與你說這些事,並非是看不起我的阿衍…我知道我的阿衍長大了,也知道你有能力保護好阿姐了。”
    “隻是…”
    “這些事都隻是小事,阿姐有能力自己去解決。”
    她說到這看著王衍眼中的不願與憤懣,開口問道:“那你與我說,你如何不放過他們?”
    “我…”
    王衍張了張口,他想說的有許多,王冀和言庚如何對阿姐他就如何報複回來,或是直接取了他們的狗命一幹二淨…隻是這些話,他都不想與阿姐說,他怕髒了阿姐的耳朵。
    “你不說我也知道…”
    王昉話中有歎息,她看著王衍的目中也帶有幾分失望:“隻是阿衍,你那樣的做法與他們兩人又有什麽區別?不過都是小人行徑。”
    “即便連後宅婦人都唾棄的行徑,阿衍卻要自己去做?”
    “徐先生對你的諄諄教導,不是想教出一個隻會使小計的庸才。”
    她這些話委實有些嚴重了…
    王衍到底還年幼,她又是他素來敬重的長姐,從她的口中說出這些話難免讓他心傷不已…可她卻必須要說,她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會步前世的後塵,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她要她的阿衍立於這廣闊的天地之間,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他本應該如此…
    王昉的手撫在王衍的頭頂,聲線溫柔,眉眼溫和:“等你有一天,即便什麽都不說,也能讓人心生敬意與畏懼的那一天。王冀也好,言庚也罷…他們都隻能如螻蟻一般仰望著你。”
    “阿衍,那才是阿姐想看到的。”
    王衍怔怔看著王昉,許是王昉此時的麵容太過溫柔,或是她話中的意思太過深遠…
    他竟然隻能這般怔楞得看著王昉,看著他的阿姐。
    即便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就能讓人心生歎服與畏懼…
    這才是阿姐想看到的嗎?
    …
    “主子。”
    簾外響起了琥珀的聲音:“早膳已經擺好,若再不吃便該涼了。”
    冬日的膳食本就涼得快。
    王昉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她麵上帶著笑握著王衍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口中跟著一句:“走吧,陪阿姐去用膳。”
    王衍的腦中還在想王昉的話,直到陪著王昉一道用完了早膳,丫鬟撤桌退下的時候…他才深深朝王昉拱手一揖。他的麵上帶著幾分慚愧,是言:“阿姐所言,我已記下了,我不會私下去找她們報仇。”
    “我會聽阿姐的話,好生跟著徐先生學習…”
    王昉一聽,麵上便也化開了一道笑意,她朝王衍伸出手,開口說道:“這才是我的阿衍。”
    “隻是…”
    王衍握住了王昉的手,跟著她一道坐在軟塌上。
    他一雙俊逸而聰慧的眉眼輕輕折了起來:“阿姐還是早些定下婚事的好,省得那群無賴總盯著你。”
    “婚事?”
    王昉正在替他倒茶,聞言卻是一怔。
    她把手中的茶盞遞給王衍,口中是跟著一句:“什麽婚事?”
    “自然是表哥與阿姐的婚事——”
    王衍看著王昉,難得帶了幾分無奈:“表哥雖然還未曾金榜題名,可是我們兩家早有這個打算,索性還不如早些先把婚事定下…”他這話說完是接過王昉手中的茶盞:“有表哥在,我看誰還敢打阿姐的主意?”
    是啊…
    王家與程家早有把她與程愈湊成隊的打算,前世若是未曾出了那麽多事,她也合該要嫁給他。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
    王昉此時想到的卻是陸意之,他的玄裳翩躚,他的眉目風流…以及那夜他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王四娘,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你也拒絕不了”。
    她想到這些的時候…
    這顆心還是止不住“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仿佛下一瞬間就能跳出喉間一般。
    “阿姐?”
    王衍看著王昉麵上忽然而生的紅暈,他先是一愣跟著是說道:“阿姐,你怎麽了?可是生病了?我讓人去請馮大夫。”
    “我沒事…”
    王昉攔住他,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了,怎麽會想起陸意之,又怎麽會臉紅心跳。
    她輕輕換了好幾個呼吸,待那股子紊亂的氣息散了開去,才開口說道:“許是屋中的炭火擺得太足了。”王昉這話說完便又開口一句:“前些日子我給你做了一件衣裳,我讓人拿出來給你拭一拭。”
    王衍見王昉麵色已恢複如常,又聽說有新衣裳,自然被吸引了過去,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
    因著今年出了這麽多事。
    王家這個年自然也不如往日過得那麽歡快…
    王岱倒是想了法子從杭州請了個戲班子特地在家裏擺了幾天台子,家中上上下下一道看了幾回也算是給這新春鬧了一通。
    邁進元康十年…
    今年的新春比起往昔仿佛還要寒些,有經驗的老婆子便說“怕是今年還要落一場雪,不然這天不會冷成這樣”。
    果然沒個幾日,便落起了雪。
    這雪下得竟是比往年都要大,才過了一夜便把那原先的模樣都給蓋住了。
    王昉身上穿得厚實,手上還帶了一個用白狐做的手套,由著琥珀在頭上撐著傘一路往千秋齋走去…近日生了這麽幾樁事,傅老夫人雖然麵上沒顯,可身子比起往日卻還是要羸弱了幾分。
    馮大夫看了幾回也隻是說心有鬱積隻能好好養著,就連宮裏的夏院判也隻是開了幾幅養神的藥方。
    因著如此…
    王昉這幾日是天天往千秋齋跑,隻差就在那處睡下了。
    半夏瞧見她過來,忙打起了簾子,一麵是替她解著外頭的鬥篷,一麵是拿著帕子掃著她身上的雪,口中是跟著一句:“老夫人剛還想遣奴去您那頭,讓您今兒個別來了…奴還未曾出門您就過來了。”
    王昉笑了笑,她也握著帕子掃著身上的雪…
    風大雪大,雖然有東西擋著可有些地方卻還是沾到了那外頭的雪。
    她怕身上的寒氣過給了傅老夫人,便先倚著炭盆烤起了身子,一麵是問道:“祖母昨兒夜裏歇得可好?”
    半夏聞言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她奉了一盞熱茶遞給王昉一麵是讓小丫頭去端一盆熱水進來,口中是跟著一句:“昨兒夜裏老夫人又哭了幾回,臨到三更才睡,再這般下去這身子又怎麽能好?”
    王昉聞言也攏緊了雙眉…
    她喝了幾口熱茶,又接過半夏遞來的熱帕拭了拭有些被凍紅的臉,便掀了簾子往裏走去。
    傅老夫人正倚著軟塌假寐著,她的手中轉著佛珠,聽到聲音便道:“可去說過了?”
    王昉看著她麵上的疲態,心下一歎,跟著是輕輕開了口:“祖母…”
    傅老夫人聽到她的聲音便睜開了眼,她看著王昉有些無奈:“風雪這麽大,何苦跑這一趟?”她這話說完是握著王昉的手,見她身上還算熱乎才鬆下心來,一麵是朝半夏說道:“讓人去小廚房端些糕點過來。”
    “是…”
    半夏屈膝一禮走了出去。
    王昉脫下鞋襪也一道躲進了毯子裏,她的手輕輕按著傅老夫人的額頭,口中是跟著一句:“聽半夏說,您昨兒夜裏又沒睡好?祖母,您這樣讓陶陶怎麽放心?即便祖父在天有靈也隻怕會心傷不已。”
    傅老夫人聞言是心下一歎…
    出了這麽多事,她又怎麽可能歇息得好?
    她看著王昉,手撐在她的頭上目中泛著柔和:“祖母老了,人老了總是這樣的。”
    “胡說…”
    王昉攔住了人的話,口中是跟著一句:“您才不老呢,您的頭發比陶陶的還要黑…您說過要好好陪著陶陶的。”
    “是啊,祖母還要看著我的陶陶出嫁呢。”
    傅老夫人想到這麵上倒也恢複了幾分精神氣,她朝外頭喊了一聲半夏:“把我的藥拿進來。”
    半夏一聽忙“哎”了一聲…
    老夫人這些日子除了四姑娘在的時候還吃幾口藥,其他時候卻是碰都不肯碰,今兒個竟然主動要喝藥如何能讓她們不高興?
    藥本來就在外頭煨著,她去了藥渣,而後便端著藥往裏走去,柔聲說道:“老夫人,藥來了。”
    王昉親自接過藥碗。
    她先輕輕吹著,等不那麽燙了才遞給傅老夫人。
    等傅老夫人喝完藥…
    王昉便把手中的福橘剝了幹淨,忙遞給傅老夫人,一麵是笑盈盈得說道:“祖母,吃。”
    “你這個丫頭…”
    傅老夫人笑著接過福橘吃了一瓣,酸甜入口,正好去了那股子藥味…
    她看著王昉,口中是柔聲一句:“等開了春,我的陶陶也該及笈了,等過了及笈,便可以嫁人了。”
    王昉聞言忙開口說道:“陶陶不想嫁人,陶陶隻想陪著祖母。”
    “傻丫頭,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
    傅老夫人又吃了一瓣福橘,她想著是不是該趁著身子還算可以,親自跑一趟順天府和程家商量陶陶和景雲的婚事…早點把事兒定下來,她的心也能早些放下。
    隻是這些話到底不好與王昉說,因此她便轉了旁的話題說道。
    祖孫倆在這屋子裏說了會子話,便聽到簾外傳來半夏一句:“老夫人,程家表少爺來看您了。”
    她這話剛落,不拘是傅老夫人還是王昉都有幾分怔楞——
    程家表少爺?程愈?
    王昉忙穿好鞋襪站起身…
    傅老夫人也端坐起身,笑著說了一句:“讓他進來吧。”
    “是…”
    沒過一會簾子便被掀了起來,程愈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衫走了進來,許是外頭風雪太大,他通身的氣質也帶了幾分平日少見的冷清…隻是在看到王昉的時候,那一抹冷清便又化成了幾許溫和。
    他朝傅老夫人拱手一禮,又與王昉點了點頭,才開口與傅老夫人說道:“景雲聽說老夫人近日少眠…”
    “如今天寒地凍,老夫人還要好生照顧自己。”
    傅老夫人看著底下站著的年輕人,越發覺得氣質如玉,她心下高興連帶著麵上也帶了幾分喜氣:“勞你記掛了。”
    她這話說完便又問了程愈幾句話…
    聽他一一答了,態度不驕不躁,心下便越發高興了幾分,跟著是問道:“可曾去見過你姑母了?”
    “尚未…”
    程愈麵上掛著笑,聲音也透著清潤:“打算見過老夫人侯再去看姑母。”
    “去吧…”
    傅老夫人麵上也掛著笑,她說到這便側頭看著王昉:“你陪著你表哥一道去吧,我也該歇息了。”
    王昉知道傅老夫人在想什麽…
    隻是她到底也未曾說些什麽,她朝傅老夫人屈膝一禮,而後是邁步與程愈一道往外走去。
    外頭的風雪仍很大。
    琥珀替她撐著傘,王昉便跟在程愈稍後一步的距離。
    待轉出千秋齋,走到梅林之處,程愈才開了口:“我與陶陶有話要說。”
    琥珀如今看程愈也算是拿他當準姑爺了,因此聽他這麽說也隻是想了一瞬便與兩人屈膝一禮往後退去…程愈手中撐著傘大半罩在王昉的頭上,一麵是邁步繼續往前走去。
    許是下雪的緣故…
    這梅花的香味竟是比往日還要濃鬱。
    兩人待又走了十步有餘,程愈才停了步子開了口:“阿衍已經把當日之事與我說了,你受委屈了。”
    王昉先是一愣,而後才開了口:“沒事,最後也沒發生什麽。”
    她倒不覺得委屈,隻是覺得有些惡心。
    程愈低垂著眼看著王昉,她大半的麵容皆掩在白狐兜帽之中,可還是有不少雪花隨著風打在她的麵上…他看著那幾片沾在她麵上的雪花,負在身後的手輕輕握了一握,待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說道:“陶陶,你可願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