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一百零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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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昉自打有了身孕後, 午膳後便要歇上兩刻功夫…
    因此每至這個時候也鮮少有人過來擾她。
    可她今兒個將將由琥珀服侍著脫下外衫,簾外便傳來了翡翠的聲音:“主子, 夫人身邊的碧玉姑娘來了。”
    王昉聞言眉心便輕輕攏了幾分,碧玉是姚如英身邊的大丫鬟,這個時候親自走這一趟隻怕是有要緊事…她想到這便也未再耽擱,一麵是取過外衫重新穿了起來, 一麵是喚人進來,待瞧見人便問道:“可是母親那兒有什麽事?”
    碧玉是先朝王昉打了一禮,而後是抬了臉笑著與她說道:“夫人無事, 是二爺遣人寄來了信, 這會夫人讓您過去一道看家信。”
    “你…說什麽?”
    王昉係著扣子的手一頓,她似是未曾回過神來, 好一會才抬了臉朝碧玉看去…待瞧見碧玉臉上未曾遮掩的笑容,王昉才又啞著聲跟著問了一句:“你說二爺, 二爺他寄來了家信?”
    碧玉笑著點了頭…
    王昉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的心下也不知怎麽回事, 隻覺著有些難言的酸澀與歡喜牽扯在一道,纏纏繞繞得怪是難受。她也不再說話,待琥珀重新替她梳理一番…便由人扶著往正院去了。
    正院這會也已坐了不少人——
    陸伯庸和姚如英坐在主位喝著茶, 徐靜嘉手中抱著福福與陸則之坐在右下的位置, 陸棠之便坐在另一側。
    王昉先前來得時候有些急, 待走進屋中她是緩了口氣才和幾人打了見禮。
    姚如英看著王昉額頭上沾著的幾許薄汗, 便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口中是跟著一句:“怎麽走得這麽急?”她這話說完是讓人先坐下, 而後是取過一旁仍舊密封著的書信說道:“這個傻小子也不知尋了個什麽法子才遣人千裏迢迢送信過來。”
    待這話說完——
    姚如英看著王昉便又跟著一句:“往日他離家半年、一年也未曾見他遞信過來,到底是成家了,懂事了。”
    她這話中帶著未曾遮掩的嗔怪…
    可那半顫的指根卻也透露著此時她內心的激動。
    王昉聞言自是小臉一紅,可她此時心心念念得都是那人寫了什麽…即便被如此打趣,倒也未像往日那般。她的脊背挺得筆直,身子卻有些往前半傾,一雙眼更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姚如英手中的信,平放在膝上的手也跟著稍稍蜷了幾分。
    姚如英已打開了紅封…
    裏頭隻有一張信紙,寫著寥寥幾語,她看著上頭熟悉的筆跡一雙眼眶卻立時紅了幾分。她也不說話,把手中的信紙遞給了陸伯庸,卻是怕待會念起來語不成句,反倒是讓幾個小輩看了笑話了。
    陸伯庸也未曾說話…
    他把手中的茶盞擱在茶案上,而後是接過信紙念了起來…上頭約莫說了邊境的戰事,跟著是慰問了家中。即便隻有寥寥幾句話,可王昉卻還是聽得很認真,生怕錯漏了其中的一字一句。
    等陸伯庸念完——
    屋中的幾個女人大多是紅了眼眶,陸伯庸和陸則之素來是沉穩慣了的性子,見此不免也有幾分動容。
    “九章說他很好,讓我們不必擔心…如今邊境除去他這一支,還有吳將軍的人馬。”陸伯庸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把信紙重新收了起來,跟著是繼續說道:“我早年和吳將軍一道對抗過燕北,九章跟著他吃不了多少虧。”
    陸伯庸這話說得沉穩,心下卻沒有多少底…
    當年即便他和吳將軍一同對抗也隻是把燕北逼出了邊境,損了燕北的氣數,可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他們恢複得也差不多了。他這心中的確有些不安…何況九章這一回不僅是要把他們逼出邊境,還得殲滅他們。
    這一關,終歸是難過啊。
    姚如英聞言是背過身拭了拭眼角的淚,即便陸伯庸說得再好聽,可她這顆心又豈是說平就平?兒行千裏母擔憂,曆來都是如此…可即便她再心有擔憂,這些話卻也不能說出口,尤其是不能在陶陶的麵前說出。
    如今她懷有身孕,昨兒個又受了驚嚇,若是情緒上再有起伏…隻怕這身子骨又該受不住了。
    姚如英待拭完臉上的淚痕才轉過身,笑著說了話:“九章吉人天相,自然不會有事…”她這話說完,眾人便又陪著說了一會子話才紛紛告退。
    王昉卻是最後才動身…
    她袖下握著帕子的手收緊了幾分。
    陸伯庸知道她的心思也未說什麽,起身往外去了。
    待屋中隻剩下姚如英,王昉才走過去開了口:“母親…”
    “傻丫頭…”姚如英又豈會不知道她想說什麽?她笑著伸手握住了王昉的手,口中是跟著一句:“碧玉,去把信取過來。”
    “是…”
    碧玉笑著從裏間另取了一封信出來。
    王昉瞧著那封信,一張明豔的麵容便又紅了幾分,沾著幾分欲語還休的嬌羞模樣,隻是那雙杏眼卻比先前還要耀眼幾分…姚如英笑著看著她,一麵是把信放到了人的手上,一麵是柔聲說道:“去吧,回去看。”
    王昉手中握著那封沉甸甸的信,心下也安了不少。
    她聞言也未曾推辭,笑著與姚如英福了一禮便由人扶著往外走去。
    …
    等回到九如齋。
    幾個丫鬟瞧見王昉麵上的笑容,又看著她手中緊緊握著的信,哪裏還會不知道是個什麽事?她們也不說話,等扶著王昉進了裏屋便各自退到了外間。
    王昉坐在臨窗的軟塌上,外頭的光線仍很好,帶著四月裏獨有的溫和透過半開的木頭窗欞打進屋中,照得她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她小心翼翼撕開了紅封,跟著是取出了信紙。信紙約有五、六張餘,許是怕她擔心,上頭寫著的大多是些瑣事。
    剛剛統領軍隊、底下人不服時的模樣…
    到了邊境時吃不慣那邊的飯菜、受不了那處黃沙的樣子。
    …
    一字一句明明是最平常的字句,可王昉看得卻又是歡喜又是難受,到後頭眼中的淚意卻是再也遮不住直直往下墜…他說“我什麽都好,隻是想你。”
    “我想著啊,你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會不會哭,肚子裏孩子鬧你的時候會不會難受,旁人說你的時候你會不會委屈…”
    最後他說:“陶陶,你這樣好…你說我是修了多少世的福氣才能娶到你。”
    王昉看到這的時候早已是淚流滿麵,她的紅唇一張一合,好一會才能辨出那輕聲呢喃的是一句:“傻子…”
    她鮮少有這樣哭的時候,可這回卻仿佛抑製不住一般。任由那眼淚滑過臉頰,然後順著下頜落在那衣襟上…衣襟上繡著幾朵桃花,如今那眼淚早已浸濕了衣襟,也打濕了那幾朵粉色桃花。
    可王昉卻未曾理會,仍舊握著手中的信紙又哭又笑。
    外頭的餘旭逐漸消散,黑夜開始吞噬大地…簾外候著的幾個丫鬟聽著裏頭的細微啜泣聲,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進去點燈。
    倒是流光從外頭邁步走了進來。
    如今幾個丫鬟也隱約知曉流光是會武的,有時候也會幫主子去外頭做些旁的差事…她們心中好奇卻從未開口問過。這會瞧見她進來,倒是琥珀朝屋裏開了口:“主子,流光回來了。”
    屋中卻是停了一瞬才響起王昉有些喑啞的聲音:“讓她進來吧。”
    “是…”
    琥珀把手中的水盆放到了流光的手中,而後是領著眾人往外間退去。
    流光便打了簾子往裏走去,屋中還未曾點燈,她是輕微緩了一陣才把水盆放到了架子上,而後是取過火折子點了幾盞燈火,眼瞧著王昉紅腫的眼睛…她也未曾說話,絞了一塊濕潤的帕子低著頭奉了過去。
    王昉先前已把手中的信收拾好放在了一旁…
    這會她接過帕子待擦拭幹淨臉上的淚痕,才開口問道:“如何?”
    流光聞言麵色卻有些不好,她想起先前在那民宅裏看到的那個女人,若說麵容像卻也隻有三、四分,隻是倚窗獨坐時的那一份氣質卻像極了七分…她想到這便低聲回道:“那個女人的確和主子有幾分相像,不過看樣子被守得很嚴實,平素鮮少出過門…就連周邊住著的也從未見過她。”
    王昉聞言握著帕子的手卻又收緊了幾分…
    她的眼眶仍舊泛著紅,隻是其中的冷意卻未曾遮掩住:“這事王媛既然能知道,日後自然也會有其他人知道。”
    流光聞言是半抬了臉,輕聲問道:“主子是想?”
    她跟了王昉這麽久,自然也知曉主子平素雖然好說話,可在有些事上卻是殺伐果斷的…因此在聽到主子那句話後,她頭一個念頭便是主子動了殺機。流光心下微凜,留著這樣的女人對於主子來說終究是禍害,隻是…
    王昉聞言卻未曾說話…
    她把手中的帕子放在了茶案上,而後是倚著軟塌看著外頭的夜色。
    院子裏已點起了燈火,一盞又一盞大紅燈籠在夜色中被晚風輕輕拍打著,泛起了一道又一道光芒。
    王昉的手撐在小腹上,先前她的確是動了殺機…這樣一個女人,又是和言庚牽扯在一道,這事若被旁人知曉會發生什麽?就如王媛所說,到那時,王、陸兩家的臉麵隻怕都會因為她而蒙羞。
    她好不容易才安安生生得過上好日子…
    她不希望有人來破壞如今的安穩。
    可是…在聽到流光那句話後的時候,王昉卻遲疑了。往日她的確殺過許多人,可那些人都是想害她、害她的家人。可如今這個呢?這個女人她什麽都不知道,難不成隻是因為長得與她相似,她便要殺了她?
    四月的夜其實並不冷…
    可王昉卻還是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她若是為了自己餘生的安穩而對一個無辜的女人下手,那麽她又成了什麽?她與那些被她所厭惡的人又有什麽差別?
    流光看著王昉微微蜷縮在一道的身子,隻當她是冷了,她剛想去合窗便被王昉握住了手…流光側頭看去,似是一怔,連帶著聲音也沾著幾分疑惑:“主子?”
    王昉仍舊緊緊攥著流光的手,屋中燭火明亮,可她的臉卻有些晦暗不明:“若是我說要殺了她,你會如何?”
    “奴是主子的奴,主子讓奴做什麽,奴就去做什麽…”
    流光說話的時候未有一絲停頓,隻是麵上卻還有幾分躊躇,她終歸不是殺手做不到對任何事都冷酷無情。
    王昉看著她臉上的躊躇卻突然鬆開了手,她收回了落在流光臉上的眼睛,朝那幾張交疊在一道的信上看去…待過了許久,她才把那信紙放在小腹上,合著眼睛開了口:“拿一筆錢,去找暗一他們,你讓他們尋個法子把那個女人送走。”
    “讓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流光聞言是輕輕鬆了一口氣,若是主子當真想殺了她,她自然也會遵從主子的命令。
    隻是她每每想起以前的主子,即便是對待一個陌生人都溫和的主子,她實在不願有一天看見主子會成為一個對待無辜之人都毫不手軟的人…好在,好在,主子仍舊是以前的主子。
    流光的唇角微微揚起幾分。
    她剛想應聲退下便又想起言庚,流光想起那個男人一雙眉心止不住又攏了幾分。
    她止住了步子,聲線也跟著壓低了幾分:“主子,那位言公子——”
    王昉聽到這個名字,平靜的麵容卻又低沉了幾分…那個混賬!她隻要想到那個混賬東西竟然,他竟然敢行出這樣的事就恨不得對他千刀萬剮!
    隻是他現在還不能死…
    王昉睜開眼睛,未曾遮掩那眼中的厭惡,她的手依舊撐在小腹上,卻是過了一瞬才開口說道:“我要他再不能人道。”言家還動不了,言庚還不能死…可是她卻不想再看到這個惡心的男人胡作非為!
    流光聞言心下一凜…
    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不能人道遠比殺了他還要嚴重。
    可她的心下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當日李家一事,還有今次這回事…都足以讓他死上千萬次!因此流光什麽都未說,她隻是拱手退下。
    等流光退下。
    王昉是側眼朝窗外看去,外頭星河點點,而她手握著信紙撐在小腹上…若是此時他在身邊,那該多好。
    …
    衛府。
    衛玠手握棋子坐在椅子上,他的頭頂是一片青翠之葉恰好遮住了那明媚的日光…石桌上的棋局仍舊未曾分出勝負。而棋局邊上卻放著一遝紙張,紙張被書冊蓋著,露出來的半麵被風吹得發出幾許聲響,隱約可以瞧見上頭寫著的東西。
    這些大多是婦人滋補身子所用。
    自從衛玠知曉王昉身子有損後,便遣底下人去尋了這些藥方來…
    這裏的許多藥方大多都是不出世的奇方,旁人即便耗費千金隻怕也難覓一張,底下人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才尋來這些,可臨來到頭他卻還是未曾送出去。
    衛玠手撐在臉上,身後披散的頭發隨風輕晃,眼卻朝那紙張看去…
    若是以他的名義送出去,隻怕那個小丫頭又該胡思亂想了…他搖了搖頭輕輕笑了笑,罷了,還是另擇個人送過去吧。
    木容過來的時候,棋局已逐漸分出勝負。
    衛玠聽到聲響也未曾抬頭,他的手中仍舊握著一枚白子,待落下才開了口:“什麽事?”
    “屬下查探到言家那位公子近日在府外養了個女人…”木容說到這是輕輕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一句:“那個女人和王四姑娘很是相像。”
    他這話方落——
    這處的氣氛便詭異般的靜了一瞬,就連原先停在枝丫上的鳥兒仿佛也感受到這詭異般的靜謐,顫顫巍巍得立在枝頭連個聲也不敢出。
    衛玠終於坐直了身子,他從棋簍中又取出一枚黑子,麵上沒有一絲變化,卻是過了一瞬才開了口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啊…”衛玠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他低垂著眉眼磨著手中圓潤的棋子,而後才側頭朝木容看去。麵容依舊,連帶著聲音仿佛也未有一絲波瀾:“那為何現在才來報,嗯?”
    “屬下…”
    木容心下一顫,他跟著衛玠十餘年,自然知曉千歲這是生氣了…
    他伏跪在地,隻覺得那迎麵的氣勢壓著他的五髒六腑仿佛都蜷縮在一道,就連喉間也有了甜腥之氣,可他卻不敢避…他咬著牙強撐著把那股子甜腥重新咽了回去,而後才拱手顫聲答道:“此事是屬下失職。”
    這事的確是他失職。
    自從王昉成婚後,木容心下對其難免有些怨氣,何況武安侯府高手如雲,他便也未再讓人盯看著。
    此事還是因為昨日西柳胡同出了這樁事…
    底下人來報的時候,他心下覺著有異才徹查了一番。
    木容這話說完強壓在他身上的那股子氣勢終於消散開來,他心下鬆了一口氣,好在千歲未想置他於死地,若不然…他仍舊未曾起身,朝人拱手謝了一聲後便繼續說道:“昨日西柳胡同出了樁事,屬下過去的時候發現那位言公子被人襲擊…他的身體未受損,隻是日後卻不能再人道了。”
    “至於那個女人…”
    “屬下查到她已被四姑娘的人送出城外,如今應該是往東邊去了。”
    衛玠聞言卻是笑了,他鮮少笑,唯有幾次笑容大多也是與王昉有關…他手中仍握著那枚棋子,不能人道,也虧得那個小丫頭想得出來。他想到這,心下卻難得又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他不曾說話,木容便也不敢開口…
    待過了一瞬,衛玠才斂下那份思緒開口說道:“言家最近過得□□穩了。”
    木容一怔,千歲爺這是打算對言家動手了?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麽,可臨來張口卻終究什麽都沒說…他低低應了一聲“是”,跟著才又問道:“那個女人…”
    “既然她不肯動手…”衛玠垂下眼眸落下黑子:“那便隨了她吧。”
    “是…”
    …
    等木容退下。
    衛玠重新躺倒藤椅上,棋局勝負已分,他便也無心再下。他抬眼看著那雲卷雲舒,沒一會卻睡著了…近日他時常貪眠,而每回睡著總會墜入了一個又一個夢境。夢境裏的人物較起往昔越發清晰了,他可以清楚得辨認出那個坐在婚床上扯開紅蓋頭的女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燈火如晝,她看著他,明豔的麵容沒有一絲波瀾…
    夢中的自己亦穿著一身大紅婚服,與她一樣的規格樣式,無邊的繁華與豔麗。他看著她,麵上是鮮少有過的溫柔:“陶陶,你能嫁給我,我很開心。”
    他伸手想去觸碰她,想去與她訴說他的開心。
    可他剛剛靠近,並未觸到她溫暖的身軀,隻有一把冰冷的刀刃刺進了他的肩頭,鮮血四溢,婚服在燈火下更加豔麗…這麽多年,從未有人這樣傷過他。他看著她,麵上帶著驚楞和不可置信:“為什麽?”
    “為什麽?”
    王昉的臉上化開一抹嘲諷的笑容:“在你娶我的時候,就該知道會麵臨什麽…衛玠,你怎麽不去死呢?你要是死了該多好。”
    夢醒。
    衛玠驚坐起身,他手撐在額上喘著氣…那兒布滿了一層密密得薄汗。
    這真的隻是夢嗎?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