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一百零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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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委實怔楞了下——
    她垂著眼看著半夏, 腦中的思緒卻因為半夏的話牽動著,王媛…死了?她怎麽死的?打最初王媛被送去西山的時候, 王昉也曾派人去看著她,後來知曉王媛的確是收了心,她也就未再理會了。
    這好端端得…怎麽就死了?
    屋中無人說話顯得一派靜謐,待過了許久還是滿滿覺得無人理會他不高興得輕輕叫了幾聲, 王昉才回過神來。
    王昉手環著滿滿輕輕拍了幾下她的背,跟著才坐到了椅子上:“你先起來吧…”她這話說完是把滿滿交到了玉釧的手上,才又看著半夏說了話:“你且說說, 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
    半夏起了身, 她仍垂著眉眼口中是跟著一句:“庵子裏傳信的人說是五姑娘平素時常打罵幾個下人,其中有個丫鬟受不了…便在昨兒夜裏拿著簪子殺了五姑娘。眾人趕到五姑娘屋子的時候她已沒了氣, 那個丫鬟跟著也一道去了。”
    王昉聞言是默了默聲——
    王媛對身邊丫鬟不好,這是早些年就有的事…
    自打她在言家受了那些事後, 性子便越發暴戾了幾分, 平時對待幾個下人也是非打即罵…若是丫鬟心有不忿殺了王媛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了想便又擰著眉心開了口:“可遣人去查探過了。”
    半夏聞言是點了點頭, 跟著是輕聲回道:“早先老夫人已派人去西山看過了,的確是這麽回事,也未曾有其他異常。”
    這便是確定了王媛的死的確沒有異常。
    不過王昉卻還是有幾分未回過神來, 她對王媛本來就沒有多餘的感情, 她活著她不會說什麽, 她死了, 她也不會流淚哭泣。可不管如何, 王昉也不得不承認王媛如今的結果她或多或少也有幾分責任…她看著菱花窗外的夜色也未曾說話, 待過了許久才開了口:“祖母可還好?”
    二房如今這幅模樣…
    死得死,廢得廢,不管他們往日行了多少事,可始終也是她的子孫…出了這樣的事,如今最傷心的莫過於祖母了。
    半夏聽聞這話果然還是輕輕歎了一聲:“知曉消息的時候老夫人便暈了一回,臨來就把自己關在佛堂裏,到後頭還是大爺和三爺一道勸著才肯出來…”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老夫人讓您不必特意跑一趟,五姑娘是在庵子裏沒得,需在那兒超度完再遣人送回家中。”
    王昉聞言是點了點頭。
    她跟著也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在祖母的身邊萬事還得注意著…若祖母不肯用飯、用藥之際,你便讓梁姨娘抱著元元過去。”
    元元是梁姨娘和三叔的孩子——
    人老了就喜歡小孩子,有元元在祖母也能開心些。
    半夏點了點頭是應了,因著天色晚了她也就未再說什麽,又福了一禮退了。
    到底是王家的主子沒了,不管往日再不喜歡王媛的這一時半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索性都垂了頭…王昉也未曾說話,她仍坐在椅子上,而後是看著菱花窗外的幽幽夜色,待過了許久也隻是在喉間漾了一聲歎息。
    …
    三日後。
    王媛從西山被接回來下葬,王昉也一道去了。
    因著陸意之最近事務繁忙,又是這樣的日子,王昉也就未曾帶滿滿,隻是讓流光陪著去了趟王家。
    傅老夫人仍舊紅腫著眼睛,往日尚還有些年輕的麵容,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生離死別之後也越發呈現出幾分老態,就連鬢邊的頭發如今也白了許多。
    王昉瞧著她這幅模樣,心下止不住便是一酸,連帶著眼眶也忍不住一紅…
    她遠遠看著人,口中是跟著一句:“祖母。”
    “陶陶來了…”傅老夫人因為先前哭了許久,這會眼睛還是腫得有些睜不開,她接過半夏奉來用冷水浸過的帕子蘊了蘊眼睛才又看向王昉,待瞧見王昉微紅的眼眶便又笑著開了口:“都是做娘的人了,怎麽還是這麽愛哭?”
    王昉聞言心下是歎了口氣——
    她強撐著麵上掛了個笑,跟著是走過去握著傅老夫人的手坐在塌上,才又開了口:“不管陶陶多大了,到了您這就是小孩子。”
    傅老夫人聽她這般說,麵上倒是又多帶了幾分笑…
    她把手中的帕子放在一側,而後是握著王昉的手細細看了她一回。
    待見她樣樣都好,傅老夫人才又笑著說道:“在我這小孩子氣些也沒大礙,去了外頭可得注意著,你如今是都督夫人,日後要打交道的人還多著呢…可不能讓她們平白看了笑話去。”
    傅老夫人是真的未曾想到…
    這個往日最不被她看好的孫女婿如今竟然會有這樣大的成就,收複燕北、生擒燕北皇室,以這般年歲升任左都督一職…這幾樁事單隻拿出一件便已足夠駭人。
    其實往日未曾看好陸意之的又豈止是她?
    除了皇宮裏的那位和王昉這個知道後事的人,隻怕這金陵城中的人沒一個看好他。在他們的眼中,陸意之便是那風流紈絝,便是那即便受了封蔭也依舊扶不起來的阿鬥,哪裏會想到這一眨眼的功夫這人竟然會成了左都督。
    傅老夫人每每想到如今的陸意之,便覺得這世間之事委實太過玄妙…
    她高興陸意之如今有這樣的成就,妻憑夫貴,隻有陸意之越好陶陶才會越好。可她心中卻又擔心,人的權力越高所擔得職責也就越大,她怕陸意之日後有危險…就像上回邊境之事,若是當日他運氣不好未能回來,那麽她的陶陶又該怎麽辦?
    可這些話她終究不能與王昉說…
    免得讓她平白擔心了。
    傅老夫人握著王昉的手輕輕拍了拍,口中是跟著一句:“你家中雖有長嫂,這管家的事也落不到你頭上來…可你自己院子裏的事卻還是要打點好。如今九章品級高,日後接觸的人也必不會是無名小輩,這來來往往你都得記著些。”
    “你往日在家中的時候便不喜操辦什麽宴會,如今嫁了人卻不能如此隨心所欲…”
    “你要知道人的關係隻有越走才能越近。”
    王昉安安靜靜地聽著祖母的話,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委實有些太冷清了些,這其中自然有前世的緣故,另外還有幾分卻是她著實不喜歡這女人之間的宴會…年輕的時候湊在一道提得是首飾、衣裳、妝容。
    這成了婚之後提得便是夫君、孩子與婆媳關係。
    可祖母說得對,如今她是陸意之的妻子,這內宅女人之間該打得交道還是該打起來。
    因此她也未曾說什麽,隻是開口一句:“陶陶知道了…”
    傅老夫人聞言便也未再多說什麽,她這個孫女樣樣都好,就是性子冷清了些…可既然她已應了,這事便是記到心上了。她還想再說外頭卻傳來了半夏恭順的聲音:“老夫人,金嬤嬤回來了。”
    金嬤嬤是王媛身邊的嬤嬤,她先前是陪著一道去王家陵墓了…
    如今她既然回來,可見王媛也已下葬了了。
    傅老夫人想到這先前平緩的神色便又添了幾分悲戚,她放在王昉手背上的手收了回來,跟著是輕輕歎了口氣:“讓她進來吧。”
    “是…”
    簾子被打起,金嬤嬤跟著走了進來。
    王昉仍端坐在軟塌上,見人進來便也遞了一眼過去,相較上回見時,這位金嬤嬤也老了許多…她往日一直挺直的脊背這會卻顯得有些彎曲,就連鬢邊也已有了不少白發,好在走路的姿勢還算平穩。
    金嬤嬤走到屋子裏便跪了下來,她朝傅老夫人磕了個頭,跟著是說道:“老夫人,五姑娘已入土為安了。”
    傅老夫人一雙眼睛止不住又湧起了幾分淚意…
    她握著帕子拭了拭眼角,待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你辛苦了,如今你可有什麽打算?”金嬤嬤是從紀家出來的,無兒無女,如今二房算是沒了,王家自然也會根據她的要求給她一個好歸處…
    金嬤嬤仍低垂著頭,口中是言:“老夫人,奴…”
    她這話還未曾說完便聽到王昉開了口:“嬤嬤是老人了,我們王家待人素來寬厚,如今雖說二嬸沒了,可若是你想留在王家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嬤嬤年歲到底大了…”
    王昉這話說完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看向傅老夫人繼續說道:“祖母,按著我的意思倒不如給金嬤嬤一套宅子,再遣兩個丫鬟,日後也能照顧嬤嬤的起居生活。”
    金嬤嬤聽到這個聲音,伏跪的身子卻頓時一僵。
    她先前進來的時候也未曾注意,自然也就未曾發現王昉竟然會在這處。
    她雖然與這位四姑娘接觸的機會並不算多,可對她該有的了解還是有的…如今二房過得這麽慘,這其中自然離不開這位四小姐的手筆。金嬤嬤想到這心下卻止不住歎了口氣,這才短短幾年的光景,偌大的一個二房怎麽就成了這幅模樣?
    傅老夫人聞言是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老夫人…”
    金嬤嬤終於還是開了口,她仍舊伏跪在地上,口中是跟著一句:“老奴不要宅子,老奴隻想去北郊照顧三少爺,老奴這一生無兒無女,三少爺是老奴看著長大的,如今二房沒了人,老奴隻想去陪著三少爺…”
    她這話說完便又朝傅老夫人磕了個頭:“求老夫人應允老奴所求。”
    其實她原本想說得並不是這個,她想讓傅老夫人把三少爺接回來,如今二房這樣的光景,老夫人未必會不肯…隻是這位四姑娘也在,這些話卻是不好再說了。何況即便讓三少爺回來又能如何,往日他們鬥不過這位四姑娘,如今又怎麽可能鬥得過?
    傅老夫人聞言,眼中卻有一瞬得迷茫…
    她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嫡親孫子,那也是她往日疼愛過的孫子啊。
    王昉看著祖母這幅模樣,袖下的手止不住就攥緊了幾分…如今二房這幅模樣,隻怕祖母會顧念舊情接王冀回來。可也不過一瞬,她便鬆開了指根,即便如今王冀再回來又有什麽用?
    他如今已是一個廢人,就連生活起居也隻能儀仗他人的廢人…
    何況如今的慶國公府早已不是前世的模樣了,如今她的父母皆在,她的弟弟也越來越好,她又有什麽可以懼怕的?
    因此王昉什麽都沒說,她的麵容依舊平靜從容…
    即便祖母真的顧念祖孫之情接王冀回來,她也不會多說什麽。
    傅老夫人心中的確有一瞬得猶疑,二房這幅模樣,她的確想接王冀回來…可這個想法也隻是殘留了一瞬便消散了,即便過去這麽久,當日王冀的所作所為卻依舊深深得刻在她的腦海裏。
    這些年她也不是沒有遣人去看過他,隻是每回下人傳來的消息卻足夠令她心寒。
    罷了罷了…
    人隔得遠了,倒是會念著好…
    可若是日日看著對著,隻怕那心中的仇恨便又該湧現出來了。
    如今慶國公府雖然日漸衰弱,可到底兄友弟恭未再生事…她不能也不會再讓人來破壞這一副寧靜。
    傅老夫人心神漸穩,就連眼中的迷茫也一並消散:“你既然有此所求,我便應允了你…你何時想去隻遣人準備馬車便是。”
    “是…”
    …
    午後。
    王昉剛送走王蕙,這會便坐在軟塌上,這些日子陸意之回來的越發晚了,連帶著她也未曾歇息好。
    她剛想趁著這會清淨睡上片刻,便聽到簾外流光輕聲稟道:“主子,八少爺來瞧您了。”
    王昉聞言先是一怔,跟著麵上便又化為幾道笑意:“快,快請阿衍進來。”自打年裏頭和阿衍見了回麵,他們可有幾個月未曾再見麵了。
    簾子被打起,走進來一個少年郎…王衍如今也有十四歲了,他跟著徐先生學得自然不止那為人處世的道理,君子六藝,他一個也未曾少學。去年陸意之又給他找了個學武的老師,王衍在這一方麵倒極為有天賦,即便學時年歲也不算小,可倒也算有所成效。
    王衍早先與王昉一樣愛穿紅衣——
    許是年歲大了人也沉穩了,他如今便著一身青衣,頭發皆被束起,往日還帶著幾分少年稚嫩的麵容此時也已顯露出幾分少年成熟的味道。
    他邁步進了屋子,也未與往日那般跳脫,卻是好生朝王昉打了一禮,跟著才又喚人:“阿姐。”
    王昉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下卻有無限感慨,她讓流光去倒一盞王衍愛吃的茶來,跟著才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著一句:“怎麽今兒個回來了?”王媛出殯的事應該沒有人去打擾王衍才是。
    王衍看著眼前這一隻手,卻還是像以往那般伸手握了住。
    他坐在了王昉的身側,聞言是開口說道:“這幾日先生有事,我在那處無事索性便歸家一趟。”他這話說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裏頭放著一支釵子、一塊玉佩:“釵子是給阿姐的,玉佩是給滿滿的。”
    自打當日陸意之當年教他刻玉之後,王衍也著實愛上了此物,如今他的手藝也是越發精進了不少。
    王昉瞧著心中自然歡喜,隻是口中卻還是說道:“阿姐的首飾已經夠多了…”這些年王衍送給她的首飾的確夠多了,即便她換著戴也還剩下不少,陸意之有時候瞧見免不得要醋上幾分。
    她這話說完卻是想起王衍先前所言…
    舒坦日子過得久了,她倒是忘記前世的事了,前世徐先生是十二年因一篇文章而被錦衣衛誅殺,如今離十二年可不遠了。王昉手中握著釵子,心下思緒卻是轉了起來,她心中感謝徐先生這些年對阿衍的教誨,若是沒有他,也不會有如今的阿衍。
    因著這一份感謝,她自然不能眼睜睜得看著徐先生去死。
    何況若真到了那日——
    按著阿衍的脾氣必定不可能置之不理。
    所以他們一定要走,一定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王昉想到這便開了口:“我記得你先前與我說過,想和徐先生去外邊遊曆?”
    王衍聞言卻是一怔,他倒是未曾想到當日一句尋常話阿姐竟然記到了心中,他眉眼彎彎跟著是點了點頭:“徐先生說我所學得已差不多了,可見識和閱曆卻還不足…”這事他也與母親提過,隻是母親不同意,他也就未再想。
    “遊曆是好事,你如今年歲還小,家中一切還有父親、三叔看著…”
    王昉握過流光遞來的茶喝了一口,跟著才又說道:“等你再長大些就要接任整個國公府了,到得那時,即便徐先生教你再多,可若是沒有足已匹配的閱曆和見識,隻怕你日後還是會吃虧。”
    “何況你以前不是也想去看看外頭的世界?”
    王衍聽到這卻是想起當年與阿姐說過的話,他的確很想去看一看外邊的光景…長河落日,塞北牛羊,江南水鄉,這一切從書中看到的,他都想親自去走一走。
    可是…
    王昉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下便有幾分明白:“你可是擔心母親?”
    “是…”王衍輕輕歎了一聲,他已經知曉當年大哥真正的死因,他亦知曉母親是怕外頭太過危險…因此即便他心中再如何渴望,卻還是不願母親傷心。他低垂著眉眼,待過了許久才輕輕歎了一聲:“我不想母親擔心。”
    王昉看著阿衍心下帶著幾分欣慰,她把手中的茶盞擱在一側,口中是跟著一句:“母親那處我會去說。”
    王衍聞言便抬了臉,他的麵上是未曾遮掩的高興…
    阿娘素來就最聽阿姐的話,若是有阿姐的幫襯,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
    等晚間陸意之來接王昉的時候…
    王昉正在和程宜說起王衍的事,陸意之自然也聽見了幾句。
    程宜瞧見陸意之過來便斂下了麵上的幾許擔憂與思索,她麵上重新化開幾分笑,口中是跟著一句:“九章來了?”
    陸意之朝她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恭聲一句:“母親…”
    “這兒沒外人不必多禮…”
    程宜一麵說著話,一麵是笑著起身:“我讓人去喚你嶽父,他這幾日愛上了釀酒,還說要等你來共飲。”
    王昉握著手中的帕子拭著人額頭上的汗,口中是言:“你今兒個怎麽這麽早散衙了?”
    “今兒個沒什麽事,便想著早些過來接你…”陸意之半彎著腰身方便王昉擦拭,想起先前所聞他是又開了口:“你打算讓阿衍和徐先生一道去遊曆?”
    “是啊…”
    王昉的麵上掛著幾許笑:“趁著家中一切都好,我想讓阿衍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去外頭看看也好…”
    人隻有走出去了才會知道自己的渺小。
    屋中燈火通明,陸意之低垂著一雙桃花眼看著眼前的王昉,待過了許久他才開了口,輕聲喚她:“陶陶。”
    “嗯?”
    “等金陵城中的風波平定了,我們就離開金陵,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可好?”
    王昉聞言,握著帕子的手卻是一頓…
    而後她仰著脖子看著陸意之,一雙杏眼泛開了無邊笑意,就連聲音也跟著越發柔和了幾分:“好。”
    …
    五月底。
    王衍和徐子夷離開了金陵。
    王昉親自送了他們一程,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她頭一回見到徐子夷,比她想象得更年輕,看起來不像大儒,習性倒是與江先生有幾分相似。
    不過相較那些名士大儒,這樣的徐先生倒是令人更加親近。
    王昉眼看著他們乘上了馬車,看著馬車的身影越來越遠…而她亦由流光扶著坐上了馬車。她察覺到流光的身子有一瞬得僵硬,便側頭往她那處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怎麽了?”
    流光未曾說話——
    她隻是低垂著眉眼鬆開了自己的手,手上放著的赫然是一張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