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一百零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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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清晨。
    天還未亮, 武安侯府卻已是一片喧囂熱鬧…其實直到現在,侯府中的下人還是有些未曾回過神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 從未上過戰場的二爺今次卻要領五萬兵馬去邊疆殲滅燕北。
    燕北那是什麽地方?
    即便是遠在金陵的他們也知道,燕北雖為小國,可將士卻多武勇…這麽多年朝廷不知道派出了多少兵馬卻從未收服他們,就連他們的侯爺, 戰無不勝的陸侯爺也從未真正的收服過他們。
    可這回,從未上過戰場的二爺竟然要去殲滅燕北?這難道真的不是天子想要二爺去送死嗎?
    有這樣疑問的除了陸家的奴仆,自然還有不少人…
    這樁事如今傳得還不算廣, 可該知曉的人卻也知曉了個透徹。
    昨兒個天子近侍親自陸家, 又能瞞得住多少人?何況劉謹和陸意之本來就未曾打算相瞞…聽說昨兒個旨意送來沒多久,便有老臣到了劉謹的麵前是要他收回成命。大晉物產豐饒, 將士也多英勇…可對上燕北卻從未討過一個好。
    若是朝中老將領兵作戰,他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
    可領兵的是陸意之。
    這個從未上過戰場的風流公子, 往日予他一個宣撫使…他們賣了天子和武安侯一個臉麵, 自然也未說什麽。可如今陛下親授的是二品都督同知, 手握兵符領了五萬兵馬,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若單單折了一個陸意之也就罷了,隻是連累了他大晉五萬兵馬這可如何是好?
    因此自打知道這個消息後, 不知有多少臣子和奏折到了劉謹的麵前…可劉謹卻隻是輕飄飄的打發了一句“若是哪位愛卿如今能尋到更合適的將領對戰燕北, 朕自然會收回成命。”
    合適的將領, 朝中有不少…
    可對戰燕北, 這些將領卻都曾是手下敗將…唯有一個武安侯, 可如今他早被卸任歸還兵符, 另授為太保,一時之間還當真是尋不出合適的人選。
    他們還想再勸…
    燕北犯大晉又不是頭一回了,他們好好物色好好周轉再尋一個合適的人過去不也行?如今讓陸意之這樣的紈絝子弟過去,豈不是拿這五萬將士的命不當命?
    劉謹卻隻是看著他們,淡淡說了一句“燕北小國卻屢次犯我大晉,如今又折我邊境兩座城池,擾得邊境百姓民不聊生…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朕今日此舉為得就是護我大晉子民日後不再受蠻夷犯亂。”
    一眾臣子聞言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一聲不發得各回各的府中。
    這事才總算是平息了些。
    …
    九如齋。
    如今外頭天色尚還昏暗,屋中燈火倒是點了個通明…武安侯府此時最忙碌的便數這處了,外頭琥珀領著人打點著陸意之前去的行軍裝備,其實若說準備也委實沒有什麽好準備的,陸意之出門是行軍打仗又不是遊山玩水,所備的東西自是越少越好。
    可她們到底是頭一回經曆這樣的事…
    時間又緊,自然出了不少差錯,到後頭還是程嬤嬤一道幫襯著才好了些。
    而相較外間的忙碌緊張,裏屋卻顯得有些格外的靜謐…陸意之伸手攬著王昉的腰,與她絮絮說著話:“平素你若有什麽事盡管交待給程嬤嬤,徐亥我也會給你留下,你外頭的那些鋪子若有什麽需要幫襯的…盡可以找他。我手裏的暗衛,除了你知曉的暗一,我還給你留了三個。”
    上回北郊之事,令他至今仍舊耿耿於懷。
    若不是那回楚斐恰好去那處剿匪,隻怕他的陶陶如今不是被山賊抓去就是墜落懸崖…這兩個結果都不是他所能承受的。因此這回出門他不僅要把明麵上的事給鋪好,暗地裏的事也不能落下。
    他不想再讓她受一絲傷害。
    這些話…
    陸意之其實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可王昉卻還是輕輕應了。
    她知道此時他們兩誰的心都不好受,昨兒夜裏他們擁著說了一宿的話…就這樣安安靜靜得擁著說著話,像是要把未來這些日子裏的話一並說個全,可話還未說盡,人卻到了要走的時候了。
    許是如今有了身孕的緣故,或是離別帶來的愁緒,王昉總覺得心下有些難言的滋味。
    她也不說話隻是這樣輕輕應著。
    陸意之見此心下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他把下巴撐在王昉的頭上,眼卻一瞬不瞬地看著兩人緊緊交握在一道的手,掌心之下是平坦的小腹,他就這樣貼在上頭…如今陶陶的身子尚隻有一月,根本感受不到那裏如今孕育著一個生命。
    他想起女子懷胎十月,所要經曆的還有許多…
    可那個時候他卻不在她的身邊,不能感受她的喜怒哀著甜酸苦楚。
    陸意之想到這心下卻又忍不住責怪自己了一回,他不僅不是一個好夫君,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他的手仍舊緊緊環繞著王昉的腰肢,眼眸盡管緊閉卻還是能察覺出他強自壓抑著的心緒。
    菱花窗外的天色已經逐漸通明起來…
    屋中燭火在那外間天色的照映下倒是顯得昏暗了幾分。
    如今已到了陸意之該出門的時候了,他今日要先去朝中拜別天子領兵符,再去軍營…燕北之事既已定下便刻不容緩。屋外忙碌的氣氛早已平緩下來,行裝已打點好,外頭也已催了有兩遍有餘…
    可九如齋的丫鬟們卻誰也不敢去打擾裏間的人。
    就連素來沉穩老道的程嬤嬤也未說話,她看著那道依舊平靜的布簾,心下是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昨日殘留的喜悅還未散去,今日卻要迎來離別的愁緒,既如此,能多留一會就多留一會吧。
    …
    王昉看著那已快燃盡的燭火,還有那覆著白紙菱花窗外的天色終於還是動身了。
    她這樣坐了許久,半邊身子早已麻了,就連腦袋也有幾分暈眩…可她什麽都未說。待那股子暈眩勁道消散後,王昉便抬眼看著他,往日明豔的麵容因著一夜未曾歇好而顯得有些蒼白,可她的眼中卻還是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時辰到了,你該走了。”
    陸意之的手仍環在她的腰上…
    他那雙瀲灩的桃花目如今飽含得盡是不舍與疼惜。
    陸意之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眉眼,待過了許久,他才啞聲說道:“我會早些回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王昉仍舊輕輕仰著脖子看著他,任由他帶著粗糲的指腹滑過她的眉眼…而她握著他的手腕,臉貼在他寬厚的掌心,口中是輕輕應了一聲:“好…”她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讓他擔心。
    陸意之察覺到她眷戀的動作,心下是無邊的柔情與苦澀…
    成婚三月,她終於褪下了往日的羞澀和禮數,開始親近他了,可他卻要走了。
    “陶陶…”
    他擁她入懷,聲音帶著無邊的纏綿和難舍。
    真是不想走啊,不想留她一個人…
    陸意之未曾合眼,微微俯身吻在她有些冰涼的唇上,纏綿而糾葛,卻未沾半點□□…外頭終於還是來催他了。
    程嬤嬤親自在外稟道,已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了。
    陸意之未曾說話,他依舊小心翼翼地捧著王昉的臉,兩人的額頭互相貼在一道,唇邊溢出的氣息因著離得近而相互纏繞在一道…待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說道:“我要走了。”
    “嗯…”
    王昉依舊合著眼,長睫輕顫,紅唇微張…她心下還有許多話要與他說,可臨來張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那些想說的話其實也早已說了無數遍了。
    外頭催得急——
    陸意之也不敢再耽擱,他鬆開握在王昉腰肢上的手,虔誠而膜拜得吻在她的額頭上:“等我回來。”待這話說完他便站起了身,帶著最後不舍的留戀看了王昉一眼,而後徑直往外走去。
    可他尚未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了王昉的聲音。
    “陸意之!”
    王昉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先前緊閉的眼眸此時俱是淚意,一串一串得往下掉…她就這樣環著他的腰,貼在他的背上,口中是顫聲說道:“陸意之,我要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一點傷都不能受。”
    陸意之看著環在腰上的手…
    兩邊緊握的手早已爆出了不少青筋,就連那一雙素來風流的桃花目此時也泛著無邊的紅意…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不至於回身抱住她。待過了好一會,他才把寬厚的手掌放在了王昉的手上,啞聲開口:“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會平平安安的回來。
    以前他從不怕死,可有了她之後,他日日都惜命…生怕不能與她共白頭。
    “二爺…”
    簾外又傳來了程嬤嬤的聲音。
    王昉先鬆開了環在他腰上的手,她站直了身子看著他寬厚的背影,抹著臉上的淚開口說道:“我看著你走。”
    “好…”
    陸意之攥緊了手徑直往外走去。
    他不敢再留,甚至不敢回頭…他怕他一回頭就再也走不了。
    簾起簾落…
    陸意之走得很快,王昉隻能看到他身上的緋色官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她什麽都未說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簾子落下她便握住,他邁出院子,她便倚在門上看他,屋中的丫鬟誰都不敢攔她。
    直到他走出院子,直到九如齋中再無他的身影,她才終於抑製不住垂下了眼淚。
    程嬤嬤心下輕輕歎了一口氣屋中…
    她走上前站在王昉的身後,口中是輕聲勸道:“二奶奶,您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情緒不能太過波動。”
    程嬤嬤這話說完,王昉倒是止住了哭泣,她的手撐在平坦的小腹上,眼卻還是望著那已沒有陸意之身影的院子,紅唇輕咬強壓住心下那股子酸澀…她答應過他的,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孩子。
    …
    不管再不舍,也不管金陵城中的流言蜚語…
    陸意之到底還是走了。
    姚如英擔心王昉一個人待著會胡思亂想,隔日便把她懷孕的事送到了國公府。
    原本女子懷孕不能這樣早說出去,可國公府是王昉的娘家,何況如今這樣的情況…王昉瞧見娘家人總歸是開心些的。
    隔日,傅老夫人領著程宜、王蕙過來的時候。
    王昉正由陸棠之、徐靜嘉等人陪著說話,如今闔府上下最熱鬧的便是王昉這處…她們生怕王昉一個人待著亂想,平素便常往這處跑。王昉知道他們的好意,麵上也時常掛著笑,隻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察覺到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總歸還是有些難言的愁緒。
    姚如英事先未曾與她說起,王昉並不知道傅老夫人她們會過來…因此瞧見姚如英領著她們過來的時候,王昉著實是愣了一回。
    而怔楞之後便是無法言喻的開心,這個時候能瞧見自己的親人總是令人開心的。
    “祖母…”
    王昉心下激動,忙由琥珀扶著走上前先朝傅老夫人打了個見禮。
    而後是又看向程宜和王蕙,聲音輕顫,麵上卻帶著笑:“母親,阿蕙。”
    傅老夫人瞧見她心下已柔了大半,何況如今她正是身子不穩的時候哪裏能讓她請安?她走上前親自扶著王昉重新入了座,而後口中是帶著幾分埋怨與輕嗔:“你這丫頭,這兒都是自己人,哪裏需要這樣的禮數?”
    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你如今身子正是不穩的時候可要時刻注意著些。”
    王昉聽她這話便朝姚如英看去…
    她以為未到時候,便也未曾讓人去說…何況這兩人她著實也沒有心思想這樁事。
    倒是未曾想到…
    姚如英看著王昉遞來的眼神,麵上卻依舊掛著笑,連帶著眼中也是幾許溫和意…她笑著看向傅老夫人,口中是跟著一句:“老夫人且先坐著,等午間我再陪著您好好說說話。”她這話說完便先告辭了,臨來自然也帶走了陸棠之等人…如今這個時候還是讓她們一家人好好說說話。
    她們在…反倒是讓她們拘著了。
    王昉心中感謝姚如英的好意,她剛想起身送一回便被人攔了…
    姚如英握著她的手,依舊笑看著她:“你祖母、母親好不容易來一回,好生陪著她們說說話。”
    她這話說完與傅老夫人和程宜打了個禮便徑直走了。
    等她們走後——
    琥珀便也領著一眾丫鬟往外退去,屋子裏一時便隻剩下王昉一家人。
    程宜看著王昉,心下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受…知道陶陶懷有身孕的時候是高興的,可知道陸意之去了邊疆打仗,她的心下便又多了幾分難受與埋怨。女兒有了身孕,女婿卻不在身邊…女子懷胎十月,要經曆的事還多著。
    她想到這又怎麽開心的了?
    程宜握著王昉的手輕輕拍了一拍,素來清雅的麵上此時卻帶著幾分未曾遮掩的埋怨:“你如今身子還淺,等再過幾月…可如何是好?”
    自己生頭胎的時候當真是沒有一刻輕鬆過,打前頭幾月時不時想吐,府裏廚子換了幾回也未見有什麽好。等後頭身子重了便是整日整夜得睡不好,好在身邊王珵在,平素腳酸腿麻的時候他也會幫襯著些…這樣一路熬過來總算才好些。
    可陶陶呢?
    她的陶陶該怎麽辦?
    傅老夫人聞言心下自然也有些不高興,說到底女兒家懷有身孕的時候最會胡思亂想,陶陶又是頭一胎…隻是有些話她到底不好說,免得再惹她傷心一回。她握著王昉的手開了口,卻是輕聲勸解道:“九章是去做正事,何況天子親自下旨,他也不能拒絕。”
    “你也不要亂想,我瞧你婆母待你是好的…”
    “平素若有什麽事便遣人來國公府說,你如今最大的事便是好生將養著身子,別的且都放一邊。”
    王昉聞言眉眼也泛開了幾分笑…
    她知曉她們心中的擔憂,就是因為知曉,她才更加不能露出半分餘外的情緒…王昉任由她們握著她的手,口中是柔聲說道:“我知道的…婆母待我很好,棠之和靜嘉也都是好的,如今整日過來瞧我就是怕我亂想。”
    幾人聽她這樣說道,心下才鬆了一口氣。
    因著怕惹王昉傷心,餘後的話自然挑鬆快的去聊…等到了午間,姚如英又陪著她們一道用了飯,臨來還留了王蕙住下。
    傅老夫人原先的確有這個打算,她年紀大了,程宜又要管家…自然不好留下。可要是讓陶陶一個人待著,難免心下又有些不穩,隻是她未曾想到,這話她還未說,姚如英倒是先開了口。
    王蕙心裏也高興…
    她在家時的時候就一直念著阿姐。
    如今知曉阿姐有身孕,自然想好好陪著她…因此聽到姚如英這話,王蕙便站起身恭恭敬敬謝了她一回:“多謝侯夫人。”
    姚如英心下還是很喜歡王蕙這個小丫頭的,瞧著清清淡淡的,行事卻很穩妥…有她陪著陶陶,她心裏也能放心。她笑著讓人起來,口中是跟著一句:“這有什麽好謝的?你是陶陶的胞妹,有你陪著,陶陶也能多開心些。”
    “我卻還要感謝你們…”
    姚如英這話卻是對傅老夫人和程宜說:“九章那個不成器的孩子,每回說其他我這心下總覺得對陶陶有所虧欠。”
    她這樣說——
    傅老夫人和程宜即便心下有再大的不高興卻也消散了幾分,口中還幫襯著陸意之說起話來…這樣一來二去氣氛便又融洽了許多,一場午宴,自然也是賓客盡歡。
    傅老夫人和程宜直到日暮四斜才走。
    王昉兩姐妹親自送她們上了馬車,等馬車漸行漸遠,王蕙才扶著王昉往九如齋走去。小路偏幽而清淨,如今已至二月下旬,園中的桃花倒是開得越發好了…王蕙一麵扶著她一麵是笑說道:“若是阿衍知曉了,定會很開心的。”
    是啊…
    阿衍知道了肯定會很開心。
    王昉低垂了眉眼看著小腹,麵上也跟著泛起了幾許笑,她任由王蕙扶著,口中是又問道:“家中一切可好?”如今沒了王媛,家裏應該一切都好吧。
    王蕙聞言倒是輕聲說起來:“一切都好,如今梁姨娘有了身孕,三叔在府中的日子也多了許多,祖母平日笑得也多了些…”她這話說完是輕輕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一句:“先前王媛回門的時候和言家那位少爺吵架了,聽說是言家那位少爺在外頭養了個人,讓她給發現了。”
    “王媛原想著讓祖母幫襯著些…”
    “隻是她說得話委實有些不妥,祖母到最後也隻是打發了兩人早早回去,連頓飯也未曾留用。”
    因著往日的舊事,王蕙並不喜歡這兩人,自然便直呼姓名了。
    王昉聞言卻也隻是淡淡笑了笑,她的眼望向那無邊的桃花色,口中是一句:“隻要王家還在,言家就不會太過分,隻不過要看王媛究竟想得到什麽了——”她這話說完,眼從那無邊桃花收起跟著是看向蔚藍的天空,才又繼續說道:“若她隻要少夫人的位置,言家自然會給她一個體麵。”
    “若是旁的,隻怕她是得不到了——”
    隻不過王媛那個性子,當真能隻占一個言家少夫人的名頭嗎?
    她搖了搖頭,時過境遷,對王媛的事…她早已提不起旁的興致了。王媛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了。
    王蕙聞言卻有些唏噓不已——
    她那位五堂姐往日最是驕傲不過,如今落到這樣的局麵…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