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一百零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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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
陸意之已去上早朝了, 王昉梳妝打扮了一番,趁著天色清明便去了趟東院與姚如英說了這麽一樁事…如今徐靜嘉已出了月子, 這府中之事自然大多移到了她那處,姚如英便也空閑了不少。
瞧見王昉過來…
姚如英便笑著朝她招手說道:“今兒個怎麽這麽早過來?”
王昉聞言便與她說起了家中的那一樁事:“這畢竟是三叔頭一個孩子,媳婦私心想著也該去看看。”
姚如英聽她這話說完,麵上也泛起了幾抹溫和的笑意…
“這是喜事, 自然該去。”
王家三爺的事她也是有所耳聞的,當年這位王三爺在外行商,那江氏便一直等著, 可誰都未曾想到這位江氏竟然會在新婚前夜被自己的表哥玷汙…隔日去迎親的時候, 江氏便在自己的屋子上吊自盡了,好好一樁喜事也就成了白事。
當年這樁事雖然被掩了下來, 可這金陵城中該知道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全。
其實按著王三爺如今這樣的身份…
即便是再貴重的姑娘家也是娶得的,可他能為了江氏不再娶妻, 卻也算得上是個癡情的…如今他屋子裏的妾氏能懷有子嗣, 也算得上是解了傅老夫人心中的一頓愁了。
既是好事, 自然該恭賀。
姚如英想到這便側頭與沉嬤嬤說道:“你去庫房裏挑上幾件好禮,讓陶陶一道帶去。”
王昉聞言自是忙拒絕了:“母親,不用的…”
“傻丫頭…”
姚如英握著王昉的手輕輕拍了一拍, 口中是跟著一句:“如今咱們兩家可是打斷了筋骨也扯不開的姻親關係了, 王家有喜事, 我自然高興。”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何況不過是幾件禮物, 權當一個賀喜用, 難不成你還要與母親客氣不成?”
王昉見她這般便也未曾拒絕…
待沉嬤嬤備了禮出來, 她便又屈膝一禮是為告退。
…
王、陸兩家離得近…
一路上也沒個阻攔,王昉在路上便也隻是花了半個時辰。等到了慶國公府,王昉便讓琥珀帶著禮徑直往千秋齋走去了…傅老夫人早先已得了信,這會瞧見王昉進來便笑著與她伸出手,口中卻是跟著輕嗔一句:“你這丫頭,遣人來送個禮便是,何苦親自來跑這一趟?”
她說是這般說,麵上卻是未曾遮掩的笑意…
傅老夫人這些年最愁得便是王岱的親事了,他因著江氏的事不肯再娶,偏偏連個妾也不肯納…這麽多年身邊也隻有個空青伺候著。隻是空青的年歲到底長了,這些年也未曾見她有個動靜,傅老夫人心下自是以為她隻怕是不好生。
哪裏想到——
她如今這心思淡了,卻爆出了這麽一樁大好事。
王昉任由傅老夫人握著她的手,口中是跟著溫聲一句:“這可是三叔頭一個孩子,我自是要來看看的。”她這話說完便又一句:“三叔可在府中?”上回來時未曾見到他,說是去了蘇州。
如今這樣的好事,隻怕三叔也該回來了。
“回來了,昨兒夜裏就回來了…”
傅老夫人一張帶著褶皺的臉上帶著笑:“這麽些年,我可從未見你三叔這般急過…也好,如今有了這個孩子,我心下也能安心不少。”王岱雖然不是從她肚皮裏出來的,可這麽多年她待他跟親兒子也沒個兩樣。
她知道他的性子擰…
他不想做的事旁人再怎麽說也沒用,因此她這些年也未再逼迫他。
可她這心裏啊總是有些遺憾的,遺憾他沒個孩子,以後老了也是這樣孤身一人…好在,這個孩子來得及時。
傅老夫人麵上帶著幾分溫和的笑,她握著王昉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口中是跟著一句:“你既然來了,便去瞧瞧吧…等午間便留在家中陪祖母用飯,我讓小廚房裏給你多備幾道你愛吃的菜。”
“是…”
王昉笑著應了聲,又與傅老夫人福了個禮才往外退去。
…
燕溪閣。
王昉已許久未來這了,原以為如今空青懷有身孕,這燕溪閣的下人也會多些…倒是未曾想到還是以前那副模樣。院子裏唯有幾個灑掃的丫鬟,皆低著頭做著手頭上的事,平添了幾分靜謐味道。
待瞧見王昉…
那幾個丫鬟便迎上前,屈膝見了禮口中是跟著恭聲一句:“給四姑娘請安。”
王昉輕輕嗯了一聲,她從院子裏收回眼,垂眼問人:“三叔呢?”
丫鬟仍舊低著頭,聲音卻依舊恭敬如初:“三爺正在後院陪著梁姨娘走路,可要奴去通傳一聲?”
梁姨娘?王昉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有幾分怔然,到後頭還是琥珀在耳邊輕聲說了一句:“空青是三爺取得名字,她進府前名喚梁珍。”
王昉聞言是點了點頭,她也未曾讓人通傳,這燕溪閣她來過那麽多回,卻是比誰都要熟。她讓琥珀帶著禮徑直往後院走去,剛邁進後院便是一小片梅林,如今正值時季,梅花開得正好…紅白交映,在這日頭下更是折射出幾道耀眼的光芒。
而小道之上…
卻有一個穿著灰色大氅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披著白狐鬥篷的女人緩緩走著路。
男人麵容清雋卻擰著眉心透著一股子緊張,女人麵容清雅,此時正笑盈盈得半側著臉,日頭打在兩人的身上,隱隱透露出幾分歲月靜好的模樣…正是王岱與空青。
王岱的手環在空青的腰上,這會正半低著頭,口中是絮絮說道:“小心石子…”
他一麵說著話,一麵口中是又跟著一句:“等走完這圈便進去吧,你如今身子還不穩可不能吹風。”
這番緊張神色哪裏還有平日清明從容的模樣?
王昉瞧著瞧著便忍不住笑出了聲,她離兩人並不遠,這一聲未曾遮掩的笑聲自是傳入了兩人的耳中…王岱抬了臉朝她看來,見是王昉,他的麵上便又化開幾許笑意,口中是跟著一句:“陶陶,你怎麽來了?”
“我來瞧瞧空青姑姑…”
她習慣了喚空青姑姑,一時也有些改不了…何況王昉總覺得了梁姨娘太過生疏了些。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朝兩人走去。
空青瞧見王昉過來便想向往常那般與她福身一禮,可她這身子還未蹲下便被王昉伸手托住了…王昉一麵握著她的手,一麵是笑說道:“姑姑如今可是咱們王家的大功臣,陶陶可受不得這個禮。”
“四姑娘…”
空青聞言清雅的麵上止不住化開幾許羞赫之意,她往日行事沉穩,可聽到這些話免不得還是有些臉紅。
王岱的麵上卻並未有什麽異常,他照舊小心翼翼得環繞著空青的腰肢…聞言也不過跟著一句:“九章沒與你一道來?”
“他昨兒個剛休沐過…”
王昉一麵說著話,一麵是伸手去扶空青,一麵是與王岱說道:“我來扶姑姑吧。”
王岱聽她這般說心下卻有些躊躇,待聽到空青說:“爺,您去忙吧…”
他思索一番才鬆開了手,口中卻是與王昉說著:“她如今身子還不穩,別讓她吹太久的風…”待這話說完,王岱便又看向空青,連帶著聲音也柔了幾分:“我去書房,若有事便讓人來喊我。”
空青臉一紅卻是點頭應了。
王岱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往前走去。
王昉笑著扶著空青的手繼續往前走去,眼看著王岱離開的身影,口中卻是止不住打趣道:“我還從未見三叔這樣緊張過別人…”
空青聞言,臉便又紅了幾分。
其實她如今還是有幾分恍然,仿佛整個身子還踩在那雲層上一般,連著這顆心也一顛顛得…她從十三歲便跟著三爺了,至今也有十餘年了。這些年她看著三爺從一個少年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見過他的失落,也曾看過他的歡喜。
他的辛酸甜苦…
她都曾陪著他一道經曆過。
這麽多年,三爺未娶,身邊也隻有她一個人…
可即便三爺待她一直都很好,她卻從來不敢期盼什麽,她這樣的身份又怎麽配得上三爺呢?她隻想陪著三爺,隻要能這樣近近地看著他就足夠了…可她未曾想到她會有孩子。
她和三爺並不是沒有親近過,可她的身子卻從未有過動靜。
三爺未說什麽…
她私下也曾請人查過,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久而久之,她也就隨緣了。
可如今…
空青低垂著眉眼,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如今這處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一個她和三爺的孩子…她想起昨兒夜裏三爺急急朝她走來,許是一路疾馳的緣故,他身上的披風和頭發都亂了,哪裏還有平日清雋的模樣?
她還未曾說話…
他便已蹲下了身,手環著她的腰肢,臉上卻帶著幾分不知所措。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三爺露出這樣的神色了,這些年他的生意做得越大,性子也就越發沉穩。仿佛這世間之物早已沒有什麽可以擊敗他的了…可在昨兒夜裏,他卻仿佛回到了幾年前一般。
“你有身孕了?”
“是,妾身有了三爺的孩子…三爺您要做父親了。”空青想起她說完這話後,那個男人驟然紅了的眼眶心下便止不住又柔了幾分…她從來不在乎什麽身份地位,她隻想陪著他,隻要一生一世陪著他就夠了。
王昉看著空青麵上彌漫著的歡喜意,心下也有幾分高興…
她一直都覺得三叔待空青是有情的,上回空青被燙傷,三叔麵上未曾遮掩的緊張是做不了假的。空青便更加不用說了,前世三叔離家之後,她拒絕了祖母一切的提議,毅然墮入空門…
因此即便兩人的身份有此溝壑,可她還是盼著他們能好好的。
王昉的麵上仍舊帶著幾分笑意,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起風了,我們走吧。”
“好。”
…
王昉陪著空青在屋裏又說了會話,便告辭了。
她未曾生養過也不知該說什麽,臨來幾句也隻是讓人好生休養著…空青自是一一應了,她想起身送王昉出門…卻被王昉攔住了。
王昉笑著握著她的手,口中是跟著一句:“姑姑好生歇養著吧,若是讓三叔瞧見隻怕該怪我了。”
她這話說完看著空青泛紅的臉頰便也未再多說,由琥珀扶著往外走去…剛剛走出屋門便瞧見王岱在外頭轉悠著,時不時得還瞧一瞧屋裏,一副想進去又不知該不該進去的模樣。
待瞧見王昉出來…
王岱便輕輕咳了一聲,他從布簾上收回了眼,負手於身後,口中是跟著一句:“走了?”
王昉見他這般麵上卻是忍不住泛開幾許笑意…
她邁步朝王岱走去,與他屈膝一禮,口中是言:“三叔未去忙活?”
王岱聽她這話又瞧見她眼中的揶揄味道,自是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他先前倒是也去了趟書房,前段日子他去了蘇州,金陵城中還有不少事等著他處理。隻是他心中記掛著空青,哪裏有什麽心思做事?索性便來到了這院子裏。
倒是未曾想到這幅模樣恰好讓陶陶撞見。
他也未說話,隻是開口說道,卻是趕起了人:“時辰也差不多了,你陪母親去用飯吧…這陣子你不在家,母親很是念你。”
“是…”
王昉笑著屈膝一禮,便由琥珀扶著往外走去。
未走幾步,她轉頭看去…便見那簾子一掀一翻,早已瞧不見三叔的影了。
琥珀瞧著也忍不住笑了一回:“外頭都說咱們三爺最是沉穩,若是瞧見三爺這幅模樣,不知要驚煞多少人了。”
王昉聞言是笑了笑,口中跟著一句:“不過是碰到了軟肋罷了…”她這話說完瞧著那已歸為靜止的布簾,便笑著回過了頭繼續往外走去。
…
因著昨兒夜裏陸意之說會過來接她…
王昉便安心待在了府中,她午間陪著傅老夫人用了飯,又陪著她散了步,而後便去了飛光齋…如今家中的事大多是移到了王蕙的身上,件件樁樁都被她打理得很好,程宜倒是空出了不少。
她這陣子便把功夫都用在了過年和王媛的婚事上。
王媛是二月生的…
她與言庚的大婚便定在及笈的後一日。
程宜心裏雖恨極了王允和紀氏,可王媛卻是無辜的…何況她身為家中大婦,不管如何這樁婚事她都要多幫襯著些,總不能讓別人看了王家的笑話。她手中握著本冊子,這是紀氏當年陪嫁過來的東西…
紀氏家中不比程家,更比不得傅家。
她的父親雖是五品吏部郎中,可家中姊妹多,又沒什麽餘外的產業…當年嫁給王允的時候,也沒多少好東西。
尤其是這些年,私下又用了不少銀子,當年的嫁妝早就未剩多少了。
“你祖母的意思是把公中給王冀的那一份也一道給了她…不過阿媛的性子素來傲氣,隻怕瞧見這份嫁妝又該鬧騰了。”
王昉聞言是取過那本冊子翻看了幾眼,這上頭的東西其實並不算少了,紀氏的嫁妝雖然不多…可加上公中出的兩份,比起別家卻也算得上是不錯了。
隻是王媛素來愛與她攀比,隻要比不過她自是會鬧騰一番。
王昉把手中的冊子重新擱到了茶案上,口中是言:“祖母都未說什麽,母親可別想著要從自己的庫房裏給她添上去…”
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阿媛這個性子也是該好好磨一磨了,往後她做了言家的大婦,若還是這般…日後要吃虧的可是她。”
程宜聽她這話自是笑著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母親哪有這麽傻?阿蕙還未曾嫁人,阿衍也還沒娶妻…”何況,她即便再不恨王媛,可到底礙著舊事也喜歡不了,又怎麽可能從自己的腰包掏出來給她?
“能幫得我自是會好好幫襯…至於幫不了的,母親也隻能說一句無能為力了。”
畢竟言家較起陸家給的聘禮也委實算不得多。
程宜想到這眼中止不住又泛開了幾許笑意,往日她還怕這一樁婚事委屈了陶陶,如今看來…不管是陸家還是九章,待陶陶都是極好的。她剛想說話,簾外便響起了白芨的聲音:“夫人,姑爺來了。”
“快請進來…”
簾子被打起,陸意之走了進來,他的身上還穿著一身緋色官服,映著屋中的燈火,越發襯得他麵如冠玉。
他是先朝程宜拱手一禮,口中是言:“嶽母。”
程宜如今看陸意之是越看越滿意,聽他這一聲自是越發笑得彎起了眉眼:“快些起來,就等著你用晚膳了。”她這話說完一麵是打發了丫鬟去喊王珵,一麵是讓人去準備晚膳,口中還跟著一句:“陶陶說你喜歡吃三鮮筍,恰好今兒個廚房有不少便給你備了一份。”
陸意之聽她這話,倒是笑著朝王昉看去一眼…
王昉此時正半側著身子坐著,自然察覺到了他這飽含著笑意的一眼,她也未曾說話依舊低垂著眉眼伸手扶了程宜起身,外露的耳垂卻有些遮掩不住的緋紅。
等用完晚膳,夜色便也深了…
程宜心下即便再不舍卻也不好留他們在此過夜,索性便讓人去準備馬車。
…
等前院下人來通稟。
王昉與陸意之便辭別了人,而後是往外走去。
夜裏的國公府顯得有些難得的靜謐,月涼如水,兩人緩步朝影壁處走去…這是兩人頭一回這樣安安靜靜得,不必避諱旁人的目光,執手走在國公府的小路上。
王昉的手被陸意之包在手中,連帶著身子骨也暖了不少。
兩人靠得很近——
王昉可以清晰的聞見陸意之身上的清冷香味,這一抹香伴隨著今晚梅子酒的味道,由這晚風襲到她的鼻下。
她輕輕嗅了下,這股味道並不難聞。
她聞著聞著便鬆開了眉眼,而後是輕聲與他說起今兒個瞧見王岱時的模樣:“三叔往日最是穩妥不過了,今兒個卻跟個毛頭小子似得…”
陸意之一直垂著眉眼側耳傾聽著,他瞧見她耳邊的碎發跟著是伸手拂到耳後,口中是笑跟著一句:“若是你有了身孕,隻怕我比三叔還要不如。”
他這話說完卻有些凝神細想起來,不知陶陶有了身孕是副什麽樣子?
陸意之這樣想著,手便止不住放到了她的小腹上,這兒是孕育生命的地方…他的心下泛著無邊柔情,連帶著聲音也越發柔和了幾分:“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兒也會有我們的孩子?”
王昉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她這幾日雖已習慣了兩人之間的親近,可在外頭卻也隻是限於握著手…這樣的動作,委實太過私人了些。
她粉麵帶羞,忙把人的手拍了回去,一雙杏眼微微抬起瞪了他一眼,跟著是往前看去,好在兩人的聲音並不算響,琥珀也未曾回身。
隻不過驚嚇之後…
她的心中卻也忍不住磨起了陸意之先前所說的話。
她低垂著眉眼看著平坦的小腹,是啊,有一天她這兒也會孕育著一個生命,一個她和陸意之的孩子,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呢?
王昉想起程瑛、徐靜嘉還有空青臉上遮掩不住的笑,那樣的笑是不同的…她想到這,心下竟也有些止不住期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