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一百零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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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侯府。
因著陸意之好不容易回來…
今兒個武安侯府一大家子自是一道用了晚膳, 席間因著男人們要喝酒,便在屋子裏分了兩張桌子。
燈火如晝——
女在內, 男在外…一家子坐在一道熱熱鬧鬧吃起了飯。
王昉坐在裏間,眼卻是時不時往外頭看去,丫鬟已進來送了不少酒了…她怕他喝醉。
姚如英看著王昉這幅模樣自是知曉她在想什麽,她輕輕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而後是接過丫鬟奉來的帕子拭了拭唇,口中是跟著一句:“九章難得回來,多喝幾杯也是正常。”
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你也不用擔心, 他那個酒量是喝不醉的。”
王昉倒是不知道陸意之的酒量, 隻是聽著姚如英這話中的笑嗔味道自是羞紅了臉頰…她也未說什麽,陪著姚如英去裏頭說了會子話。
因著外間還在喝酒, 她便由琥珀扶著先回去了。
…
陸伯庸平日是個沉穩慣了的性子,可今日卻是有些自持不住。
他手中握著一盞酒, 臉上已有幾分紅暈, 卻是用多了酒的樣子…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往日那些放浪形骸的事, 大多是他自己捏造偽裝出來的,也知道他和天子私下裏一直密謀著些什麽事。
到底是些什麽事,他心中大抵是知道些的。
可他從未想到九章這一回竟然能做出這樣大的成就, 收複燕北, 生擒燕北皇室之人…這兩樁事不知壓在他們大晉將士心中多少回了。
如今終於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還是由他的小兒子親手了結, 這讓他如何不高興?
陸伯庸這一高興用得酒自然也多了些…
陸意之和陸則之看著他這幅模樣也未說什麽, 他們兩人喝的酒也有些多, 可麵上卻都未有什麽餘外的表現…恍若是在喝茶水一般。
陸則之喝完了盞中的酒,口中是跟著一句:“你這次回來,以後想再隱瞞隻怕是難了。”
“如今也沒有什麽再隱瞞的必要了…”陸意之輕輕笑了笑,他手握酒壺替他們續滿了酒,自己倒是握著先前那一盞未曾飲完的酒繼續喝了起來…邊境這幾個月,他所受的傷實在不少,即便如今大多痊愈,可舊根卻還是在的。
“怎麽了?”
陸則之看著他這幅模樣,一雙劍眉攏了幾分:“傷口還疼?”
陸意之聞言是搖了搖頭,他的手撐在胸口上,疼倒是不疼,隻是想著晚間那個小丫頭看見這幅模樣隻怕又該哭鼻子了。
他什麽都不怕,就是怕她掉眼淚。
…
等到陸意之回來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之時。
王昉坐在軟榻上,她這些日子睡得早,原本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了…這會她手中握著針線做著手頭上未完的一件外衫,一邊是打著嗬欠等人回來。
琥珀看著她這幅模樣便輕聲勸道:“主子還是去歇下吧,或者奴與您說說話?夜裏做針線費眼睛。”
“沒事…”
王昉輕輕笑了下,這件外衣她就差收個尾了。
陸意之平素隻喜玄裳,她便也隻是在袖口之處拿著針線繡了幾朵金牡丹…她一麵低頭收著尾,一麵是與琥珀說道:“你若困了便先回去睡吧,讓人在後罩房裏備著熱水就好。”
琥珀自是不肯,哪有主子還未睡,做奴婢的倒去睡了的道理?
她也不再勸人,隻在一旁做著小兒的鞋襪。
外頭傳來幾聲“二爺”…
沒一會簾子便被人打了起來,卻是陸意之進來了。
琥珀見他進來便站起了身,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與人打了一禮,而後便先退到外頭卻是喚人去備水了。
“回來了?”
“嗯…”陸意之點了點頭,他走過去坐在人邊上,一麵是環著她的腰身把頭枕在人的肩上,一麵是瞧著她手中握著的外衣,柔聲問道:“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王昉看著他輕輕笑了笑。
她也未說話隻是低著頭把手中的針線收了尾,而後才開口說道:“你站起來,我比比大小。”
陸意之倒是未曾想到這是王昉做給自己的…
他是知道王昉的女紅,大婚那會她紅著臉在他懷中偷偷說“陸意之,我隻給你做了襪子,其餘都是我的丫鬟做的…”那個時候他還笑了她,隻是臨來她做的那幾雙襪子卻被他寶貝的不行。
其實就算是襪子這樣的小件,她做得也不算好,外頭瞧著倒還算整齊,裏頭的線大多是縫出來了的…
穿著的時候並不舒服,可他心裏卻很高興。
倒是未曾想到這才過去多久,她的女紅竟然好了不少…他也未說話,依著人的意思站起了身。
王昉便一手提著外衣的一邊比照著人的肩膀,大小倒是正好,她笑著收了起來,口中是跟著一句:“等明兒個讓人洗一下,過幾日你休沐的時候便能穿了…”她這話說話難免臉又紅了一回:“你不許嫌棄。”
她可還記得那會陸意之嫌棄她的女紅呢。
陸意之聞言是轉過身,他笑著重新坐回到軟塌上,而後是攬人入了懷:“你做的,我何時真的嫌棄過了?”
這倒是沒有…
即便他每回口中說著嫌棄,可私下裏卻是寶貝的不行。
有一回她做的襪子委實太小了些,他也穿著去上朝了,回來的時候腳都腫了些…倒把她惹得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屋中沒有人,王昉也就任由他抱著,她把頭枕在人的肩上一麵是握著他的手輕輕把玩著…陸意之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又很修長,瞧著倒像是文人的手。隻是如今指腹上頭的傷痕卻多了不少,新傷舊傷,細細密密得瞧著就駭人。
陸意之看著她突然低落的麵容,心下便跟著一疼…
他剛想勸人,簾外便響起了琥珀的聲音:“二爺,水已經放好了。”
陸意之輕輕嗯了一聲打發了她們下去,他往日洗漱的時候就不需要人服侍,琥珀自然也就未再多問…聞言便應了一聲“是”,而後是領著其餘人一道退下了。
王昉也斂下了麵上低落的情緒,她從陸意之的懷裏坐起來,麵上掛了個笑,口中是跟著一句:“你去洗吧,我去替你拿衣服。”
“好…”
…
從邊境到金陵。
陸意之一路疾馳與跋涉為得就是能早日回來,即便路上也有驛站可供洗漱,可他心中念著王昉自然不肯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因此今日這回,還是他這些日子裏來頭一回的享受。
桶中水溫正好,屋中也擺著炭火,他合著眼躺在浴桶中…許是太過舒服,他一時之間也未曾察覺到王昉走了進來。
等聽見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陸意之才抬了眼看去,待瞧見王昉的時候,他的眼中自是掩不住的驚詫。
自打大婚那日兩人在這行了敦倫後,王昉便再也不肯在他沐浴的時候進來了,即便有時候他說沒帶衣裳,她也隻是把衣裳放在外邊的架子上,半步都不肯往裏來。
今兒個是怎麽了?
陸意之想著身上的傷,還未曾想好怎麽遮掩,王昉便已走到了跟前…這一來他若是再做動作反倒是更引人注意了,索性他也就未動身,隻是拿著巾子擦拭著胸口,口中是說道:“屋子裏濕的很,你身子重先去歇息吧。”
“沒事,我仔細些便是…”
王昉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挽起了兩節袖子…這還是頭一回她來服侍陸意之沐浴。
往日陸意之也不是未與她說過這樁事,隻是還未等他說完便被她瞪了回去。大婚那一夜兩人的頭一回在她的映像中終歸算不得是個好記憶,何況陸意之平日對她總是動手動腳的,要真應了他,誰知道他又要做什麽事?
因著這麽一層緣故,她自然不肯與他一道待在這間浴房裏。
可今兒個,她卻是真的想好好服侍他沐浴一回…
邊境多黃沙,他又是趕了一路。
王昉這樣想著一麵是取過人手上的巾子替人輕輕擦拭起來,屋子裏的水汽的確不少,她未曾瞧見陸意之臉上一閃而過的猶豫,隻是水汽再多她手上的觸覺卻還是在的…她察覺到手下異樣的感覺,便伸手輕輕揮了揮浴桶中的水汽。
水汽消散了些…
他身上的這些傷痕她自然也就看清了。
王昉的指腹輕輕從他的肩上滑過,最後是停留在了他胸口的那處,即便時日較遠,可還是能看出這處是被兩支弓箭所傷…她想起往日做過的那些夢,想起他從馬上墜下昏迷不醒的樣子,眼中的淚便再也遮不住。
“陶陶…”陸意之自然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想抬頭去看她卻被人伸手擋住了眼睛。
“別看我…”
王昉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幅模樣,免得他擔心。
陸意之聞言身子一頓,卻到底還是依了她的意思未曾抬頭…他任由她的手輕輕滑過那些傷痕,好一會才開口說道:“你別擔心,這些都是舊傷,早已經不疼了。”
“怎麽會不疼…”
王昉的聲音仍舊帶著幾分哽咽,她眼中的淚意一串串往下墜,有些滑落衣襟有些墜入桶中。而她的指腹仍舊小心翼翼地滑過那些傷痕,她都能感覺到他的身子還在輕顫,可見當初他該多疼。
她半彎了身子把臉貼在他濕潤的肩上…
紅唇在那一個又一個傷口上滑過,而後是停留在他胸口的那兩處。
“陸意之,以後別再離開我了…”
王昉合著眼睛,紅唇一張一合輕輕說著:“我原以為我可以當個端莊大方的好妻子,任由你去戰場廝殺,任由你去建功立業…可是我怕了,陸意之,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平平安安得活著。”
她是真的怕了。
即使前世的陸意之一直好好活著,可她還是怕了…
今生改變的東西太多,她怕因為自己的緣故會折了陸意之的命數。
陸意之察覺到胸口別樣的濕潤,他心下一軟,而後是伸手把她擁入懷中…他的指腹輕輕滑過她臉上的淚痕,待擦拭幹淨他才捧著她的臉柔聲說道:“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他也舍不得再離開她了。
…
隔日菱花窗外已是一片清亮之色…
可屋中卻依舊未曾有什麽動靜,琥珀幾人也未曾進來打擾,便安安靜靜得侯在外頭等待著裏頭的傳喚。
王昉倒是醒了過來,許是陸意之回來了的緣故,她昨兒夜裏睡得倒是很好,今早自然也醒得早…由於她的月子大了,未免睡著的時候亂動,兩人便分了兩個被褥。這會她便從自己的被褥裏翻過身朝陸意之看去。
陸意之仍睡著,隻是不知道在想什麽,眉心仍輕輕攏著…
王昉伸手輕輕滑過他的眉心,在上頭輕輕按著,似是要撫平那幾道折痕。
陸意之察覺到她的動作也未曾睜眼,隻是伸手把她連帶著被子輕輕帶入懷中,聲音有些喑啞:“醒了?”
他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困倦之意…
他這陣子是真的累了,邊境連月來的苦戰未曾讓他倒下,一路疾馳與跋涉也未曾讓他倒下。可如今回到了金陵,回到了王昉的身邊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他才發覺自己是真的累了。
“還早,你在多睡會…”
王昉的手仍按在他的眉心處,輕輕揉著。
“嗯…”陸意之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而後是重新放進了被褥中,這幾日天寒地凍,屋中的炭火已經滅了,他怕人著了涼…等把人密密實實得拿著被褥掩住,他才繼續擁著王昉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是辰時末快至巳時的時候。
琥珀幾人聽見裏頭的傳喚便一道進來侍候…
陸意之不需要人侍候自己穿了衣服又洗漱了一把,而後便與王昉說了一聲提著劍去後院早練了…這是他往日就有的習慣。隻是往日眾人隻當他是擺個花架子,可自打他這次回來後,眾人看他的眼神自然也就不同了。
翡翠一麵服侍著王昉洗漱,一麵是笑盈盈得說道:“二爺如今這麽威風,往後我看誰還敢在您麵前胡亂說道什麽。”
往日因為二爺的緣故…
主子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可不算少。
琥珀正在替王昉穿衣,聽聞這段話倒是頭一回未曾批責翡翠,反倒是跟著應了回:“如今二爺有這樣的成就,往後您的身份也能高些…外頭那群拜高踩低的,往日總拿那些冷言冷語往您跟前說,如今也不知該是副什麽模樣。”
屋中幾個丫鬟都是王昉從王家帶來的,自然是真心實意得為王昉著想…
二爺有出息了,主子的日子也能過得更鬆快些…不管怎麽說,男兒建功立業,瞧著總是不一樣的。
王昉倒是未說什麽,她早已知道陸意之日後的成就。隻是若要問她的真心話,她卻希望陸意之一直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小官,不用扯進這朝中的是非裏來,隻是這終歸是不可能的。
她心下輕輕歎了口氣,而後是朝那半開的菱花窗外看去…
陸意之正在梅樹下練劍,有風拂過,那樹上的梅花便一道往下墜…一派閑靜之氣。
若是一直能這樣該有多好。
…
因著陸意之剛從邊境回來…
劉謹特地允他在家中休養幾日,兩夫妻難得過了個輕鬆日子。
今兒個兩人正坐在暖閣裏看書,簾外琥珀便稟道:“二爺,二奶奶,王家來人了。”
王昉聞言是從陸意之的懷中直起了身子,她一麵是理著身上的衣裳一麵是開口說道:“讓她進來吧。”
“是…”
琥珀打了簾子,跟著半夏便走了進來。
王昉瞧見是她,眼中的疑惑便越發濃了,大冷天的怎麽半夏親自過來了…她讓人起來,口中是跟著一句:“你怎麽親自來了?”梁姨娘已經生下一子,如今家中應該也無別的事,那能讓半夏過來的…
她想到這麵上的神色便又緊張了幾分,連帶著喉嚨也發緊了幾分:“可是祖母的身子?”
陸意之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一拍,讓她先不必著急。
王昉深深吸了一口氣,平了那股子情緒才又看向半夏。
半夏請過安已經應聲站了起來,隻是她的麵上卻還是不大見好,連著聲音也有些低:“老夫人沒事,是琅琊有人傳了信來,說是二爺、二夫人沒了。”
“什麽?”
王昉一怔,聲音裏有著未曾遮掩的疑惑…二爺、二夫人?
那不是王允和紀氏?
他們,沒了?這…怎麽可能?她明明還沒動手,他們怎麽會沒了?
半夏聞言是輕聲回道:“按著琅琊傳過來的消息說是二爺和二夫人自打去了那處後就爭吵不斷,後來…”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麵上滑過幾分難堪,跟著才說道:“後來二爺好似看上了一個女人非要納她做妾,二夫人一個氣不過便拿著刀子要殺二爺,誰也未曾想到兩人鬧騰的時候竟然都沒了命。”
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信是昨兒夜裏寄到的,大爺今兒個已遣人去琅琊了。”
王昉怔怔聽著半夏的話,好一會也未曾回過神來。
王允和紀氏竟然會因為這樣死去,這…委實也太過離奇了些。她抬頭看著半夏,麵上還有幾分不可置信:“信上可曾有說什麽異樣?”
半夏知她的意思,聞言是搖了搖頭:“二爺和二夫人鬧得時候族中的人也在,他們剛要去幫襯兩人便已經…沒了。”這便是說並沒有毒殺、他殺的可能了。她說完便又屈身福了一禮,恭聲一句:“老夫人說您身子不好就不必過去了。”
王昉原本不知道也就罷了…
既然知道合該要去上一回,何況祖母知道這樣的消息鐵定受不了。
她心下一歎,未曾想到王允和紀氏這輩子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王昉側頭看著陸意之剛想開口,便聽他溫聲說道:“去吧,我陪你一道去。我回來已有幾日,也該去拜訪一下。”
王昉聞言便也未再說什麽。
她抬眼看著半夏:“你且先回去,我們隨後就到。”
“是…”
半夏福了一身,而後便由琥珀領著往外退了。
因著這事委實不算好聽,王昉便也隻是隱晦得與姚如英說了一遭…姚如英聞言自然也驚詫無比,她是見過紀氏的,前頭兩人無緣無故去了琅琊,她心下就驚詫不已。隻是她素來沒有打聽別人家秘事的習慣,自然也未曾問過王昉。
這會聽王昉這樣說道,她麵上雖有驚詫卻也未曾多問,隻是握著王昉的手說道:“可憐見的,這好好的怎麽竟成了這幅模樣?”
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這是你家中的長輩合該去一回…”
而後是與陸意之說道:“陶陶如今身子重,你路上看著些。”待又叮囑了幾句,便讓兩人趁著日頭還早去了。
…
王昉和陸意之到王家的時候。
王媛卻是剛要離去,她是一個人來的,瞧見陸意之扶著王昉走下馬車…眼中滑過一抹暗色。
這幾日金陵城中提得最多便是這位剛剛戰勝燕北的陸都督,王媛每回聽到便覺得心下被一根又一根針紮著…往日她還能說自己嫁的比王昉好,不管如何言庚總歸是言家獨子,言貴妃的親弟弟。
可如今呢?
如今那人已成了廢人一樣,時不時就拿她出氣。
反觀王昉…她不僅有個好婆母,有個好姑子、好妯娌,如今還有了孩子,就連丈夫也越發有出息了。
王媛想到這袖下的手跟著緊緊攥了幾分,上蒼真是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