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一百零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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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眼的功夫, 便已入了四月時季…
見天兒落了幾場春雨,這天氣也就越漸暖和起來了。
正是一個舒爽晴日, 王昉坐在九如齋後院的一片桃林之中,頭上的桃花開得正好,而她手握一本賬冊正半低著頭翻閱著…前陣子因著身子不穩,屋子裏的人也不肯讓她費神, 那外頭的事大多是由覃娘夫婦在打點著,若有什麽不好處理的便一概交由徐亥打理著。
徐亥自小跟著陸意之,不僅為人有本事也足夠忠誠…
王昉自然不擔心。
因此這兩個月, 她倒是真真過了一回浮生偷閑的好日子, 整日裏不是由人陪著說說話,就是窩在一處看看閑書…閑來無趣的時候, 她也會跟著徐靜嘉做些針線活,許是心下壓著的事少了的緣故, 這陣子她的針線活較起往常倒也好了不少。
雖比不過徐靜嘉, 倒也已可入目。
王昉心裏滿意, 在這一塊上花著的功夫便也多了些。
青夭跪坐在蒲團上煮著茶,翡翠便在一處逗著兩隻貓,許是喜福和元寶處得久了…脾性倒也越發相似了。王昉聽見那逗弄的聲音便掀了眼簾朝那處看去, 這會兩隻貓正依偎在一道曬著太陽, 倒是端得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王昉瞧著這幅模樣, 麵上便露了個笑…
她往日並不喜歡這些活物, 總覺得一個不小心便會折騰壞了, 隻是這些年養著養著倒也養出了幾分喜愛。隻不過自打她有了身孕便也不能陪著一道玩鬧, 平素正院裏大多是拘著它們過來的,即便過來也得由丫鬟看著,免得一不小心衝撞了去…
好在喜福和元寶也不算鬧人,大多的時候都是自己玩鬧著也不會過來鬧她。
琥珀從小路的另一端往這處過來…
王昉聽見聲響便遞了一眼過去,待瞧見那托盤上放著的白色湯碗,眉眼便又泛開了幾許無奈的笑…她把手中的賬冊一合落在一側的茶案上,一麵是說道:“嬤嬤今兒個又做了什麽?”
自打她有了身孕後…
紀嬤嬤便把心思放在了小廚房中,平素她一日三餐並著湯食之物皆是出自她的手。
琥珀聞言是笑著跪到了另一個蒲團上,她一麵是把手中的湯碗放到了茶案上,一麵是柔聲說道:“您午間用得不多,娘用羊奶給您熬了一鍋燕窩粥,還有一份羊奶酥…”她這話說完便倒了一碗奉到了王昉的眼前,才又跟著一句:“如今您是雙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往日那般了。”
王昉如今月子還小,倒也未有什麽孕吐的症狀,隻是她每日裏吃用得的確不算多,底下人自然擔心。
王昉聞言倒也未說什麽,若不用隻怕沒一會紀嬤嬤便該親自來一趟了…她取過桌上的燕窩粥慢慢用了起來,羊奶本身是有些膻味的,倒也不知紀嬤嬤是怎麽折騰的,一絲膻味都未曾聞到,吃起來還有幾分香甜。
或許是這麽一層緣故…
她還當真是足足用上了一碗,連著還吃了兩塊羊奶酥。
琥珀心下高興,麵上自然也帶著笑…
她取出帕子替人輕輕擦拭起來,剛要說話便聽到一陣聲音,卻是陸棠之過來了…這段日子陸棠之時常往這處跑,不管是王昉還是幾個丫鬟都已習慣了。瞧見陸棠之過來,幾個丫鬟便紛紛朝她福了一禮,王昉也抬了眼朝她那處看去。
小道兩側便是桃林…
而陸棠之穿著一身粉色衫裙,正從小道的另一側朝這處跑來,她上個月已過了及笈,如今滿打滿算也有十六歲了…時日漸長,陸棠之的身形也跟著越發修長了幾分,就連眉目也長開了不少,偏偏性子還是往日那股子純摯。
這會她小跑過來,嬌俏的小臉紅撲撲的,底下的石榴裙便在半空中劃開一道又一道好看的漣漪…
瞧著倒是比這滿園春色還要鮮活幾分。
王昉瞧著她這幅模樣,眉眼也跟著化開幾許柔和的笑。
“怎麽跑得這麽急?”王昉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握著帕子拭了拭人的額頭,四月的天兒帶著幾許暖意,可她一路跑來額間卻還是沾了幾許薄汗…等擦拭完,王昉才把帕子重新擱在茶案上,眼瞧著陸棠之手中握著的東西,便又好笑出聲:“這又是什麽?”
“這是我給我未來小侄兒準備的東西…”
陸棠之半彎著腰身任由王昉替她擦拭著額頭,聞言是笑說道:“上回福福出生的時候我也不曉得該準備什麽,如今總算是知曉了…”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說道:“這是撥浪鼓,這是虎頭帽、虎頭鞋,還有這是平安鎖,平安扣。”
琥珀立在一側聞言便先笑了:“三姑娘,您這準備得委實太早了些。”
王昉麵上也有幾分無奈…
這陣子陸棠之帶來的東西,隻怕那小箱子都塞不下了…
因此聽著琥珀這話,她便也跟了一句:“你拿來的東西夠多了…如今他還在肚子裏,你這樣,可別把他寵壞了。”
陸棠之聞言卻依舊眉眼彎彎,她把手中的盒子放到琥珀的手中,而後是坐在王昉的身邊瞧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母親說不能隨便拿手去碰,免得驚嚇了肚裏的孩子。因此她便也隻是這樣半彎著腰身對著小腹說著話:“他是我陸家的孩子,再寵些又如何?”
二哥和二嫂都是絕色,也不知生出來的小孩是副什麽模樣?
她想到這一雙眉眼也跟著越發彎了幾分,不過陸棠之終歸也未說什麽。
她坐直了身子跟著一句:“嫂嫂可要去外頭走走?如今春光明媚的,金陵城中聽說又開了幾家鋪子。”
去外頭走走?王昉聞言卻是一怔,她這陣子還委實未曾出過門…一來是她身子不穩不好隨便出門,二來是著實也不知道該去哪兒。自打陸意之去了邊疆,那外頭的流言蜚語就未曾見少,耳不聽心不煩,倒還不如窩在這一方天地之中樂得自在。
陸棠之看著王昉的麵色,隻當她是怕孩子有礙,便又笑著說道:“我先前去問過母親了,她說嫂嫂如今已過三月,隻要小心注意著些不會有礙的…”
王昉聞言便也未再說什麽。
她抬眼往天邊看去,春光恰明媚,倒也的確適合去外頭走走。
幾個丫鬟見她點頭心下倒也鬆了一口氣,這陣子主子雖說麵上與往日一般瞧不出什麽異樣,可她們卻還是能察覺出主子心下是不開心的…因此這會見王昉願意出門,她們自然比誰都要高興。
翡翠腳程子快,這會便笑著說要去喚人準備馬車…
琥珀幾人便去準備出門要用的東西,其實不過是去外頭走走哪有什麽好準備的?左右不過是因為如今王昉是雙身子了,沒得出什麽差錯,自是要好生拾掇著。
…
等一通安排好,便又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
王昉由陸棠之扶著往影壁走去,馬車裏早已熏好香,還多備了兩個軟枕…未免太過引人注意,倒是未曾安排侍從。王昉身邊有流光,暗地裏還有陸意之安排的幾個暗衛,何況她們今日不過是去東街的鋪子,自然也不會出什麽亂子。
馬車緩緩往前駛去…
王昉靠在那軟枕上與陸棠之說著話,待聽見外頭的聲響她是止了話攏了眉心,而後是讓流光半掀了一角車簾往外看去…
陸家大門外頭有個穿著褐色衣衫、神情急切的小廝,這會正在請人通傳卻是要見徐靜嘉。
陸棠之聽見聲響便也遞了一眼往外瞧去,口中是言:“這是徐府的小廝…”她這話說完是接過琥珀遞來的茶,飲下一口才又跟著一句說道:“聽說這陣子何家與徐家正私下鬧騰得厲害,那位何氏還鬧著說要與徐伯父和離。”
王昉聞言卻是一怔,和離?
這陣子府中的事她一概未管,自然也不知是出了個什麽事。
陸棠之見她有興趣,便又跟著一句:“這事我也是前幾日才知曉的,說是徐、何兩家的姑娘不知出了什麽事都損了臉,原先還瞞著,可這將將看了幾個月也未曾看好,這才把事給鬧出來了。”
“聽說如今這兩位姑娘臉上都留下了疤,瞧著怪是駭人的…”
她說到這是把手中的茶盞重新落在了茶案上,握著帕子拭了拭唇才又繼續說道:“何氏說這事是徐家那位二姑娘的錯,可徐家那位二姑娘說是何家那位姑娘先給她下了藥…一來二去,誰也沒討著好。”
“這會何氏便說要把那位二姑娘趕去姑子院,若她還留在府中,便要抱著兒子回娘家…這樁事在外頭都傳遍了,隻怕今兒個這小廝尋上門便是要請大嫂過去主事吧。”
王昉聞言麵上的怔然卻還未曾消下,這事倒還真與她有著不少關係。
隻是她未曾想到的是,這事竟會鬧成如今這樣的地步…原當這兩位小丫頭也不過是做些小事,攔了對方的富貴路。如今看來,她還當真是低看她們了…下藥、損臉,這是要把對方往死路上逼呢。
不過若是何氏當真能與那位徐大人和離,對於徐靜嘉而言隻怕也是一樁好事。
這位何氏為人太過貪婪,若是這樣放任她下去日後隻怕是要出事…至於那位徐大人雖說近些年耳聾昏聵,可到底還是有些本心,若沒有何氏在身邊挑唆,行事上倒也不至於太過分。
陸棠之心中也是有這個想法…
隻不過這到底是徐家的私事,她們也不好多說什麽便又重新換了幾個話題說道起來。
…
東街。
王昉與陸棠之兩人今兒個也不過是隨便出來走走,自然也沒有什麽特定要去的地方…王昉倒是記得自己手中有個鋪子賣得是果脯蜜餞,她這陣子嘴巴總是有些沒味,索性馬車便直接往那處去了。
鋪子開在東街中心,雖說隻是賣個吃食,可做得到底是貴人們的生意。
因此這鋪子的裝飾還是格外清雅的,打前幾日覃娘還折騰出了個試吃的法子,把裏間原本用來放東西的地方折騰出了一塊地…用於貴人們喝茶歇腳。
王昉與陸棠之由人伺候著下了馬車…
覃娘今兒個正好在鋪子裏,瞧見她們過來便親自迎上了前,她一麵是伸手扶著王昉的胳膊往裏走去,一麵是溫聲說道:“您若想吃遣人遞個信來便是,哪裏還要親自跑上這一趟?”
“我如今身子已穩,何況整日待在府中難免有些無趣了…”
王昉的聲音照舊帶著幾分笑,一行人還未走到鋪子前,裏頭倒是又出來了幾人…丫鬟打了簾子,走在最前頭的是兩個貴人打扮的小姐,卻還是熟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楊青青和袁寶福。
兩廂一見麵倒是都各自愣了一會,跟著是那位袁寶福先開口說了話:“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新任都督的夫人呢。”她說話的時候下巴微微抬起,一張麵容更是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嗤笑。
自打王昉那次及笈後,兩人便已生了怨。
何況後頭因著王昉的緣故,她還被陸太後開口責罰過,袁寶福的名聲本就算不上好,如今因著這層緣故自然又差了幾分…她往日左右也不過是不喜歡王昉,可如今卻是恨,尤其是在瞧見她這張越漸美豔的麵容時,心中更是說不出的氣。
不過她轉念一想,心下便又鬆快了不少…
誰不知道那位陸意之素來沒本事?這回他被陛下授封二品都督同知去殲滅燕北,隻怕是有去無回。她想到這先前還帶著嘲諷的眼中,此時卻又多了幾分憐憫…說來這位王四娘委實也不算容易,早先大婚的時候,夫君就不在金陵,如今才成婚幾個月,夫君又跑到了邊疆。
王昉自然也未曾錯漏過她眼中的憐憫…
她心下好笑,麵上卻沒有什麽多餘的表現,聞言也不過是淡淡朝兩人點了點頭…隻是在掠到楊青青的時候,王昉倒是有幾分驚詫。
她與楊青青自打李家馬場之後便再未見過麵,倒是未曾想到往日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如今卻再無往日的鮮活氣。她的眉宇之間盡是暗沉,就連那張麵上也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反倒多了幾分戾氣,沒得把這副容顏生生又折損了幾分。
王昉看向楊青青的時候…
楊青青自然也在看她,她一直都不喜歡王昉,從小就不喜歡…打早王昉與她們一道玩樂的時候,她的騎術箭術都比不過她。後來王昉斂了性子裝模作樣修身養性起來,眾人便又紛紛誇她有名門仕女之風,就連她家中幾位兄長與母親也時常愛拿王昉與她做比較。
那回在馬場的時候,她是真的想殺了王昉,即便殺不了她,她也要讓她這輩子都無法再見人。
可是她沒有想到——
王昉竟然會有這樣好的運氣,她不僅沒能損她一根毫毛,反倒是賠了表哥的一隻手。
楊青青想到這,眼下的暗沉便與戾氣便又多了幾分,若不是這個女人,表哥如今又怎麽會不理她?又怎麽會娶別人?…表哥打小就最喜歡她了,她無論做什麽是好是壞,表哥都會幫她。
可如今…
他卻要娶別人了!
王昉看著楊青青麵上陡然而生的戾氣,一雙眉心便又攏了幾分…她還未曾說話便見楊青青又變了臉色,原先的戾氣與沉怒盡數消散,卻是化作了幾分纏綿味道,就連先前還帶著幾分暗沉的眼睛這會也生了幾分希冀和期望。
楊青青一瞬不瞬地看著一個方向,口中是低聲呢喃道:“表哥。”
表哥?
王昉順著她的眼往前看去便見不遠處有一個身穿白衣騎馬的青年…青年的麵上掛著清清淺淺的笑容,倒是比這四月的日頭還要讓人覺得耀眼和溫暖,正是當日她曾見過的徐慶年。
楊青青此時瞧見徐慶年,哪裏還顧得上王昉?
她跑得很快,街道離鋪子並不算遠,沒一會便到了徐慶年的身旁。
袁寶福心下卻是有氣,她原本還想與楊青青好生羞辱王四娘一頓…可這個女人如今但凡瞧見徐慶年便是半步也走不動了。如今她一個人又怎麽敵得過王昉這一群人?她想到這也未再說什麽,自行先離開了。
陸棠之看著袁寶福離開的身影,卻是暗自皺了皺眉,口中是跟著一句:“這個袁寶福如今是越發沒個規矩了。”
她這話說完未聽見王昉說話,便也順著她的眼往前看去…
此時街道並未有多少人,徐慶年的馬也早已經停了下來。這會他正半低著頭看著楊青青,微微半露的側臉依舊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隻是這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恍若眼前之人不過是陌生人一般。
王昉一雙眉心微微攏了幾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我記得,青佩與這位徐公子已訂親了?”
上回李青佩還來邀她去府中玩鬧,隻是她礙著身子便也未去…臨來倒是聽到個消息,說是徐、李兩家的婚事已定了下來,待明年春日便成婚。
陸棠之依舊挽著王昉的胳膊,聞言是說道:“是訂親了…”
她說到這看著楊青青微微仰起的臉上帶著幾許未曾遮掩的悲戚,便又跟著輕聲說道:“自打知曉徐公子要娶李姐姐後,這位楊三姑娘便常往徐府跑,隻不過聽說這位徐公子一直未曾見她…”
她如今和李青佩相處得久了,關係倒也不錯,如今還會稱呼她一聲“李姐姐。”
陸棠之眼看著不遠處的兩人,而後是又繼續說道:“上回李府辦宴會的時候,這位楊三姑娘也來了,在宴席上還和李姐姐鬧了一頓…聽說她回去就被家中拘了起來,估摸著今兒個才放出來不久。”
她這話說完便又搖了搖頭。
她一點都不喜歡楊青青,性子太過刁蠻,為人也算不得好…何況成婚的事是兩家定下的,這樣在李青佩的宴會上搗亂,可也虧得李青佩那個性子,若是換成旁人還不知該怎麽才好。
王昉聞言卻不免有些唏噓。
她眼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前世楊青青和徐慶年成婚之後卻一直沒有好好珍惜,行事更是越發荒誕,到最後兩人還是和離了…她記得徐慶年最後是上了戰場,直到她死前也一直未曾再回金陵。
可今生這位徐大公子對楊青青愛答不理後,反倒是讓她緊張起來了。
王昉搖了搖頭,這情之一字,到底難言。
“走吧…”王昉未再理會他們,憑借徐慶年的性子,既然已做了決定就不會再改…她收回了眼不再說話,徑直往裏頭走去。
…
等到兩人回武安侯府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前廳之處堆積了不少賞賜的,瞧著模樣都是宮中賞下來的,姚如英和徐靜嘉許是剛謝過禮的緣故這會也都還在前廳,待瞧見她們便笑著與他們招了招手…姚如英握著王昉的手,口中是跟著一句:“這是太後賞下來的,她知曉你有身孕很開心。”
她這話說完便又指著幾個托盤上的東西說道:“這是宮裏的言貴妃賞下來的,她邀你去宮中一敘…”
姚如英說這話的時候便未有多大在意了,於她也好,於陸家也罷…言家都算不了什麽。
因此她便隻是這樣說了一句,跟著是又說道:“你若不喜歡便不必去。”宮裏規矩太多,她可舍不得讓自己的寶貝媳婦過去受罪。
王昉聞言卻是想了一瞬…
她著實是不喜歡言貴妃,可若是這樣避之不去倒也說不過去…因此王昉想了想便道:“左右我也要進宮去拜謝太後,索性便一道去了,何況言家與我家到底是有姻親關係。”
她也的確想去看一看這位言貴妃究竟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