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一百零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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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柳拂蘇百花開。
天氣越漸溫和了, 王昉穿著一身單薄的春衫歪坐在後院的躺椅上,頭頂的桃樹已長起了新芽, 桃花也開了許多,隻是如今因著時季便隻是初初開了半麵,掩得一副半麵嬌羞的好模樣…風光恰好,而她手握一本書冊, 這會正低頭翻閱著。
一旁的青夭正低頭煮茶…
茶香四溢,王衍一雙杏眼從書上緩緩收起,抬頭看向那紅泥小爐, 跟著是移到了另一邊的秋千上…秋千是新建的, 也不知陸意之打哪兒聽來的消息知道她喜歡,便趁著前幾日休沐的時候背著她做了這東西。
她想到這, 心裏甜得像吃了花蜜似得,臉上便也露出了幾分遮掩不住的笑容。
青夭如今與王昉相處得久了, 平素的時候也會與她說些尋常話了, 這會眼瞧著王昉麵上的笑容, 她便柔聲說道:“二爺待主子是真的好,即便是普通人家的丈夫怕也未見得有二爺這樣的…”
她說到這是笑著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一句:“上回知道您喜歡如意齋的八寶酥便趁著天還未亮就出門買, 這回知道您喜歡秋千便趁著休沐給您做好, 旁人想幫襯著些還不讓。”
王昉聽她這話, 臉便越發羞紅了幾分…
她也未說話隻是看著那被春風打得輕晃的秋千, 好一會才輕聲說道:“他待我是很好。”
她嫁給他的時候, 也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好。
茶水已經煮沸…
青夭笑著把原先已經砸碎的茶葉放進青瓷茶盞裏, 而後是把那白布往提手上一放傾手倒下一盞茶…她還想說話,便瞧見不遠處琥珀領著一位梳著墮馬髻的年輕婦人正從小道的另一側走來。
青夭笑著站起身,而後是立在王昉的身後,口中是跟著一句:“主子,覃娘來了。”
王昉聞言倒也收回了心神,她抬眼朝小道看去待瞧見熟悉的婦人,眉目便跟著又彎了幾分:“你來了。”
覃娘聽她這話麵上的笑也跟著深了幾分,隻不過如今到底不是以前了,她先朝人恭恭敬敬福了一禮,而後是恭聲說道:“給您請安…”待這話說完,她才把手中握著的幾本賬冊交到了琥珀的手中,跟著一句:“這是金陵城中二十餘家鋪子的收成。”
王昉出嫁前便向王岱討要了覃娘夫婦…
覃娘善武又會走鏢,而她的夫君早年曾當過賬房先生,這些年跟著王岱裏裏外外也幫襯過不少…王昉如今這二十餘家鋪子便都交到了兩人的手中,讓他們打理著。
王岱倒是未說什麽,覃娘夫婦本就是因為謝他當年相救之恩…這些年才一直跟隨著。
何況這兩人都是性純之人…
若是有他們幫襯著陶陶,他心下也能放心不少。
覃娘知曉這樁事的時候卻著實怔楞了一回,二十幾家鋪子的大管事…這可不是個普通角色。何況王家給的這二十幾家鋪子都是金陵城中上好的位置,每月的收益進賬皆有不少,不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裏鑽。
她心裏明白…
四姑娘這是為了感謝她往日的幫扶才會找上他們夫婦。
若不然王家與三爺身邊這麽多能人,這樣的好事又怎麽可能落到他們的頭上?她原先是不肯受的,他們都是江湖之人即便跟著三爺通些事,可到底也未曾正經管過…若是一個沒管好虧損了去,即便是拿命也賠不起。
可王昉卻笑著與他們說…
“這些都不過都是身外之物,何況我既然敢把這些東西交給你們,自然是相信你們的。”
覃娘夫婦這才受了。
四姑娘信他們,他們自然也不能讓她失望…這段日子,她和夫君不知花了多少心力到這些鋪子上,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這陣子的努力也未曾白費,這月餘的進賬比起往昔還要高出不少。
王昉笑著從琥珀的手上接了過來…
她讓人先坐下,又讓青夭再倒了一盞茶,而後是翻看起手中的賬冊。
當日她把這差事交給覃娘夫婦的時候,除了想要感謝覃娘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手上委實沒有什麽可以信任的人…何況她和覃娘接觸得久了,也是真的喜歡她。因此她如今既然有這個能力,自然也想要好好幫襯他們一些。
倒是未曾想到…
他們夫婦的確是有不少本事,這才接管未有多久便打理得井井有條,比起往昔竟也不差。
王昉把賬冊合了起來,一雙泛著笑意的杏眼微微抬起幾分看著覃娘,待瞧見她眼下的烏青時心下卻止不住一柔,連帶著聲音也跟著溫和了不少:“這陣子辛苦你們了,如今這些事既已理得差不多,你們兩人也不必成日守著…”
“你們是要替我管一輩子的,可別把自己的身子折騰壞了。”
覃娘聽她這話心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的麵上依舊掛著爽利的笑,聞言便笑道:“您不必擔心,我們兩人身子骨糙,壞不了。”
她這話說完才又看向王昉…
自打王昉出嫁後,這還是她們頭一回見麵。
這陣子覃娘也不是沒有想過來府裏看看她,隻是尋不到合適的時間便一再耽擱了。她知道那位陸二公子早年間的名聲並不算好,因此她心下是真得擔心四姑娘會受欺負…如今眼瞧著王昉比起往日還要明豔的麵容時,她心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覃娘笑了笑,手握茶盞飲下一口,跟著是說道:“您的氣色比往日還要好…”
王昉麵上也泛起了幾分笑,她把手中的賬冊重新遞還給人,與她說起尋常話來:“今兒個既然來了便陪我一道用膳吧,我們也許久未曾說話了。”
覃娘性子爽利,聞言自是應了。
…
待用完午膳。
王昉又與覃娘說了會子話才遣人送了她出門。
她這陣子飯後總覺得有些困倦,今兒個亦是如此…屋中的丫鬟也隻當她是春困倒也未覺得什麽。隻不過她今日剛剛洗漱完躺在床上,腹下便有些難受,那股子難受連帶著酸意直往她的喉間襲來。
琥珀原先就待在屋子裏伺候著,瞧見她這幅模樣自是忙走上了前…她一麵輕輕撫著王昉的後背,一麵是急聲問道:“主子,您怎麽了?”
王昉搖了搖頭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隻是覺得胃下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偏偏想吐又吐不出來…她半坐起身,取過一旁放著的茶盞連著喝下兩口茶,待那股子酸意撤下,她才擰著眉心開了口:“估摸著是午間用得油膩了些。”
琥珀聞言卻還是攏了眉心…
今兒個午間的菜都是主子舊日裏用慣的,也未見有什麽油膩的,她心下略微一思襯便開口說道:“奴去給您請大夫過來瞧瞧?”
“不用了…”
王昉把手中的茶盞落在一側:“我歇息會便是。”不過是一樁小事,就不必興師動眾了。
她這樣說,琥珀自是也不好再說什麽…
琥珀扶著王昉重新躺下,剛把被子蓋到了人的身上便見她又蹙起了眉心…這回她卻是說什麽都不肯再依王昉了。琥珀扶著王昉重新坐起,一麵是讓人取來幹淨是洗漱水,一麵是揚了聲讓玉釧拿著腰牌去把府中的大夫請過來。
玉釧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隻聽著琥珀的急切便也未打聽個全急巴巴得拿著腰牌往外跑了。
程嬤嬤進來的時候…
王昉已經吐了一回,春日的天氣還帶著幾許溫和,可她的額頭卻彌漫著一層薄汗,連帶著身上的衣裳也沾了幾分汗意…她看著程嬤嬤進來,麵上倒是泛了一抹笑,聲音卻還是帶著無邊的虛弱:“嬤嬤來了。”
“這是怎麽了?”程嬤嬤攏著眉心走上前,她這陣子和王昉相處久了待這位二奶奶也是真的喜歡。隻是往日瞧著明豔豔的麵孔,如今卻虛弱成這樣…這若是讓二爺瞧見還了得?她一麵伸手扶著王昉重新坐好,一麵是問起了琥珀。
琥珀自是一一答了…
程嬤嬤聽聞這番話,眉心卻越發攏了幾分…她看了看一旁的汙穢,卻是過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二奶奶這個月的月事可曾來了?”
月事?
琥珀一怔,而後才恭聲答道:“沒來…”
她這話說完卻也想了一瞬,主子的月事向來準時,這個月卻遲遲未來。
她心下一個咯噔,難不成主子她…?
王昉心下也跟著一怔,月事…她雖然未曾生養過卻也知曉女子懷孕和這月事有扯不開的關係。她低垂著一雙杏眼看著平坦的小腹,手虛虛放在那上頭,麵上也不知是怔楞還是驚疑,難不成她是懷孕了?
程嬤嬤看著王昉的麵色,眉眼便又泛開了幾分笑。
她心下已有幾分確定可到底也不敢說全,這會便握著王昉的手柔聲說道:“奶奶且稍候一會,待大夫來了便知曉了。”
大夫是家養的,姓胡。
玉釧叫得急,他也不敢耽擱,背著藥箱便急急跑了過來。等到九如齋的時候,他後背的衣裳已被汗浸濕了大半…胡大夫一麵抹著額頭上的汗,等到裏頭通傳便又理了理微亂的衣擺走了進去。
胡大夫年紀大了,又是家養的大夫,自然也沒有什麽男女大防。
他被人領著走到了裏屋,待瞧見王昉便又恭恭敬敬打了個禮…而後是取出一方幹淨的帕子放在王昉的手腕上,跟著才替人診起脈來。
屋子裏的人都還屏著氣等著他回答,簾外便又傳來了翡翠的聲音…卻是姚如英領著徐靜嘉和陸棠之過來了。
簾子被人打起——
姚如英麵上是未曾遮掩的擔憂和焦急,她看著躺在床上麵色慘白的王昉心下便又疼了幾分,口中是跟著說道:“好端端得怎麽病成這樣?”早間王昉到她那來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過了一個中午的時間怎麽就虛弱成這樣?
她這話說完便又看向胡大夫:“到底是什麽病?”
胡大夫原先已診得差不多,隻是心中還未敢確定,聽姚如英這話便又細細診了一回才鬆了口氣…他收起覆在王昉手腕上的帕子,而後是站起身朝姚如英拱手一禮,口中是笑言:“恭喜夫人,二奶奶這是有身孕了,如今已一月有餘。”
姚如英聞言卻是一怔,跟著才回過神來…
她朝王昉看去見她麵上還帶著幾分怔楞,一雙眉眼便又忍不住泛開了幾許笑,待細細問過胡大夫胎相可穩後…才笑著說道:“賞,都賞!”
屋子裏響起了恭賀聲。
姚如英笑著打發人去把陸意之找來,這是好事,得早些告訴九章。跟著是讓人都退下…等到屋中隻剩下陸家幾個主子的時候,她才坐在床邊握著王昉的手柔聲說道:“你這傻孩子,怎麽一點都未察覺?”
王昉聞言止不住臉也紅了幾分…
她也未曾想過自己這麽快就會有身孕,自然未曾往這處深想過:“兒媳隻當是遲了些日子…”
徐靜嘉便笑著說道:“陶陶畢竟是頭胎未曾察覺也是正常的,我那會有福福的時候也是一點也不清楚,若不是母親瞧出了端倪…”她這話說完便又笑著與王昉說道:“打頭幾月最是不穩,你要注意些…等我回去把該注意的事寫下來。”
陸棠之卻是最高興的…
她素來最喜歡小孩子,隻是家中隻有一個福福難免冷清了些,如今二嫂也有了身孕…她自然高興。
屋子裏一時之間彌漫著一股子未曾遮掩的歡喜熱鬧。
…
陸意之那處的氣氛卻顯得有些冷凝。
他這幾日私下裏忙著不少事,早些安排下的東西如今已到了見成效的時候…偏偏他的麵上卻也還要偽裝成一幅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在他早已習慣這樣的偽裝,朝中眾人也隻拿他當個受蔭封的世家子弟,即便他整日無所事事也不會有人來說他什麽。
家中來人的時候…
陸意之正在部署著東西,今兒個天子特地叫住他,有些事他還得早些做準備。因此聽到這話,他著實是怔了一回…傳話的人說不清楚,隻是說來人模樣瞧著很急,估摸著是出了什麽事。
他也不敢耽擱,徑直往外走去。
來人是外院的小廝,瞧見陸意之過來便急急迎了上去:“二爺,夫人讓您馬上回去。”
陸意之看著他這幅模樣,眉心越發攏了幾分:“出了什麽事?”
“小的也不清楚,隻是先前聽來稟的人說,說二奶奶那處請了大夫…”小廝本就是外院的,哪裏知曉裏頭出了什麽事?何況先前九如齋的丫鬟過來的時候也未說個清楚,他又來得急,隻是隱隱聽見了什麽“胡大夫”、“二奶奶”。
他還想說什麽,卻見陸意之已經翻身上了馬…
這裏是皇城外圍,街道寬廣又沒什麽人,小廝往前看去,沒一會陸意之便不見了人影。
陸意之身上的緋色官服被風吹得早已亂了,就連頭上戴著的烏紗帽兩邊翅翼也被風拍得紛紛作響…他麵色慘白、薄唇緊抿,握著韁繩的手因為用力更是爆出了幾條青筋。手中的鞭子揚起落下,馬兒吃痛便瘋一樣得往前跑去。
等到陸家的時候——
他身上的官袍早已不成樣子了。
門前的小廝瞧見他還未請安,便見陸意之已大步朝裏走去…一路上的奴仆也隻能瞧見他一個虛晃的身影。
九如齋裏幾個奴仆得了賞錢,這會正笑著圍在一道說著話,待瞧見抿唇寒臉的陸意之…她們先是一愣,跟著便急急打了個見禮,可她們的話剛剛說到一半陸意之便已打了簾子走了進去。
簾子的起伏很大——
屋中候著的丫鬟都嚇了一跳,待瞧見陸意之,她們才紛紛打了個見禮,口中是跟著一句:“請二爺安。”
陸意之此時心中都是王昉,自然是半句話都未說徑直往裏走去…待翻起第二道簾,他看著半坐在床上的王昉心下才鬆了一口氣。王昉原先正與姚如英等人說話,待聽到聲響便抬頭看去,瞧見陸意之的時候她的麵上還有幾分怔楞,似是未曾想到他來得會這般快。
隻不過也就這一瞬,她便彎了眉眼笑著說道:“你來了。”
“你…”
陸意之剛想說話,便發現屋中除了陶陶…母親她們竟然也都在。
她們亦朝他看來,麵上帶著笑。
陸意之眉心微攏了幾分,他先是朝姚如英打了一禮,而後是朝王昉看去,口中跟著一句:“出了什麽事?我聽下人說你請了大夫…”
王昉聞言麵色卻止不住又紅了幾分,她微微低垂了幾分眼,一雙如青蔥似的指根放在錦被上頭輕輕絞著…
姚如英見陸意之來了便也不再停留,是要把這一方天地留給這一對小夫妻…她笑著站起身,口中是說道:“我們先走吧。”這話說完,她便領著徐靜嘉、陸棠之先往外走去,一並是打發了幾個丫鬟往外去。
等屋中人走了幹淨…
陸意之便走上前,他坐在床沿上,握過王昉的手仍擰著眉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他以為陶陶是生了病,可這幅模樣怎麽瞧也不像是得了病的樣子…
王昉聞言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掀起了眼簾朝陸意之看去,待瞧見他臉上未曾遮掩的擔憂,她的心便又跟著柔了一回。她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而後是放到了那尚還平坦的小腹上,口中是跟著一句:“你要當爹了。”
她這話說完看著他眼中的怔楞,便又眉眼彎彎,笑著繼續說道:“大夫已診過脈了,已經,已經一個月了。”
陸意之隻覺得耳邊都是嗡嗡之聲…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王昉,看著她的紅唇一張一合,別的話卻再也聽不清…他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他要當爹了?
等那股子嗡嗡之聲消散——
陸意之才回過神來,他剛要伸手去抱王昉卻又怕嚇到她忙又收回了手。
他半蹲下身眼看著這尚還平坦的小腹,心下卻恍如身在戰場一般,隨著那鑼鼓之音一顫一顫得,連帶著整個身子也有些不穩…陸意之屏著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環住了王昉的腰肢,跟著是把頭枕在她的小腹上,聲音卻還帶著幾分驚疑:“我,我要當爹了?”
王昉聞言一雙眉眼越發柔了幾分…
她的手放在陸意之的頭上,口中卻是跟著半嗔道:“他還小呢,這會又怎麽會有動靜?”
陸意之笑著抬了頭:“是我傻了…”
他坐起了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得環繞著王昉,待這話說完便又問道:“大夫可說有什麽要注意的?”
“嫂嫂說回去便把要注意的事擬張紙給我,母親也說會遣個有經驗的嬤嬤給我,你放心吧…”王昉的頭枕在陸意之的肩上,其實她的心下也有幾許不穩。她的手仍舊放在小腹上,自己這兒竟然突然有了個小生命,這樣奇妙的感覺當真是讓她有幾分不知所措。
兩人坐在床沿上——
外頭的餘旭還未曾全落下,有不少透過木頭窗欞照進屋中打在了他們的身上。
王昉手握著陸意之的手,卻是輕輕與他說著話:“剛知曉的時候,我還嚇了一跳…如今這顆心也還有些不穩,總覺得像是踩到了雲層裏,一顛顛得。”
陸意之手環著她的腰肢…
聽著她的絮絮之語,忍不住低下頭吻在她的額上。
他的心下是從未有過的高興,高興這兒孕育著的小生命是他和陶陶的…他剛想說話,卻是想起先前在宮中的時候,天子與他說的話。陸意之的眉心驟然攏起了幾分,這事他還未曾與陶陶說。
他想到這,心下卻難得生了幾分躊躇:“陶陶,我…”
他這話還未曾落下,外頭便響起了琥珀的聲音:“二爺,二奶奶,宮裏來聖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