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零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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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天尚還未亮, 王昉便被幾個丫鬟喚了起來…
屋中的燭火還未曾燃盡,她透過那茜紗窗往外看去隻覺得灰蒙蒙的一片。
王昉一麵由她們服侍著起來, 一麵是伸手掩在唇上連著打了幾個嗬欠才開口說道:“怎得這般早?”
“不早了…”
琥珀一麵取過外衫替人披好,一麵是取過玉釧手中的熱帕子奉到人的手中,口中是笑跟著一句:“您今兒個還得焚香沐浴,等天兒再亮些那些貴人、小姐也就該來了。”
王昉接過帕子拭了把臉, 倒也清醒了幾分。
她展開手臂任由幾個丫鬟服侍著穿衣穿襪,因著今兒個及笈的緣故她早間是不能多飲多食的,因此早間也不過喝了一碗紀嬤嬤親自做的湯水, 而後便由人服侍著往後罩房沐浴焚香去了。
王昉倒是覺得沒什麽…
隻不過幾個丫鬟卻生怕錯漏了什麽, 或是哪兒做得不對,竟都屏著氣凝著神仔仔細細得做著手頭上的事。
待一切修整好卻又過去了一個時辰了…
此時已至辰時, 天已大亮,外頭的聲響也就越發熱鬧了, 早間程宜遣人給底下的奴仆打賞了銀錢, 這會底下的正滿口說著討巧的話…紛紛笑語之間, 倒也給王家平添了幾分熱鬧。
王昉身著采衣、披散著剛剛被絞幹的頭發坐在臨窗的銅鏡前…
兩邊的木頭窗欞皆大開著,五月清晨的風尚還帶著幾分舒爽意打進屋中、打在人的身上很是舒服。
…
待又過了半個時辰。
有容齋中便開始越發熱鬧起來,王昉這回所請的雖然隻有陸棠之與李青佩, 可王家女的及笈禮這樣一個大好的日子, 這金陵城中的貴人們自然也不會錯過…其中有不少人是隨著家人一道過來, 也有不少是不請自來。
這些來得人大多都是與王昉相較的年紀, 又都出自金陵城中的老牌世家, 王家也不好怠慢, 索性便恭恭敬敬領著人到有容齋這處來了。
她們過來的時候…
王昉正坐在屋中與王蕙、傅如雪說著話,沒想到外頭突然起了一陣子鶯鶯燕語之聲,她眉心微蹙剛想說話便聽到琥珀進來稟報,口中是言:“主子,朱雀巷幾個公侯府裏的小姐都過來了。”
她這話一落,倒是讓屋中的幾人委實怔楞了一番…
朱雀巷的幾個公侯府的小姐?她們今兒個過來做什麽?
王昉心思一轉便有了答案,估摸著是她與陸家的那一樁婚事惹得這群貴小姐們起了趣,這不便挑著今兒個這樣的熱鬧日子過來湊湊趣…她想到這也不免覺得好笑,還真是一群閑著沒事做的貴小姐。
不過想是這般想…
既然來了也不好平白怠慢了她們,王昉一麵讓人請她們進來坐了,一麵是吩咐丫鬟去準備茶點之物。
簾子被打起…
約莫有十餘個打扮得恍若神仙妃子的人走了進來。
王昉早年在外玩樂的時候與她們也算得上相熟,其中還有幾個曾是她前世的舊友…隻不過重生之後,她因為前世的緣故便有意無意得避開了這些人,大家都是世家女性子又是驕傲慣了的,一來二去自然也就生疏了不少。
隻是往日不曾瞧見也就罷了,這會碰麵卻委實有些尷尬…
王昉倒是覺得沒什麽,這些人在前世其實也沒有對她做出什麽太過分的事,左右也不過是些拜高踩低的罷了…這是人之常情,隻不過她恰好不喜歡這樣的“常情”。
待兩廂各自見過禮。
琥珀便也領著丫鬟給幾人上了茶…
有容齋還算大,可一下子坐了十餘位卻也顯得有些滿滿當當了。
幾個世家小姐裏打頭的是一個姓“程”的姑娘,她年歲稍長些穿著一身嫩橘色軟煙羅罩衫,這會便端著茶盞看著王昉開口說道:“王四娘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遞個信來。”
王昉聞言便依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原不過是家中幾人小聚一番,便也未曾想過大辦…怕你們來了無聊,索性也就收了這個心思。”
她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連著麵上的笑容也沒有一絲差錯…
旁人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麽,何況她們今兒個也不是來與王昉辨“有沒有請她們的”,再說請不請的,她們不也都來了?
另有一個圓臉姑娘便開了口:“哎,王四娘,我聽說你要嫁給陸意之了?”
她是袁公府的獨女,名叫寶福…
因著袁國公隻有她一個女兒,素來便有些嬌慣了,平日裏說起話來也沒個遮掩…眾人聽到這話時都忍不住皺了皺眉心,隻不過她們今兒個來此為得便是這麽一樁消息,自然也不會去打斷她。
這會端茶的端茶,安坐的安坐…
耳朵卻都豎了起來,等著王昉的回答。
這陣子金陵城紛紛鬧鬧說了這麽久,大多都是信了這麽一樁事的,隻不過到底還沒有當事人親自點頭…眾人心裏便都還留了一層懸。其實雖說她們這群人不喜歡王昉,可也委實是佩服她的,因此總覺得她這樣一個人嫁給陸意之委實是可惜了。
坐在一處的王蕙聞言卻是攏了眉心…
這群人當真是沒安什麽好心,阿姐這樣的日子竟然上門來說道這些,她剛想開口便被王昉握住了手。
王昉見王蕙不再開口便把茶盞擱在茶案上,一麵是取出帕子拭了拭唇角才看著袁寶福開了口:“不知袁姑娘是從何得來的消息?何況婚姻大事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說到這是些微停了一瞬,待過了一會才又重新淡淡開了口:“即便我真要嫁去陸家,又與袁姑娘何幹呢?”
袁寶福聽著王昉這話自是不高興,口中直言而道:“王四娘,我可是好心!陸意之那是什麽樣的人,咱們在座的可都再清楚不過了…要不是與你往日玩過幾回,我才懶得來與你說道這些。”
她這話說完便又氣呼呼得添了一句:“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旁人聽聞這番話卻都忍不住皺了眉心…
她們今日可隻是來打聽個實情,可沒想過要惹王昉不高興…今天這樣的日子,若真惱到了她隻怕到頭來回去也要被家人責上一頓。程公府的那位姑娘更是絞了幾回帕子,早就知曉這個姓袁的是個不通事的,可沒想到她這麽不靈光。
還有這些粗鄙之話也不知是跟誰學來的——
程姑娘想了又想,到底還是與王昉賠起了歉意:“你別介意,咱們也都是一道玩到大的…若是你有好姻緣,我們自然是高興的。”
她這話說完其餘人也都開口附和道…
偏偏那袁寶福還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話,瞧見她們這般便又開口說道:“什麽好姻緣,就陸意之那樣的還能算是好姻緣?”
屋中有一瞬得靜謐…
王昉冷眼看著她,心下卻已起了幾分怒氣。
她一直都知道陸意之在金陵城中的名聲並不算好,這金陵城中姑娘們聚會說起金陵城的兒郎時,總有人說起陸意之…比起別家兒郎,說起陸意之的時候,眾人的麵上更多的卻都是鄙夷與嘲諷,更有不少人直言說道:“若是嫁給陸意之這樣的,還不如去絞了頭發做姑子。”
雖說這些名聲大多是由陸意之故意造就的…
可王昉卻還是覺得不高興,不高興那個人被她們這樣看待,更不高興她們如此這樣說道那個人…她把唇邊的帕子收攏在手中,而後便雙手交握擱在膝上,也不顧東道主的身份徑直冷臉看著人,口中是未曾遮掩的不喜:“袁姑娘今也有十八了,也的確該著急了…隻不過作為姑娘家的,一口一個姻緣,到底還是有些不該。”
袁家這位姑娘素來嬌蠻慣了…
這金陵城中好的看不上她,差的她又看不上,這一來二去卻是蹉跎至今還未曾婚配。
這事不僅是袁家的心頭痛,更是袁寶福心中的一根刺…往日因著她這一層身份,平素鮮少有人敢當麵與她說起這話。因此有容齋坐著的各家士族小姐一聽這話還當真是怔了一回,而怔楞過後便是麵色一白。
王四娘還真是能給人找不痛快…
袁寶福素來脾氣火爆,這會又刺到了她的心坎,還不知要做出什麽事來?要真在今日鬧出什麽事來,得罪的可是王、袁兩家。雖說這事雖是王昉起的頭,隻不過傳得出去她們也免不了這層罰,誰讓她們今兒個來時就沒安什麽好心。
眾人心裏一個盤算,剛要說話,便見袁寶福已漲紅了臉站起身,朝王昉怒目而視:“王四娘!”
她這一聲委實算得上是暴怒,不僅屋中的幾個貴小姐嚇了一跳,就連外頭候著的丫鬟也都被驚了一下紛紛打簾朝裏頭看來…王昉卻依舊好整以暇、麵帶笑容朝人看去,口中更是添了一句:“袁姑娘想說什麽且說便是,不必喊得如此響,屋子裏都是姑娘家沒得被你嚇著了。”
她這樣說話還不如不說…
眾人心中劃過這個念頭,側頭瞧去便見袁寶福麵上的怒色更加添了幾分…看來今兒個還真是來錯了,原是想來得個消息捏個趣,哪裏想到會鬧到如今這幅模樣?幾人心下已生了退意,偏偏袁寶福如今正氣得厲害,一副怒容仿佛要吃了王昉一般。
程姑娘左看右看心下煩得厲害…
今兒個這事還是她組織的,要是讓家中長輩知曉,一頓責罵是免不去的。
別人不說話,她卻不能不說,她想了想索性便開口說道:“好了好了,今兒個是四娘的好日子,咱們都是一道玩大的,拌過幾句嘴也就罷了。”
旁人也跟著勸起和來。
幾人說話間,簾子便又被打了起來,走進來的卻是陸棠之和李青佩…兩人此時的麵色卻都算不上好。因著先前裏屋鬧騰的緣故,兩人便問了回丫鬟才得知出了這樣一樁事…這會陸棠之便冷著眼看了她們一眼:“前些日子姑母還與我說在宮裏無聊,恰好讓我今日瞧見這麽一出好戲…”
她說到這便又跟著一句:“不若我把今兒個事上報給姑母?想來姑母她也很道說道的。”
陸棠之這話一落…
眾人便都變了臉色,就連那位袁姑娘也忍不住止了話變了臉。
今日這樣的事在各家傳一番也不過是一頓責罰了事,可若是傳進宮中…要是得了個什麽不好的名聲,隻怕日後的婚嫁都成了問題。即便有婚配完的,可被當今太後批評,這樣的重責她們可都當不起。
怎麽就忘了這麽茬…
雖說如今陸家也不知什麽緣故惹了天子不喜,竟然被撤了兵權…可後宮的那位還姓陸呢。別的事那位管不了,可管她們幾個姑娘家還是綽綽有餘的。
程姑娘白著臉卻強撐著笑開口說了一句:“陸妹妹,今兒個可是四娘的好日子,我們不過是與她說笑呢…”她這話說完眾人也都一一點了頭,就連袁家那位姑娘也跟著點了頭。
陸棠之見此也就未再說什麽,她繞開她們朝王昉走去,伸手握著她的手張了張口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心下卻有幾分抱歉…因為哥哥的緣故,往後隻怕王家姐姐受到的委屈還要多。
等回去她便與母親好好說道,王家姐姐的委屈可不能白受!還有哥哥那頭,要是以後他敢欺負了王家姐姐,她頭個不放過他!
王昉看著陸棠之自然知曉她在想什麽…
她倒是沒覺得委屈,隻是有些生氣罷了,何況那人是個什麽樣子她再清楚不過了…隻不過這些話卻不好與棠之說。
因著陸棠之和李青佩的到來,先前說話的那群貴女便紛紛告了辭,說是要去前廳候著…王昉便也未說什麽,隻遣了人把她們送了過去。
等她們走後,這一室之內才終於恢複了原先的安寧。
沒有了外人,幾人說起話來倒也鬆快了許多…
王蕙與傅如雪坐在一處繼續彈起了過後在及笈禮上要用到的曲子,陸棠之便又跟著紀嬤嬤重新學了一遍及笈上的流程,她在家裏跟著母親已學了幾遍。可唯恐出錯,這會卻是比王昉還要緊張…
王昉瞧著好笑,卻也未曾攔著他們。
李青佩的麵上也難得帶了幾分笑意,她把眼從旁處收回來才又看著王昉緩緩說道:“你當真要嫁給陸意之?”
若是別人這樣問,王昉自然不會搭理她…隻不過李青佩,王昉知曉她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也知曉她沒有惡意。因此她也就未曾避諱,輕聲笑道:“是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目是帶著幾分笑意的,就連聲音也透著幾分柔和。
李青佩從未見過這樣的王昉,一時也忍不住看著她怔了一回…待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說道:“挺好,陸意之那個人瞧著做事沒個邊際,其實為人卻算不錯。你嫁給他不虧…當然他若是敢虧待你,我也不會放過他。”
王昉聞言眉眼便又泛開了幾分笑意,輕輕說了一句“好”…
她想起先前李青佩與徐慶年的婚事,便也開口問道:“你和徐家公子的事?”
李青佩倒是未曾遮掩的誇讚了一聲:“他很不錯…”
王昉還想再問,外頭卻響起了半夏的聲音…卻是讓她好生準備一番,時辰快到了。琥珀與玉釧扶著她進了裏屋便又重新修整了一番,待到了時辰便扶著她往宗祠走去。
她今日的及笈禮便是在這處舉行,王家百年宗祠肅穆非常,雕梁壁畫即便過去百年依舊栩栩如生,更能從中看出幾分百年前王家的盛況之景…因此能到這處觀禮的除了王家的人以及幾個有身份的,其餘人便隻能在會客廳等候了。
禮樂已起…
王珵親自說了一番話,一為謝賓客前來觀禮,二卻是賀小女初長成年。待又換了一首曲子,王昉才由陸棠之與李青佩的陪同下緩緩朝裏走去。
許是因為場景太過肅穆…
王昉隻覺得這顆先前未曾紊亂的心竟在此時如轟轟雷鳴一般,止不住也錯亂了幾分。
她屏住了呼吸,在禮樂聲中,在眾人含笑而又期待的眼神中緩緩往前走去…她看著站在最前麵的祖母、父親、母親、三叔,他們都在看著她,帶著微笑與期待。
而一旁的阿蕙、阿衍他們也都在看著她…
家人在前,身後是她的好友…王昉覺得這便是她收到最好的禮物了。還有那個人,即便他未曾出現在這,可她知道…他一定也在看著她。
禮樂悠揚婉轉,而她的麵上再無緊張,唯有對生活的希望與期待。
真好啊…
這一次,你們都在。
…
晚上。
王昉剛剛洗漱完,這會便坐在軟塌上…她一麵是由琥珀替她拭著發,一麵是握著本書依著燈火慢慢看著。
一旁的玉釧與翡翠正在按著禮單,登記著今兒個送來的禮。
“李小姐也真是的,竟送了把匕首給主子…”翡翠一麵笑說著,一麵是在冊子上記了“李家小姐,匕首一把”…這是為了方便以後回禮。
王昉聞言倒也是笑了一回,她從書中收回了眼朝翡翠那處看去:“這把匕首價值可不菲,這是青佩頭一回打仗時得來的戰利品,削鐵如泥,你可別不小心劃傷了自己。”
翡翠聞言自是忍不住驚呼一聲,虧得主子說了一回,若不然她保不準還真會不小心被劃到。
王昉想了想便又跟著一句:“不必收進庫房了,就放在我的箱籠裏就是。”
“哎…”
翡翠輕輕應了一聲,而後便小心翼翼捧著裝著匕首的木盒走道裏屋放進了箱籠中…待出來時還有些餘悸,口中是跟著一句:“以後李小姐送來的東西可得給仔細著些。”
她這話說完便又繼續往後記著禮單…
待記到陸棠之時,她便又輕輕“咦”了一聲:“陸家小姐怎得備了兩份禮?”
玉釧也跟著看了一眼:“還真是兩份禮…”
王昉聞言卻是想起先前陸棠之離去時與她悄聲說的話,她握著書麵的手輕輕收攏了幾分…便又聽到翡翠繼續說道:“一把鳳尾琴,一根是紅玉簪。”
紅玉簪?王昉側眼看去便見翡翠手中握著的那根簪子在這燭火的照映下越發顯得通透無比,她想起當日阿衍所說便開口說道:“把那根紅玉簪取過來,我看看。”
翡翠把簪子重新放進盒子裏,而後是雙手捧著奉到了王昉的跟前…
王昉把手中的書擱在一側,而後便接過盒子從中取出了那根紅玉簪…紅玉簪的頭部製得是祥雲模樣,簪身上還刻著魚躍蓮間。她剛想再往下看,便察覺到背麵有些不尋常索性便翻了個麵去瞧,便見上頭刻有“無思無慮,其樂陶陶”。
她握著手中的紅玉簪,輕聲呢喃道:“無思無慮,其樂陶陶…”願你無憂無慮,願你的快樂無窮無盡。
她這話委實太輕,就連琥珀也未曾聽清…“主子在說什麽?”
“沒什麽…”王昉把手中的紅玉簪收攏於手心,她側頭看著窗外的無邊夜色,唇邊卻是緩緩溢開了一抹笑意。
…
王、陸兩家的婚事終於還是定下來了,在王昉及笈後的沒幾日,婚期定在今年十一月。
金陵城中紛紛說鬧了好幾日,就連說書先生的戲折子也換了好幾回…還有一樁事卻是宮裏的陸太後不知道起了什麽心思竟召了不少世家女進宮,而後也不知怎麽惹到了那位太後娘娘,這些世家女竟都被好生罰了一通。
而其中罰得最嚴重的便是程、袁兩家的姑娘…
隻不過這些事王昉卻都不知曉,自打婚期定下後,她的空閑日子便越發少了…雖說離十一月還有半年的樣子,可有些要備的東西卻都要細細備下來了。
陸意之過來的時候,王昉正坐在千秋齋聽傅老夫人說起一些大婚與婚後要用到的禮儀…因著兩人已訂了婚,倒也不必像先前那般拘著他們不見麵了。
何況傅老夫人素來疼王昉,她是真心希望陶陶日後能過得好。
傅老夫人看著王昉收起了手中的冊子,麵上帶著笑,口中是跟著一句:“讓琥珀跟著,去見一見吧。”
“是…”
王昉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才往外退去。
陸意之就等在園子裏,許是剛剛下朝不久的緣故,這會還穿著一身緋袍官服…王昉見慣了他穿玄裳,還從未見他穿過緋袍,一時之間看著他的背影竟忍不住有些怔楞。
待他轉過身——
王昉看著他麵上一如舊日的風流眉目才回過神,她一麵往前走去,一麵是暗罵了自己一回…又不是沒瞧見過,這般迷眼做什麽?
路道上的人有些多…
陸意之與王昉便錯開了幾步走著,待至一條清幽小道,陸意之才停下了步子側頭看著琥珀:“我與陶陶有話要說…”
琥珀聞言是看了看王昉一眼見她點了點頭,才往後低著頭退去幾步。
“陶陶…”
陸意之的聲音很輕,卻又帶著無邊柔情與纏綿,他垂眼看著王昉,待過了許久才又跟著一句:“我馬上就要走了。”
王昉原先因為他這一聲輕喚,還有些心亂如麻,待聽到後話卻回過幾分神來。她仰著頭看向陸意之,一雙柳葉眉止不住也蹙了幾分:“什麽時候?”
“過會便要出發…”
王昉一怔,她張了張口,可臨了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這事其實早已有了風聲,隻是當初並未定下時間…身為宣撫使,這一回陸意之是要去邊疆替皇帝慰問將士。這是外頭的說法,可她卻覺得並沒有這麽簡單。
卻是過了一會…
王昉才低了頭從腰間的香囊中取出一個平安符遞給陸意之,口中是跟著一句:“這是前幾日我從清明寺中給你求來的,保你平安。”
她知道陸意之的誌向,也知道他的抱負…她不會去阻攔他。
她,隻要他平平安安。
陸意之看著眼前那一道平安符,麵上卻有一瞬得怔楞…他以為王昉會不高興,大婚在即,而他卻要遠走他鄉。
可她卻什麽都沒有說,連一句抱怨也沒有…陸意之的心下不知是何等情緒,他伸手接過平安符,順勢卻把她攬在了懷中。
王昉一怔,他剛要掙紮便聽陸意之啞著聲音輕聲說道:“乖,不會有人看到。”
這個混蛋…
她哪裏是怕別人看到?早知道就不該讓琥珀退下!
陸意之軟玉在懷卻沒有半點旖旎思緒,他隻是這般抱著她,開口說道:“我會早些回來,等著我。”
也許是他話中的啞然,或是因為離別愁緒…
王昉竟然忘記了掙紮,她的臉埋在陸意之的肩上,手慢慢收攏,良久才緩緩說道:“好,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