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一百零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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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昉看著流光手中握著的字條, 一雙遠山眉輕輕折了幾分,聲音也帶著幾分疑惑:“這是…”
    “這是剛剛有人塞給奴的…”流光這話說完便又擰著眉心看了看四邊, 街道上行走著不少人,男女老少瞧起來也都沒有什麽異常,根本就查探不出先前給她字條的那個人究竟是誰。而更讓她害怕的是,那人究竟是什麽時候靠近、什麽時候遞給她字條的, 她竟然半點都未曾察覺。
    流光如今較起往昔,武功精進的不止一星半點…
    何況她六識素來較常人要靈敏些,可即便是這樣, 她還是未曾有半點發現。
    王昉聞言先前折起的雙眉越發擰緊了幾分, 她知道陸意之派遣給她的暗衛一直都跟在附近,可這個人竟然能避開這些暗衛、還能讓流光未有絲毫察覺…他, 究竟是什麽人?
    王昉的手仍放在流光的胳膊上,一雙眼是朝那川流不息的街道看去, 人流不息, 各個瞧起來都沒有什麽問題…她也隻是這樣看了一瞬便收回了眼, 手撐在車簾上,口中卻是跟著一句:“先進去再說吧。”
    “是…”
    流光把手中的字條重新收攏在手中,跟著是伸手扶了王昉上了馬車。
    馬車啟程。
    王昉靠坐在車廂上, 她接過流光遞來的一盞溫水喝了一口, 而後是垂眼看著那張被流光放在茶案上的字條…卻是又過了一會, 她才開了口:“寫了什麽?”
    流光聞言是打開了字條, 字條並不算大, 而裏頭也隻是寫了短短一句——“明日辰時, 明月樓。”
    “明月樓?”
    流光擰著眉心輕聲念道,她這話說完是又細細查探了一番也未曾發覺這張字條有什麽不對勁,才把字條奉到了王昉的跟前,口中是跟著一句:“主子,這人邀你明日去明月樓。”明月樓是王家的雅樓,如今歸屬於王昉,這人竟然會邀主子去明月樓,他究竟想做什麽?
    王昉聞言卻未曾說話,她隻是低垂著一雙眉眼看著那字條上的幾個字…
    字是尋常字,字條也是尋常的字條…可王昉握著茶盞的指根卻驟然收緊了幾分,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張字條,跟著是把手中的茶盞擱在茶案上,而後是取過流光手中的那張紙細細看了起來。
    她越往下看,眉心也就跟著越發攏緊了幾分。
    流光看著王昉麵上的神色,心下也止不住一凜…難不成這張字條有什麽問題不成?
    她想到這便壓低了聲音問道:“主子,可是有什麽問題?”
    “沒有…”王昉的聲音帶著幾分未曾察覺的喑啞,她仍舊低垂著眉眼看著手中的字條,而袖下的另一隻手卻是緊緊攥著…無論是字還是字條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寫字的那個人。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衛玠的字…他寫字的時候有個習慣喜歡把那鉤延長幾分。這是他素來就有的習慣,當年她在衛府的時候即便兩人鮮少見麵,可他寫的東西她卻是看了不少。
    因此她絕不可能看錯…
    隻是他為何會寫這樣的字條給自己?
    王昉握著字條的手忍不住也收緊了幾分,她眼中滑過幾道神色,難道…五月的天其實已經有些溫熱了,車簾輕晃,時不時打進不少暖風,可王昉卻覺得通身冰寒、恍若置身於那寒冬臘月之中。
    她不敢猜測,更不敢深思…
    她隻是攥緊了袖下的手,待過了許久,王昉才把字條揉成一團扔進了那鏤空的三足香爐之中。
    流光心中生疑,既然字條和字都沒有問題,那為何主子會是這幅模樣?可她還未曾開口,便見主子已把字條扔進了香爐之中…沒一會功夫,那張字條便燃成了灰燼,流光見此也就未再開口,隻是伸手把車簾掀了半邊,沒得那煙熏到了主子。
    等車簾中的煙氣盡散…
    流光才又重新落下了車簾,口中是跟著一句:“主子,這事可要與二爺說一聲?”二爺本事高強,要是讓他去查一番,定會知曉究竟是誰人做的。
    王昉靠著車身坐著,她的麵色還是有些不好,聞言卻忙道:“不用了…”她或許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語氣太過緊張,便又鬆懈了幾分,跟著一句:“這事你誰都不要提起。”
    流光雖然心有疑惑,可她慣來聽王昉的話,便也未再說什麽,隻是輕輕應了一聲“是”。
    …
    翌日。
    等到陸意之上朝後,王昉因著心中有事也就未曾再睡,她伸手把床帳挽到了金鉤子處,跟著是朝外喊了一聲…沒一會功夫簾子便被掀了起來,卻是玉釧走了進來,她看著已經半坐起身的王昉卻是一怔。
    “主子今兒個怎麽這麽早就醒了?”
    她這話說完是倒了一盞溫水奉給人,一麵是又取了件外衣披在了王昉的身上:“這會還早,您可要再歇一會?”
    “不用了…”王昉接過茶盞飲了口熱水,即便躺著,她也睡不著,還不如起來…她連著飲了幾口,待喉間潤了才又把茶盞擱在一處,披著外衣坐起了身,口中是跟著一句:“昨兒個滿滿睡得可好?”
    滿滿自打長大後,夜裏就愛鬧騰…
    王昉原是想著把他抱過來,可眼瞧著陸意之這陣子也睡得不好,若是真把滿滿抱過來,隻怕他越發睡不好了…她也就歇了心思。
    “昨兒個夜裏倒未怎麽吵鬧,隻是早間醒得早,先前奴路過的時候聽到小公子已起來了。”玉釧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朝外揚了聲,讓人進來伺候起塌…等人進來,她絞了塊溫帕子奉給了王昉,又取過昨兒個備下的衣裳替人穿戴起來。
    王昉試了回臉,而後是由人穿著衣裳,口中是跟著一句:“等吃過早膳,你讓奶娘把滿滿抱過來吧…”
    “是。”
    等吃過早膳,奶娘便抱著滿滿過來了…滿滿如今已有六個月了,他已經有些認人了,眼瞧著王昉便朝她伸出手,口中咿咿呀呀得說著,話雖然還不通順,卻還是能分清幾個字,卻是要抱的意思。
    王昉看著滿滿,又聽著他軟軟的聲音,隻覺得心都化開了幾分。
    她忙伸出手把滿滿抱到了懷中,連著親了好幾口,滿滿或許是覺得癢便“咯咯咯”輕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清清脆脆的,王昉聽著倒是把那從昨兒個開始就藏著的愁緒也消散了幾分。
    王昉把滿滿放在軟塌上,手握著他的腰免得他亂爬,眼卻是朝奶娘看去,連著問了幾個問題,大多是滿滿吃得如何、睡得如何,等她一一答了…
    王昉便讓她先退下了。
    外頭的天色也開始變得清明起來,兩邊的木頭窗欞大開著,滿滿就在軟榻上爬來爬去…兩邊都已圍好了東西,王昉也就由著他。她半倚著軟塌靠坐著,每當滿滿過來的時候便朝他伸出手。
    可滿滿卻像是要跟她玩捉迷藏似得,每當靠得近了便又轉個身…這幅鬼靈精的模樣,倒是讓屋中幾個人都笑出了聲。
    王昉也笑出了聲,隻是眼看著外頭升起的旭日…
    她想著昨兒個那張字條,剛剛升起的笑意便又落了下來…她仍低垂著眉眼看著滿滿,口中卻是問道:“幾時了?”
    玉釧聞言是往外看了一眼,跟著才又回道:“快到辰時了。”
    辰時…
    王昉的手撐在滿滿的臉上,眼中帶著無邊柔情,聲音卻稍顯得有些淡漠:“讓人去備車,我要去明月樓走一趟。”
    …
    明月樓中。
    王昉自從上回與陸意之會麵後便鮮少踏足過此處。
    其實她手上的那些產業,她都鮮少去過…王昉由流光扶著往裏走去,樓中除去掌櫃與幾個小廝便未再見到什麽客人了,他們端端正正朝王昉打了個禮,口中是跟著恭聲一句:“東家。”
    語句如常,禮數周到…
    可王昉還是察覺到了他們那聲音之中強掩著的倉惶神色。
    她未曾說話,隻是那顆心卻又沉了幾分,連帶著放在流光胳膊上的手也多用了幾分力道…而後她抬了眼朝二樓看去,那處較起往日還要平靜幾分。可這幾分平靜之後到底掩藏著多少人,她心中卻也能猜測到幾分。
    那個人無論走到哪身邊都有不少人跟著。
    王昉側頭朝流光看去見她擰著眉心搖了搖頭,可見是未曾發覺什麽…保護她的那些暗衛雖然不知道在哪,可他們既然未曾有什麽動靜,可見也是未察覺到有什麽異常。她不再說話,隻是重新邁了步子往樓上走去,口中是跟著一句:“把這個月的賬冊拿過來。”
    這話是與掌櫃說的。
    不管如何——
    他既然邀她來此處,必定是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何況她也的確想知道,他邀她來此究竟是要做什麽…是不是真的與她所想的一樣。
    掌櫃的手中握著賬冊跟著一道走了上來,他仍低著頭走到了流光的身邊,若是仔細看得話是可以看到掌櫃握著賬冊的手正在發抖,就連聲音也帶著幾分顫:“東家…”他想起先前看到的那些人,就連腿肚子也忍不住打起幾分顫來。
    “無事…”
    王昉未曾看掌櫃,她隻是仍看著那扇間緊閉的廂房門…卻是過了一會,她才重新開口說道:“把賬冊給流光,你下去吧…把外頭的牌子掛起來,今兒個不必做生意了。”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安排…”掌櫃的顫著手把賬冊交到了流光的手中,跟著是往樓下走去。
    “主子…”
    流光手中緊握著賬冊,一雙眼也看著那扇緊閉的廂房門…她不知道裏頭的究竟是誰,也察覺不到這處究竟有多少人。可她隻要想到先前遞給她字條的那個人,那個人的武功這麽高強,主子真的要進去嗎?
    王昉未曾說話——
    流光便也不再多言,她走上前推開了廂房門…這是明月樓中最大的廂房,也是往日王昉來時常用的廂房,不僅位置最好,空間也極大。廂房裏未曾有什麽變化,一件一樁都無人用過,恍若當真無人一般。
    隻是流光剛把門關上,便有一個穿著褐衣的男人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他的腰上仍舊懸著一把木劍,麵容如故——
    正是木容。
    流光看著男人,她心下一凜,剛想從袖中取出匕首。
    木容卻仿佛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他什麽話都沒說,隻是輕飄飄得朝她那處看了一眼,這一眼甚是平靜卻恍若有千軍萬馬般的氣勢壓著流光透不過來氣…可也不過這一會他便又重新收回了眼。
    他邁步朝王昉走去,低頭朝她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四姑娘,千歲在裏間等你。”
    待這話一落——
    木容便又跟著一句:“四姑娘放心,跟著您的那些人不會有什麽發覺的。”
    王昉聞言便未再多說什麽…
    不管如何她今日與衛玠的這次見麵都不想讓陸意之知道。
    她掀了一雙杏眼看著裏頭那道槅扇,穿過這一道槅扇,那人就在裏頭…王昉什麽都沒說,她隻是緊緊攥著袖下的手,卻是過了一瞬才與流光開了口:“你在外頭待著。”
    “主子…”
    流光自是不肯,裏頭不知是誰,也不知會有什麽樣的危險…
    她怎麽能讓主子一個人去涉險?
    “我不會有事的…”
    王昉的聲音依舊很輕,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那人對她都沒有什麽敵意…何況他若是真想做些什麽,即便是流光與那些暗衛一道聯手也抵不過他。王昉這話說完便也未再多言,她的手撐在門上,輕輕一推,槅扇就開了。
    槅扇裏頭的空間並不算大,隻是裝飾得卻極為雅致。
    此時一排木頭窗欞皆開,三足鏤空鎏金香爐中正燃著百濯香…而一個身穿紫色錦服的男人此時正負手立在窗邊,他聽到聲響也未曾回身,隻是口中卻是說道:“你來了。”
    “嗯…”
    王昉輕輕嗯了一聲,眼卻是朝那香爐看去。
    自打有了滿滿之後她便鮮少點香,如今乍然聞到這股子百濯香,一時之間竟也有幾分不適應…她握著帕子抵在鼻尖,卻是過了一瞬才有些緩和過來,而後她才抬了眼朝那個立在窗邊的男人看去。
    她這樣看去恰好能看到衛玠半個側臉…
    初旭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薄唇有幾分些微揚起,微微抬起的臉上透露出幾分外人從未見過的溫煦。
    王昉看著他這幅模樣,一時竟也忍不住怔楞了一回…這樣的溫煦她其實見過許多回。這個被外人傳道“殘忍、暴虐”的男人在她的麵前卻有著許多麵,成婚三年,她曾見過他的軟弱,也曾見過他的溫和。
    王昉這樣想著,腦中不自禁得滑過幾幅景象與片段…
    時隔多年,她忘記了許多,記著得倒是越發顯得印象深刻…成婚當日他眼中未曾遮掩的歡喜與柔和,被她所傷後眼中的不可置信,還有那三年相處中他眼中時不時透露出來的悲傷與歉意。
    前世的她對此雖覺得疑惑卻從未細細想過。
    而今…
    而今,王昉把這幾分疑惑一道掩藏在心中,她坐在椅子上握著茶壺倒一盞茶,口中是跟著一句:“你今日找我為了何事?”
    “你的膽子一直都很大…”
    衛玠睜開了眼,他的麵上仍舊掛著一抹清淺的笑容,而後他轉過了身,他的手仍負在身後,步子是朝王昉這處邁了過來…待至人對側之座衛玠是止住了步子,他低垂著眉眼一瞬不瞬地看著王昉,恰如金玉敲擊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他這話說完看著王昉握著茶壺的手停頓了一下——
    他的眉眼仍帶著幾分笑,口中是又跟著一句:“隻是如今你說我該喚你一聲陸夫人,還是該喊你一聲夫人?”
    王昉握著茶壺的手收攏了幾分,即便先前她心中已有所猜測,可當真聽他這樣說來的時候…她這顆心止不住還是收緊了幾分。屋中一片靜謐,她未曾說話,也未曾抬頭,唯有壺嘴對著茶盞倒下的茶水傳來幾許輕微聲響。
    等茶滿,她方才停下…
    王昉把茶壺重新置於茶案之上,而後她雙手握著茶盞飲下一口,茶香四溢,是她最愛的武夷山茶。
    她合了眼睛重新又飲下一口——
    待那茶香溢滿了整個喉間,她才開了口:“你想說什麽?”
    衛玠聞言卻隻是笑了笑,他坐在了王昉的對麵,亦傾手倒了一盞茶…他雙手捧茶盞於手心之中,低眉輕嗅卻未曾飲。
    小丫頭不喜歡喝茶,唯有武夷山的這一口茶她卻是喜歡的…他想到這是又記起了那些個夢境,開口說了話:“我一直很奇怪,你這個小丫頭為什麽每次看向我的眼神總帶著幾分仇恨與敵意。”
    他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把手中的茶盞重新擱置在茶案上,跟著才又繼續說道:“我自問從未有對不起你的時候,原來是因為有這麽一層緣故——”
    前世的記憶這些年一直斷斷續續得牽扯了他許久,先前慧明與他說“王爺,您信輪回嗎?”天道命數,他從來都不信,更遑論是輪回這樣的虛幻之詞。
    可這些夢境太過透徹、也太過真實——
    他在夢境之中看盡了他們的悲喜哀愁,一回又一回,至今…他看著對側之人的神色,終於是信了。
    輪回…
    原來天道命數,是真的存在。
    原來…
    衛玠抬了眼一瞬不瞬得看著王昉,原來前世她曾是他的妻子,即便是因為姻差緣錯,可她的的確確曾是他的妻子…他想起夢境之中,大婚之日他一身大紅婚服,他討厭紅色,那是血的顏色。
    可那一日他穿上婚服的時候卻是從未有過的高興。
    他站在她的身前,看著她坐在大紅的喜床上,燈火之下,她身上的那一抹紅也跟著平添了幾道溫煦…他想象著那大紅蓋頭下的她會是什麽樣的神色?她是嬌羞的、還是明豔的?其實她的膽子一直都很大,也許她會抬著臉笑盈盈得看著他。
    不管是怎樣的,他的心中都是歡喜的…隻要是她,那麽樣樣都是好的。
    可衛玠未曾想過,那張大紅蓋頭下的臉沒有半點嬌羞與笑容,她就這樣冷冷得看著他,恍如是在看待一個陌生人…她向他屈膝,禮數周到與從容。
    她喚他“千歲”,聲音無波也無瀾。
    而後她握著匕首插入了他的肩頭——
    燈火搖曳,在他的不可置信中,她看著他冷聲說道:“千歲還是讓他們殺了我吧,若不然,我可不敢日後會不會再對你行這樣的事。”
    他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這樣?
    直到後來他才知曉,原來她一點都不喜歡他,原來她從未喜歡過他…
    衛玠想到這的時候,心下還是忍不住溢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他未曾說話,隻是這樣看著王昉,待過了許久他才開了口:“往日我不知道,讓你嫁給了陸意之,如今我既然知道了,那麽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蘊著化不開的柔情意。
    可他還未曾說完,便聽到王昉已擱下茶盞開了口:“你既然已知道,便該知曉不管是以前還是如今我都不喜歡你…”她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開了口:“你若是今日尋我隻是想說這些話,那麽我沒有興趣也不想再聽。”
    王昉這話說完便徑直站起了身。
    衛玠看著她的身影,看著她邁出的步子重新開了口:“你難道不想知道前世的事,不想知道王家最後的結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