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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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三年。
夜色蒼茫, 金陵城中迎來了一輛青布帷蓋的馬車。
金陵城是天子腳下, 每天不知迎來送往多少人, 可今兒個這輛馬車的樣式看起來卻顯得格外老舊, 就連車廂看起來也不算大…在這金碧輝煌的金陵城中, 看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馬車裏…
有個年輕的婦人擁著一個女孩靠著車身坐著, 車廂狹窄,婦人連腳也不能伸展開。
許是為了省錢,車廂裏頭並未點燭火, 隻有車簾隨著車身的晃蕩打進來外頭的幾許清冷月色, 隱約可見車廂裏頭已經沒有一絲空地,靠著右側的一角放著被子、衣裳, 還有一些平素用的日用品。
還有一處卻正正方方放著個箱子…
箱子的占地很大, 這會半開著蓋子, 隱約可見裏頭放著的全是書。
…
馬車越往前…
這金陵城裏的景象也就緩緩在這夜色裏鋪展開來。
如今正是四海升平之際,金陵城又是天子腳下, 夜色自然是喧鬧不已,兩邊的酒樓、茶肆燈火分明,隱隱還能聽到不少學子正在論世說道。而一旁的秦淮河中也能瞧見一艘艘畫舫在河中輕輕晃蕩, 伴隨著那箏鳴聲響傳來了不少吳儂軟語聲。
長街上更是有不少策馬揚鞭的少年、少女…各個鮮衣怒馬,英氣勃發。
這一切都在向世人宣示著金陵城中的熱鬧景象。
馬車裏的女孩也終於醒了,她睡了一路精致的小臉上還折出了幾個小印子,許是睡得久了, 此時還有些分不清楚狀況, 隻是輕輕揉著一雙眼打著嗬欠…婦人察覺到她醒了, 便也跟著睜開了眼。
月色清亮,隱約可以看清兩人的麵貌。
婦人的麵貌稍顯柔弱,一雙細長柳葉眉,眼睛仿佛自帶一副柔情意…隻是麵色卻有些蒼白,可見身子並不算好。
她環著女孩的腰,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采蓮,怎麽不睡了?”
名喚“采蓮”的女孩,麵貌也沿襲了婦人的美貌,她的眼睛彎彎,同婦人一樣,仿佛天生帶著一段情。即便因著年歲還小未曾長開,可也能從那副五官上隱約看出是個美人坯子…隻是與婦人不同的是,她的眉心還有一顆朱砂痣。
這會聽到婦人說話,她也回過了幾分神…
她依著月色看了看婦人,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幾分江南語調:“阿娘,還沒到嗎?”
她這話剛落,外頭便傳來了一道男聲:“阿婉,采蓮,你們醒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意氣風發,他一邊趕著馬,一邊是與女孩說道:“等我們安頓下來,阿爹便帶你和你阿娘來這城中走走,這金陵城裏什麽都有,越晚越熱鬧。”
婦人聞言是擁著女孩柔聲朝外說道:“你趕了一路車,還是早些歇息吧…”她這話說完是跟著輕輕一頓,後話卻是放輕了些:“何況這金陵城裏的東西樣樣都精貴,還是不要費那等子錢了。”
“沒事…”
男人的聲音仍舊帶著些意氣風發,他牽著韁繩甩著鞭子輕輕抽著馬身,口中是跟著一句:“等日後我高中,我們便長留金陵,讓咱們的采蓮也跟這金陵城的小姐們一樣,穿最好看的衣裳…還有你,金陵城的名醫多,你的病一定也能治好。”
婦人聞言也就不多說什麽了,隻是笑擁著女孩。
江采蓮的年紀還小,自是最愛熱鬧的時候,她見阿娘不再說什麽,一雙眉眼便又泛開了幾分笑意…
她彎著一雙眉眼,而後是伸手掀起了半邊車簾,如今已是在金陵城中,即便不是最熱鬧的地界,卻也燈火通明,一路過去兩旁皆擺著小攤,男女老少行走在兩旁,攤販便揚著嗓子叫賣著。
江采蓮何時見過這樣熱鬧的景象,瞧著瞧著便癡了…
她雙手托著臉,眼一瞬不瞬地瞧著外頭,口中是跟著軟軟一句:“原來這就是金陵城啊。”
…
長樂宮。
此時天色還早,劉謹卻已經醒來,他是素日來留下的習慣…不管春夏秋冬,天氣冷暖,到了時辰便會醒來。隻是以往他每回醒來便會去處理政事,自打身邊有了蓮妃,他倒是也跟著鬆懈了幾分。
平日即便醒來也會擁著人再賴上一會…
若是江采蓮也醒著,兩人便會一道說會話,若是未醒,他便隻是擁著人這樣躺著。
這是以往劉謹從未想過的事,當日他曾與江采蓮說過,他在這宮中其實鮮少睡過一日好覺…這是真話。即使是枕邊人,他也從不信任。除了例行公事以外,他甚至厭惡踏入這個後宮,厭惡麵對那些阿諛奉承的女人。
可在見到江采蓮以後,許多事都變了。
許是因為知道枕邊人是她的緣故,劉謹也開始變得放鬆起來,無論是清晨還是夜裏…隻要擁她入懷的時候,他的身心都是從未有過的鬆懈。這對於帝王而言其實並不是一件好事,天子多猜忌,本不該如此信任一個人,尤其是枕邊人。
可他卻覺得並沒有什麽不好,如果身邊是她的話,那麽這樣又有何妨?
劉謹想著以往他還笑陸意之自打娶了妻之後便越發不成樣子了,可如今他的身邊有了江采蓮後,卻有幾分明白當日陸意之的心情了,也有些明白當初他來辭官之際與他說的那句:“陛下以後也會明白,當你的生命中有了最重要的那個人後,那麽你所割舍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劉謹半撐著身子看著懷中的女人…
屋中的燭火還未歇,覆著茜紗紅的菱花窗外也打進了不少光亮,透過床帳打到這一室床帷之中…劉謹便這樣低垂著眉眼看著江采蓮,他的身心鬆懈、眉目柔和,卻是外人從未見過的模樣。
江采蓮終於從那一場美夢之中醒過來…
她睜開一雙風流美目,許是舒坦日子過得久了,江采蓮的麵容較起往常還要美豔幾分…這會她睜開一雙惺忪的美目,眼看著身邊的劉謹,見他已經醒了,她的眉眼便又泛開了幾分笑:“您醒了。”
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朝人又倚近了幾分。
劉謹笑著擁她入了懷中,指腹輕輕把人臉旁的發挽到耳後,口中是跟著一句:“夢到了什麽?”
江采蓮聞言是輕輕仰了臉,她一雙眉目仍舊彎彎掛著,聲音柔和:“夢到了我初次見你的時候。”如今的她終於知道為何劉謹會對她這麽好了,原來隻是因為當年的一句話。
當年他曾與她說“我會報答你的。”
隻是當年的江采蓮隻不過把這話當做一句戲言,轉身便也忘了…若不是劉謹與她提起,她都快忘了幼時她曾見過他一回。
劉謹聽她這話倒是也想起了他們初見的時候…
那是元康三年的時候,他頭一次出宮,頭一次見到皇城以外是副什麽模樣…他獨自一個人從皇城外圍開始走起,穿過禦街,穿過東街,走了許多路,見了許多人。直到他想到要回宮的時候,宮門卻早已落匙了。
他那會也才十歲的樣子…
原先出宮時的豪情壯誌盡數消散,隻覺得又餓又累,偏偏身上連一兩銀子都沒有…就是那時,他見到了江采蓮。
江采蓮那會也才六歲,穿著一身青衫小裙,手中還握著糖葫蘆…她被人牽著往前走去,臉上彌漫著他往日從未見過的笑容。那會他饑腸轆轆蹲在牆角,看著月色下她的麵容,不知怎麽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
當時他所在的街道並未點燈火…
江采蓮驟然被人抓住了衣裙顯然是駭了一跳,她忙退開了幾步。等那月色打在劉謹身上,江采蓮瞧見他這幅頹敗模樣的時候,她才抓著身邊人的衣角輕輕哀求道:“阿娘,他看起來好可憐,我可以給他錢嗎?”
婦人的眼中似是閃過幾分猶豫,最後卻還是柔聲答應了她:“去吧,采蓮。”
“哎…”
江采蓮笑著握過婦人給她的錢,而後是重新跑到了劉謹的身前…她半蹲了身子,握過劉謹的手把手中的銀錢放到了他的手上,眉目彎彎,聲音軟糯:“這個給你,還有這個糖葫蘆,我隻吃了一顆,也給你。”
“你叫采蓮?”
那是劉謹與她說的第一句話,他緊緊握著手中銀錢和糖葫蘆,看著女孩說道:“你幫了我,日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江采蓮卻似被他逗笑了…
她的眉目越發彎了幾分,眉心的那顆朱砂痣更是在這月色中盈盈閃動…她便這樣看著劉謹,口中是跟著一句:“好呀,我等著你的回報。”
那是劉謹頭一回見到江采蓮,也是他頭一回吃到糖葫蘆。
當日的景象恍如昨日一般清晰,就連那日的糖葫蘆是個什麽味道,劉謹仿佛都還記著…初入口的那一刹那是甜的,咬到後頭卻是酸的,這樣的味道其實並不好吃,可他那日還是盡數吃完了。
劉謹想到這,眉目也忍不住帶了幾分笑。
他的手仍環著江采蓮的腰肢,口中卻是跟著一句:“我那會性子傲,生怕在東街遇見了熟人丟了份,餓得饑腸轆轆還不肯要別人的錢…隻是你走過那兒的時候,我卻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就這樣伸手握住了你的裙角。”
江采蓮見他提起,便也跟著彎了眉目接了話:“你那會就坐在牆角,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衣角,我還當是什麽鬼怪…”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是笑著的,就連聲音也很是柔和:“那是我頭一回進金陵,沒想到就這樣遇見了你。”江采蓮想到這,一雙眉眼便又蘊了幾分笑意:“以前我從不信緣,如今才發現緣之一字,還真是有些妙不可言。”
“真好啊…”
真好啊,能在那個時候遇見你。
江采蓮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朝人又靠近了幾分,她把臉埋在劉謹的胸膛上,麵容柔和,眉目含笑…卻是再舒坦不過的模樣了。
劉謹也笑著,他的手環著人的腰肢,另一隻手是緊緊握著她的手,口中是跟著一句:“你不是一直想回故土一趟嗎?等我把朝中的事安排下,便陪你一道去。”待這話說完,劉謹卻是過了許久還未曾聽見她說話,便伸手抬了江采蓮的臉,問道:“怎麽了?”
江采蓮聽他發問才抬了臉看著劉謹,她的眉目仍是柔和的,口中卻是說道:“江南太遠,你我一路過去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何況…”何況他是天子,朝中一日不能沒有天子,他又怎麽能陪她一道去?
這話劉謹往日也曾與她說過,可她一直都不信…
她的確想回故土,想去拜一拜她的阿爹阿娘,想去他們的墳前與他們說一聲“她如今很好,讓他們不必擔心”。可她是宮妃,劉謹更是天子,哪有天子舍下朝中一切陪著她去故土的事?
因此即便她心中再想,再渴望,卻也從來不曾真的期盼過。
“傻姑娘——”
劉謹知曉她心中所思,他的指腹輕輕磨著江采蓮的眉眼,聲音仍舊是柔和的:“別擔心,我都會安排好的…”待這話說完,他是彎下了腰身親吻過她眉心的朱砂痣,才又繼續說道:“何況如今朝中大事皆已平,又有景雲坐鎮,有他在,不會有事的。”
江采蓮聞言便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她便這樣睜著一雙風流美目笑看著他,他若能陪她同去故土,她自是高興的…即便真的去不了,這四麵宮牆之中有他在,她也不會覺得孤單。
…
四月。
江南一處小鎮上迎來了一輛馬車,小鎮位於江南偏東之處,是個水鄉。這兒所居的人口並不算多,平素除了年節之日更是鮮少有外來的車馬過來…因此這輛馬車一入小鎮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些見識的老人家便捋著花白的胡須,抽著煙袋看著那輛馬車說道:“看來是個富貴人家。”
外頭議論紛紛,可馬車內卻是一片安靜。
江采蓮倚在劉謹的懷中睡得通暢,她這陣子是越發嗜睡了,從金陵往這的一路上,竟有大半時間都在睡覺…劉謹原先倒是想請個大夫給她瞧一瞧,江采蓮怕勞師動眾的便拒絕了。
好在她除了嗜睡也未有什麽狀況,劉謹便也未說什麽。
水鄉偏僻,路道也不算平穩,即便馬車裏頭鋪了幾層白狐毯子…江采蓮卻還是醒了過來。
“醒了?”劉謹見她醒來,便放下了手中的書,而後是倒了一盞茶遞了過去,口中是跟著一句:“我們快到了。”
“嗯…”
江采蓮睜著一雙睡眼惺忪的眼睛,一雙保養得當的玉手輕輕掩著紅唇打著嗬欠,淚花在美目中緩緩泛開…她伸手接過了劉謹遞來的茶盞,連著喝下兩口待潤了喉,她才倚在人的懷中掀了半邊車簾往外看去。
水鄉一如舊日,靜謐而又和緩…
蜿蜒的小河之中飄蕩著烏篷船,有人正在那河中打魚,若是打到了魚便會笑說道“今兒個來我家吃飯”的話。也有不少同齡的姑娘結伴來這河邊洗衣,一麵洗著衣服,一麵輕聲說著話,時不時傳來幾聲嬌嬌笑語。
江采蓮看著這幅畫麵,一雙眉眼也就越發柔和了幾分…
這是她自幼長大的地方啊,她年少時的記憶都在這一座小鎮之中…即便這兒有著許多並不算美好的記憶,可每每想起的時候卻還是讓她心之所向。
江采蓮便這樣看著外頭的光景,而後是與劉謹緩緩說起年少時的幾樁事,說到後頭,她一雙眉眼越發泛開了幾分笑意:“阿爹是個文弱書生,卻也會打魚,小時候我最愛跟在他身後,若是打到了魚便拿回家讓阿娘做湯喝。”
“這河中的魚跟別處不同,不僅鮮美肉還多…冬日的時候拿蘿卜去燉,什麽調料都不需要便已足夠鮮美了。”
劉謹手環著江采蓮的腰肢,低垂著眉眼安安靜靜得聽著她說話…等她說完,他才笑著拂過她的眉眼,柔聲說道:“你若喜歡,等過會我們安頓下來,便讓左一去打幾條魚,再請個廚娘過來給你做。”
江采蓮聞言是笑著搖了搖頭,口中是跟著一句:“不用了,那都是舊時的記憶了,如今再嚐起來總歸是不同了。”
而在外頭趕車的左一聽到後話,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想他也是堂堂的帶刀侍衛,如今不僅成了車夫趕車,若是還得淪落到去跟那群漢子抓魚…回頭到了宮裏,還不知要被那群小子怎麽嘲笑了。
劉謹見此也就不再說話。
等馬車再轉進一條巷子,也就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了,左一停下了馬車,朝裏頭恭聲說道:“老爺、夫人,到了。”
“嗯…”
劉謹輕輕嗯了一聲,他掀了車簾下了馬車,跟著是把手遞給了江采蓮。
江采蓮看著他伸出的手是輕輕笑了笑,她也未說什麽隻是把手放到了他有力的手中,由他扶著走下了馬車…最初的時候,她還有些不習慣這些,隻是劉謹卻說“你又不喜歡這麽多人跟著,難不成你想讓左一來扶你不成?”
江采蓮自是不想讓左一來扶,隻是他一個天子做出這樣的事,傳出去總歸是有些不好。
何況她有手有腳,又不是不會走路了…江采蓮依著這樁事與劉謹說了幾回也未見她聽,索性她也就隨他去了,左右這外頭也沒有什麽人認識他們。
兩人剛剛走下馬車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水鄉人雖不多,傳事卻傳得極快。早些他們便已知曉來了一輛品相極好的馬車,估摸著是哪戶富貴人家回來探親了…這一傳二,二傳三的,沒一會這小鎮上的人大多便知曉了。
這會那頭圍看著的人,眼瞧著是馬車裏出來的是一對年輕夫婦,他們打扮得雖不算富貴,可麵貌卻極其俊美…尤其是那個男的,隻這般站著,便透出一股子渾然的氣勢來,讓人眼瞧著便生出幾分俱意。
劉謹素來不喜歡被人這般圍觀…
隻不過這兒到底是江采蓮的故土,他也就未說什麽,隻是握著江采蓮的手,口中是跟著一句:“我們走吧。”
“嗯…”
江采蓮笑著輕輕應了一聲,她任由劉謹握著她的手,兩人便邁步朝小巷走去。
身後的人見他們進去還想跟著看一看這兩人是要往哪處去,便聽到已有人說道:“哎呀,那不是老江家的閨女嗎?”老江家的閨女,眾人卻是想了一瞬才回過神來…怪不得覺得那個婦人這麽眼熟,原來是老江家的閨女。
有人看著江采蓮的背影,輕聲嘀咕道:“之前不是有人說老江家的閨女把自己賣給牙婆,到了富貴人家做小妾嗎?”
可先前那副模樣怎麽瞧,都不像是給人家做小妾的樣子啊。
便又有人說道:“我以前就覺得這老江家的閨女是個有福氣的,什麽小妾不小妾的,老江家的家風這麽嚴,要他家閨女真做了別人家的小妾,隻怕老江夫婦在地下都不得安生啊…”
眾人聞此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江采蓮的父親可是他們小鎮裏鮮少考中秀才的,當年那個李老板出了幾百兩銀子要納他家閨女為妾都沒答應,又怎麽可能會把自己賣了?好在如今瞧著這老江家的閨女倒是嫁的不錯,即便老江夫婦地下有知也能欣慰了。
“不過…”
“那位徐先生知不知道老江家的閨女回來了?”
…
江采蓮和劉謹一路往前走去。
小道蜿蜒曲折,許是昨兒個下過雨的緣故,青石板上還有些滑…劉謹的手緊緊握著江采蓮的手,沒得她不小心滑倒了。
兩人正在輕聲說著話。
不遠處卻傳來了一道男聲:“采蓮?”
江采蓮聽到這個聲音往前看去,便見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他的手中握著本書,麵容一如舊日…隻是這會臉上卻似帶著不可置信一般,尤其是在看到他們交握的雙手後,一雙瞳孔更是微微縮起了幾分。
江采蓮看到他也有幾分怔楞,不過也就這一瞬她便回過了神,她笑著與人點了點頭,語氣溫和而又疏離:“徐先生。”
她說這話的時候仍舊握著劉謹的手。
徐先生一瞬不瞬地看著江采蓮,他未曾錯漏她話中的疏離,握著書冊的手又收緊了幾分,連著聲音也跟著喑啞了幾分:“你…回來了?”
“是啊,清明將至…我與夫君來祭拜亡夫亡母。”
江采蓮這話說完便又朝人點了點頭,示意告辭,跟著是握著劉謹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徐先生仍舊看著江采蓮,他未曾說話,隻是在人路過身側的時候才又開了口:“你…這些年,你還好嗎?”
江采蓮聞言也隻是輕輕笑了笑…
她的眉目依舊從容而溫和,就連聲音也未有什麽波瀾:“我很好…”她未曾停步,待說完這話,便繼續與劉謹往前走去。
劉謹先前一直未曾說話,他自然是察覺出了兩人之間的異常,這樣的異常大多都是摻雜著些往事…雖說往事不可追憶,可他的心中卻還是有些不舒服。他的手仍握著江采蓮的手,一雙眉眼微微低垂幾分,口中是道:“他是誰?”
“一個…”
江采蓮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抬了眉眼朝劉謹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無關緊要的人罷了。”如今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劉謹,他這樣好,值得她用盡自己的一生去對待…至於往事裏的那些人、那些事,就如她所說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罷了。
劉謹自然聽出了她的話中意…
他先前收緊的心神放鬆,一雙眉眼也跟著泛開了幾分笑。
他未再糾結此事,隻是笑握著江采蓮的手繼續往前走去…日頭恰好,四月的風也恰好,小道仍很長,而他們有著彼此的相伴倒也不至於顯得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