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一百零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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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春雨潤如油。
    陸意之難得休沐一日, 早間與王昉好生膩歪了一場,兩人這段日子都未曾行這事, 因此這一回顯得格外綿長…若不是後頭覃娘拾了賬冊上門,隻怕這會陸意之還不肯放王昉下床。
    王昉在外間與覃娘對著賬冊。
    陸意之便坐在裏間的軟榻上看著書,等聽到外頭止了聲沒一會又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他才從書中抬了眼朝簾子看去, 待見王昉打了簾子走了進來,他便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著一句:“忙好了?”
    “嗯…”
    王昉點了點頭…
    覃娘給的賬冊很通透, 一脈一絡都寫得很清楚, 她校對起來自然也快。
    她一麵朝人走去,一麵是握過陸意之伸來的手坐在了軟塌上。兩排的木頭窗欞皆大開著, 許是因為落著雨的緣故,今兒個早間倒是要比平日顯得清涼幾分…王昉也不願起身去合窗, 索性是把腿兒半蜷起來挨著人一道坐著, 而後才朝他手中握著的書看去:“清平記?”
    陸意之把人攏進了懷中, 下巴撐在她的頭上,輕輕“嗯”了一聲…
    這是先前王昉在瞧的書,他閑來無趣便取過來翻了幾頁, 瞧著瞧著倒也還不錯。
    隻不過這會嬌妻在懷, 陸意之自然也就沒了這閑情雅致…他低垂著眉眼看著王昉, 見她明豔的麵容帶著幾分春色, 卻是要比那外頭的滿園光景還要好看幾分。他心下一蕩, 撐在王昉纖細腰肢上的手也收緊了幾分, 口中是跟著喑啞一句:“還疼不疼?”
    王昉聞言,一張嬌豔的麵容驟然又是一紅…
    她嫁給陸意之這麽久,怎麽會沒聽出他的話中之意?王昉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疼,疼死了。”
    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伸手朝人的腰間狠狠擰了幾把…隻要一想起早間這個混蛋的無賴模樣,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先前去見覃娘的時候她的腳步還是虛浮的,覃娘也是通曉□□的,瞧見她這幅模樣哪裏能不明白?
    就連看過來的眼神也帶著幾分趣味,臨走的時候還讓她好生注意著身子。
    王昉隻要想到這個——
    隻覺得是又羞又氣,自然手中的力道也就越發多用了幾分。
    其實王昉這個力道對陸意之而言就跟撓癢癢似得,不過他這個時候可不敢再惹自己的嬌妻生氣,索性便應著她的力道“哎呦哎呦”叫喚了幾聲,跟著又好生賠了幾分不是。他也知曉今早自己委實是有些莽撞了,就跟初開葷那會似得不管不顧,連著她喊疼也未曾停下。
    陸意之想到這原先剛剛染起的□□也跟著一道消散…
    若是這個時候再鬧她,隻怕今兒夜裏他又睡不安生了…他把手中的書一合,原先放在腰上收緊的手也跟著鬆開了幾分,而後是盡心盡力替人按起了身子。
    王昉被人按起了身子,心下那股子氣也散了幾分…
    她也不說話,仍舊倚在人的懷裏由他按著,時不時還說上幾句“這兒輕點”、“那兒重點”的話…這話原本在床榻之上她也常說,何況王昉不知是有意還是故意,說話的時候聲調微微揚起,竟是要比平素在床榻之時還要勾人幾分。
    陸意之聽在耳中自是又起了幾分心思——
    隻是他也知曉妻子這是故意與他對著來呢,就是讓他摸得著吃不到。
    他心下歎了一口氣,手中的力道卻按著人的說法做著調整,隻是額頭卻已冒出了不少汗。
    王昉杏眼輕抬半睨了陸意之一眼,待瞧見他額上的汗,她的唇角止不住便又上揚了幾分…不過到底是自己的夫婿,她到底也舍不得再讓人刺激,索性便止了聲不再說那等子話了。
    外頭的春雨仍舊下著,不急不緩,瞧得倒也暢快。
    王昉一麵倚在陸意之的懷裏看著春雨,一麵是開口說起了許青山和徐亥的事。
    前幾日陸意之公事繁忙,她也就未曾說過…今兒個他既然休沐在家,她也想問一問陸意之的意思,畢竟如今這兩人也都與他有著關係。
    陸意之聽聞這番話倒是難得怔了一回,他是知曉陶陶在替自己的丫鬟選夫婿,也知曉她原先是屬意徐亥的…倒是未曾想到,那個瞧著跟個悶葫蘆似得許青山竟然會過來說上這麽一通子話。
    他笑了笑——
    這但凡是碰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就算是悶葫蘆也能開竅。
    不過他倒是很讚賞許青山的做法,其實如今他的做法與他當初求娶陶陶也是差不多的模樣…當初他是聲名狼藉的風流紈絝,而她是高高在上廣受好評的名門貴女,這金陵城中的人哪個看好他?
    那個時候他想得便隻有,不管如何他都得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他得讓她知道,他的心中有她,他是喜歡她的。不管她是怎麽想,怎麽考慮,可若是他連說出來的勇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得看著她嫁人,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子,成為別人的母親,那麽他的餘生該有多後悔?
    好在她的心中也有他…
    陸意之想到這,唇角就忍不住上揚了幾分,他半彎了脖頸親了親王昉的嘴角。
    “怎麽了?”
    王昉從陸意之的懷中半抬了眼朝人看去,眼中有幾分不解。
    “沒什麽…”
    陸意之輕輕笑了下,他的麵上是未曾遮掩的喜悅,環著人腰肢的手也收緊了幾分:“隻是想起了些往事。”
    他這話說完才又開口說道:“不管是許青山還是徐亥,這兩人都是值得托付之人…徐亥是我的管事,也是我的奶兄,如今我這外頭的生意都是由他管著,琥珀若是嫁給了他也能當個清閑的富貴太太。”
    “至於許青山,他如今雖隻是個六品校尉…”
    “可我知他是個有本事的,假以時日隻怕還要得陛下重用。”
    王昉聞言是點了點頭,不管是徐亥還是許青山,品性上都是沒得說的…隻不過若是按她的私心來說,她如今倒是更屬意許青山些。許青山和琥珀有舊時的成分在,何況當日許青山能在她的麵前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見心中的確是有琥珀的。
    徐亥也好——
    隻是到底太過穩重自持了些,若琥珀跟他在一道餘生的確會無憂,隻是這其中的男歡女愛隻怕是難嚐幾分。
    不過不管她怎麽想,怎麽看,這一切最終還是要看琥珀。
    不過——
    陸意之未曾聽見王昉說話,便垂了眼去看她,待瞧見她臉上的躊躇,他心中些微轉了一回便開口問道:“你擔心若是琥珀擇了許青山,徐亥那處不好交待?”
    王昉聞言是點了點頭…
    這事旁人是不知曉,可徐亥卻是知情的。
    陸意之見她這幅模樣便輕輕笑出了聲,他仍環著王昉的腰肢,口中是笑跟著一句:“男女婚嫁,各憑歡喜,總歸得他們自己心滿意足才好。何況徐亥和程嬤嬤都不是小性之人,你不必擔心。”
    王昉聽了這話心下才安定了幾分。
    …
    等到午間小憩完。
    琥珀是過來了一趟,她近來鮮少來正房,王昉也從未去催促她…
    如今眼瞧著琥珀低著頭,全無往日的模樣,王昉笑了笑,一麵是伸手接過琥珀遞來的帕子,一麵是揮手讓其他人先退下。屋中留著的幾個丫鬟也是知曉的,因此等王昉發了話便都笑著先退下了。
    王昉握著帕子拭著臉,等人皆退了便握著琥珀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邊上,口中是跟著溫聲一句:“你想好了?”
    “主子…”
    琥珀聽到她的話抬了眼,可沒一會便又低垂了頭。
    她袖下的手緊緊攥著,紅唇一張一合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幾日她左思右想了許久,原以為許青山當日那番話並不會引起她什麽波動。可她未曾想到,即便事情已過去了這麽多天,可當時許青山所說的那些話,她竟然一字也未曾忘下。
    就連當日他說話時的那副神情,她也都記得一清二楚。
    反而徐亥…
    她卻是鮮少能記起他。
    琥珀即便再蠢笨也明白,她的確是被許青山當日的那番話感觸到了,也許她的心中還有幾分喜歡他。
    若不然她這些日子也不會時不時得記起他…
    隻是她若是嫁給了許青山,往後便再也不能跟著王昉了。如今許青山是朝廷官員,即便隻是六品,卻也是天子親封的承德校尉,若是她嫁給了他,又怎麽可能還留在侯府中做奴婢?
    她舍不得王昉,也舍不得玉釧、翡翠她們…
    因此她心下才會如此躊躇。
    王昉等了許久也未曾聽到琥珀說些什麽,她低垂了眉眼看著琥珀麵上的躊躇,心下是想了一會才開口問道:“你是擔心若是嫁給了許青山,往後不能留在我的身邊?”
    琥珀聞言是輕輕應了一聲“是…”
    “傻姑娘…”
    王昉聞言是笑開了眉眼,她伸手握著琥珀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口中是跟著笑說道:“即便你嫁給了許青山,我們日後也是能見麵的,這金陵城中左右也就這麽點大,來來往往的你還怕瞧不見?”
    “你要知道生活是自己的,這日子怎麽過都得看你自己…何況若是為了我而委屈了你,那麽你讓我又該怎麽想?”
    她這話說完看著琥珀斂著眉目卻是在深思的模樣,王昉便又稍稍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繼續說道:“許青山是個不錯的人,你和他往日也接觸過幾回,即便不算熟識卻也不算陌生。他家中無父無母,隻有兩個老仆,你過去了便是當家夫人,無人管束輕鬆自在。”
    琥珀聽著王昉這一番話,她還想再說些什麽,隻是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她想了想還是同意了。
    比起徐亥,她更願意嫁給許青山,何況她的心中也未必沒有許青山…若是再說,反倒是顯得矯情了。
    王昉見此,一雙眉眼便越發泛開幾分笑意,她握著人的手好生說了一回,跟著才又開口一句:“既如此我便與紀嬤嬤先商討一番,等明兒個再讓二爺請了許青山登門與他確定下日子。”琥珀雖是她的奴仆,實則也算是她的姐妹。
    她要成親,她自然得好生安排一番。
    琥珀聞言難得羞了一回——
    她低低應了一聲“是”,跟著便先屈膝退下了。
    王昉等她退下剛想喚玉釧請紀嬤嬤過來,便見翡翠急急忙忙也跟著跑了進來,她身上和發上還帶著些雨珠,口中是跟著急急一句:“主子,奴聽院子裏的人說三小姐和夫人吵了一架,這會哭著回去了,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王昉聞言自是一怔,棠之和母親吵架,這怎麽可能?
    棠之性子溫婉,母親又素來疼她,這兩人怎麽瞧也不像是會吵架的模樣。
    她剛要說話裏頭的布簾便被打了起來,卻是陸意之走了出來。
    他先前也聽到了話,這會看著翡翠的一雙眉心便緊鎖著,口中是問道:“出了什麽事?”
    翡翠見他出來便又急急打了一禮:“奴,奴也不知,隻知安伯府夫人前腳剛走,三小姐和夫人便吵了起來。”
    王昉聞言心下倒是明白了幾分,母親一直喜歡安伯府的二公子,先前棠之生辰的時候還特意請了安伯府一家過來做客。這才過了多久她便又請了安伯府夫人,可見是要商議棠之與那位二公子的親事。
    她想到這便與陸意之開了口:“我去瞧瞧棠之。”
    陸意之聞言便點了點頭,他雖然平素不管府中事,可母親的心思他卻還是知曉幾分的。
    既然是為了這樁事,他便也不好過去了,何況如今棠之的年歲也大了,若是他一道去的話隻怕她更不好說什麽了。他取過一旁放著的披風親自替人係上,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王昉聞言是輕輕笑了下,都是在府中,左右也不過一段腳程子的路,她能出什麽事?
    陸意之見此便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又朝玉釧說了一句:“雨天路滑,照顧好二奶奶。”
    玉釧輕輕應了“是…”
    …
    外間下著雨,雖然雨並不算大,路上卻還是有些滑。
    王昉由玉釧扶著過去,待到陸棠之住處的時候,還是花了兩刻的功夫…院子裏的丫鬟瞧見她先是一怔,跟著便齊齊與她打了個見禮,口中一道恭聲喊她:“給二奶奶請安。”
    “起來吧…”
    王昉一麵說著話,一麵是繼續往裏走去。
    廊下站著的是陸棠之的大丫鬟,名喚留芙,這會她的麵上也帶著幾分焦急,一雙眼更是時不時朝那織金布簾看去。待瞧見王昉的身影,她也是一怔,跟著便快走了幾步迎了過來,待請下一禮,她才又開口說道:“二奶奶來了。”
    王昉點了點頭,她已走進了廊下,玉釧便也收起了傘。
    她一麵握著帕子掃著身上沾著的雨珠,一麵是擰著眉開口問道:“怎麽在外處候著,棠之呢?”
    留芙聞言是輕聲回道:“三小姐不讓我們進去伺候。”
    王昉聞言一雙眉心卻是又攏了一回,她也未再說話,隻身往前走去…她將將打起了布簾便聽見裏頭傳來的細微哭聲。
    王昉見此心下便是一歎——
    她把簾子重新落下,跟著是邁步往裏走去。
    陸棠之正趴在軟塌上哭著,聽著外間傳來的腳步聲隻當是自己的丫鬟,她也未曾抬頭隻是說了一句:“不是讓你們不要進來嗎?都出去。”她這話說完也未曾聽人退下,反倒是那一串腳步聲越走越近。
    她擰著眉心抬了臉,便瞧見王昉走了進來。
    “嫂嫂?”
    陸棠之一愣,她一麵握著帕子擦拭著臉上的淚痕,一麵是坐直了身子問道:“嫂嫂怎麽過來了?”
    王昉看著她這幅模樣,心下止不住便又是歎了一口氣。她挽起了兩節袖子是從那水盆裏新絞了一塊帕子,而後才走過去細細擦拭著陸棠之臉上的淚痕,口中是跟著一句:“你與母親鬧成這樣,我能不來嗎?”
    “母親…”
    陸棠之聞言麵色便又白了一分——
    她先前也是委實沒有辦法了才不管不顧與母親吵了一回。
    她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和母親吵架,先前又隻顧著自己傷心,卻是未曾想過母親…她想到這便抬了一雙淚眼朦朧的桃花眼看著王昉,緊著聲問道:“母親,母親她怎麽樣了?”
    王昉見她這幅模樣,眉眼倒是泛開了幾許笑…
    她仍舊抬著手輕輕擦拭著陸棠之的臉,口中是跟著一句:“我也不知,先前得到消息我便先到你這處來了,不過大嫂應該已經過去勸母親了。”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隻不過咱們做媳婦的勸再多的話,也抵不過你一句話。”
    王昉說完看著陸棠之低垂的眉眼以及那絞在一起的雙手——
    她也未再逼她,隻是把手中的帕子放到了一旁,跟著是開口問道:“棠之,你與母親究竟是怎麽了?”
    “我…”
    陸棠之聞言是抬了眼,她看著王昉好一會才說道:“母親讓我嫁給安伯府的二公子,我不高興便與她吵起來了。”
    王昉來時便已清楚陸棠之為得是這樁事,這會便順著她的話說道:“安伯府家的二公子天資聰穎,為人又自持周道,你與他又是一道玩大的情誼…你早些不還與我說他是個有趣的,怎麽如今卻不願意了?”
    陸棠之低聲說著話:“他的確很好,也的確有趣…可我不喜歡他,也不想嫁給他。”
    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低垂著眉眼絞著帕子。
    她一直都隻是拿他當世兄、當朋友看待,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嫁給他。
    她喜歡得、想嫁得從來都隻有那個人而已…
    王昉看著陸棠之的神色一時未曾說話,她低垂著眉眼細細打量了陸棠之一回,好一會才斟酌著詞句低聲問道:“棠之,你…可是有喜歡的人?”
    陸棠之絞著帕子的手驟然是一頓——
    她抬了臉朝王昉看去,臉上是未曾遮掩的慌張,連帶著聲音也忍不住收緊了幾分:“嫂嫂,你…”
    王昉原本不過是心中有幾許存疑才有此問,如今眼瞧著棠之這幅模樣,卻是可以確定了。她的麵色有一瞬得變化,原本姑娘家有喜歡的人倒也不是不可,時下對男女之事並未管束得太嚴。
    隻是棠之平素就鮮少出府——
    往日她未曾嫁進陸家的時候,她倒是時常到王家來。
    自打她嫁進了陸家,她們見麵方便了,自然也就鮮少出府了…何況棠之的性子又是個慢熱的,姑娘家裏倒是有幾個要好的,至少男兒郎,除了安伯府那位二公子因著與她早年熟識玩過幾回,旁的男子王昉卻是聞所未聞過。
    既如此,棠之喜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王昉擰著眉心細細想了一回,忽然卻變了臉色,她的腦中滑過一個人的身影。
    程愈,程景雲——
    她想起上回程愈過來,棠之也過來了,她口中說著是來看滿滿,可整個人的心神卻有些恍惚,倒像是心中有著什麽事似得。等琥珀進來說了散席的時間,她便急急忙忙說要走,那時她也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心中卻也未曾多想什麽。
    可如今,她這番細細想來,這其中的可能性卻有十成。
    棠之的確鮮少見外男,可程愈她卻也是見過幾回的,從最初的元宵燈會,而後四個人一道去看皮影戲,就連上回程愈高中狀元騎馬□□…棠之也是在的。
    難不成真是如此?
    王昉半側了頭朝陸棠之看去,待過了許久,她才開口問道:“棠之,你可是喜歡程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