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朝堂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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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們的巧手下,一個個圓滾滾白胖胖的糯米圓子整齊的擺放在長板上, 有實心餡的、豆沙餡的、白糖餡的,還有各色果料餡的,種類豐富, 合乎老蘇家人各種口味。
    小孩子們紮堆的圍在長板桌旁, 嘰嘰喳喳的討論哪種元宵好吃, 刺溜著口水眼巴巴的看著圓團子, 偶爾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的用手指戳了戳團子, 又怕挨罵, 反應迅速的收回了手, 將手藏在身後, 手指微動, 仿佛剛才濡軟的觸感仍然停留在指尖。
    女人們似乎沒有發現孩子們的小動作, 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神色自若, 繼續包著元宵,這讓孩子們更加得意了,互相擠眉弄眼偷偷地交流著屬於他們的小秘密, 又怕被大人察覺, 捂著嘴笑彎了雙眼。
    吃了元宵, 象征新的一年裏合家團圓,和睦幸福,在左鄰右裏的呼喚下,蘇順安老倆口帶著蘇家人一起趕至村頭。
    每年的元宵節,村裏人都會分批次乘坐牛車趕往棠柳鎮參加上元燈節,上元節沒有夜禁,故夜間的活動比以往更顯得自由。
    這一天,棠柳鎮周邊村落裏的村民都會趕到鎮上看熱鬧,尤其是燈市周圍更是圍滿了人群,十分熱鬧。
    每年燈市上都會放置一盞燈王和八盞小燈王,設有七七四十九關以及九九八十一關燈迷,過了四十九關的人可得小燈王,答對八十一道燈迷的則可摘得唯一的一盞大燈王。
    曆年來猜燈謎都是讀書人的戰場,蘇錦樓即使是個學渣,但也算得上是讀書人,蘇家大郎和二郎對自家三弟迷之信任,每年都會拉著蘇三來參加此項活動,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於是蘇錦樓悲劇了,什麽“盲人摸象”“蜜餞黃連”“四通八達”“逆水劃船”“另有變動”“早不說晚不說”,除了這類猜成語猜字的,還有猜人名猜地名猜時節猜藥材的,看得蘇錦樓頭大如牛,兩眼轉圈成了蚊香眼。
    偏偏耳邊又傳來一道很欠扁的聲音,“蘇大才子,很久不見啊!怎麽?你也想在猜燈謎上大展身手?”
    蘇錦樓轉頭一看,來人身著藍色棉袍,手執撒扇,麵色如玉,氣宇軒昂,好一個風度翩翩的雅士,此人不正是當初二次吐血的蕭清行嘛。
    蕭清行自恃才高八鬥,猜燈謎這種能在外人麵前展示才情的活動一向是他心之所往的,興致勃勃的跑來,剛準備一鳴驚人,就瞧見人群中的蘇錦樓。
    晦氣!敗興!
    蕭清行一甩衣袖轉身就想走,剛邁開步伐,心裏微微一動,自蘇錦樓被夫子趕出學堂後一直不大受夫子待見,後來蘇錦樓幹脆連學堂都不怎麽來了,夫子也不管管,就任由他曠課了,若是此事被蘇錦樓的家人知曉……
    蕭清行麵露喜色,上一次的吐血之仇他還沒報呢!盡管在小考中碾壓了蘇錦樓,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的開心,蘇錦樓交了白卷,自己先前的廢寢忘食鼓足氣較著勁,仿佛都成了笑話。
    見蘇錦樓盯著燈謎出神,蕭清行心裏滿是不屑,這麽簡單的燈謎都猜不中果然是個草包,現在身邊圍著這麽多人,若是在這個時候把對方踩在腳下,肯定會讓其顏麵掃地。
    到時他的家人若知道他頂撞夫子,交白卷逃學一事,說不得回家就能挨一頓板子,越想越美,蕭清行樂顛顛的走向蘇錦樓。
    蘇錦樓一瞧是蕭清行,就知這廝來者不善,索性先發製人,“蕭同窗,這天寒地凍的還出來湊熱鬧,可別再給凍病了,若是又吐一次血,我真怕別人又會誤會我了。”
    蕭清行心頭一梗,吐血二字顯然戳了他心窩子,氣得他恨不得掐死蘇錦樓這個口無遮攔的學渣。
    不能氣!不能氣!真生氣了就中了這廝的奸計了,我還要揭穿他的真麵目讓他倒黴呢,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廝的小辮子,可千萬不能錯失良機。
    蕭清行深吸一口氣,緩和了情緒,“我身體很好,就不煩勞蘇大才子費心了,我見你似是對猜謎感興趣,恰逢元宵佳節,不如我倆比比,如何?”可給我逮著機會了,這次說什麽都不能讓你給溜了。
    喲!心氣見長啊,竟然還能平複心情出言挑釁,可真叫人刮目相看,不過,縱使你有千般算計,老子就是不接招,你奈我何?
    於是,蘇錦樓很光棍的回道,“不用了,我比不過你,你愛猜謎就去猜吧。”
    隨即就拖著蘇家的兩位兄長湧入了不遠處舞龍舞獅的隊伍,溜之大吉了。
    當他傻嗎?費半天的腦子就為了幾盞燈?不能吃不能穿的,有意思嗎?
    他可是個誠實的好孩子,不會就是不會,這有什麽可丟人的?既然蕭清行想要贏那就讓他贏好了,自己認輸又不會少塊肉。
    蘇錦樓是個實在人,若是蕭清行壓個百八十兩銀子作為賭資,他或許會費些心裏坑蕭清行一把,如今啥彩頭都沒有,還指望他陪著蕭清行像隻猴子似的給人圍觀?美不死他!
    唉!還是學霸呢,這蕭清行悶不實在了。
    蕭清行眼睜睜的看著蘇家三兄弟混入舞龍舞獅的隊伍遠走,傻愣愣的拿著折扇獨自站立在寒風中,久久沒有動彈一下,直到黃石岩的到來。
    “清行兄,你站在這裏發什麽愣呢?”沒看周圍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你嘛,那眼神似乎在防著一個隨時會發癔症的病人似的。
    蕭清行似是沒反應過來,麵無表情,眼神發直的看著黃石岩,嘴裏直念叨,“蘇……蘇錦樓……”
    “嗯?清行兄是見到蘇同窗了嗎?”黃石岩疑惑不解,問道,“難道清行兄和蘇同窗冰釋前嫌了?真要是如此的話,上元節偶遇,一笑泯恩仇,也不失一段佳話了。”
    這樣也好,清行兄總算打消了心頭的執念,也不知清行兄怎麽了,自上次豆花事件後一直盯著蘇同窗不放,若不是蘇同窗同為男人,他都要懷疑清行兄是不是看上蘇同窗,借著各種手段吸引對方關注了。
    “沒有,”蕭清行傻乎乎的搖頭,在最好的朋友麵前,再也忍不住心裏的委屈,“他……他走了,我說和他比猜燈謎,他都不理人!就這麽走了!”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他在這邊一頭熱,人家直接忽視,這種一拳打到棉花中的無力感,誰能體會他的心酸!不戰而勝,太憋屈人了。
    “清……清行兄,你不會……”不會真的有什麽龍陽之好吧!這委屈的小表情,真的好像被人始亂終棄的怨婦啊。
    蕭清行抬頭,眼中滿是疑惑,“不會什麽?”
    黃石岩連忙搖頭,“沒,沒什麽,今年的元宵節尤為熱鬧,好像有不少雜技表演,不如我們一同去湊個熱鬧?”
    他總覺得自己要真詢問清行兄是否對蘇同窗抱有某種不可言說的感情,清行兄說不得會與自己割袍斷義。
    “你是說那個叫蕭清行的腦子不大好?”蘇錦河心生詫異,“可看起來很正常啊,不僅人長的俊,看他衣著打扮,像是富人家的孩子。”
    “大哥,你還別不信!”蘇錦樓為了增加說服力,毫不留情的翻開蕭清行的黑曆史,“有一次我請他吃豆花,他莫名其妙的就吐血了,後來見到我就要刺我幾句,成天想著和我比這比那的,我又沒招惹他,幹嘛咬著我不放。”
    雖然豆花一事是他無心之失,但當初是蕭清行無緣無故爭對他才惹下後來的禍事,後來幾次三番沒事找事都被他給忽視了,這種人越搭理越來勁,隻要全程當他不存在,蕭清行自己就先氣得要死。
    “嗨!還有這種人呢,真看不出來!”蘇錦山的大嗓門十分洪亮,“我們三弟的才能哪能浪費在猜燈謎上?他以後是要當官的,哪能別人說比試他就答應比試的?那也太沒麵子了!就該像今天這樣晾著他,免得他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話一出,蘇錦樓先不好意思了,見周圍人對自己這邊投以好奇的目光,臉皮甚厚的蘇錦樓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總感覺羞恥度破表啊。
    也不知道蘇家人怎麽了,劉氏對他迷之相信也就罷了,畢竟那是親娘,親娘看自家兒子是自帶美顏效果的,可蘇家這兩位兄長也覺得他會當官老爺,這就很讓人難以理解了,他不記得蘇三或是他有做過什麽展示驚人天賦的舉動,怎麽這蘇家人像是被催眠了一般這麽信任他呢?
    他是學渣啊!還是個打算混吃等死的學渣,這讓他如何心安理得的繼續得過且過混日子?
    要不,哪天去考考看?不說秀才,就算考個童生回來,想必老蘇家的人應該也會很開心吧,而且若是幸運的拿到秀才功名,家裏的田地賦稅就能免掉,那可是很大一筆銀子,這樣想想貌似也很劃算。
    有了功名,別人也會高看蘇家一眼,雖不能做官,但別人再也不會說蘇家是泥腿子了,還有那個便宜兒子,聰慧伶俐,不讀書豈不是浪費了他的天賦?若有個秀才爹,他以後或許能拜個名師,這樣好像很不錯。
    可是,那些書本,晦澀難懂,死記硬背不成問題,可要想吃透必須找個好老師,還有他的狗爬字,也要練習,這樣一來,好像還是他虧了。
    好糾結……
    蘇錦樓左右搖擺不定,他卻未意識到,若是以前,蘇家土地的賦稅、蘇家的門楣,包括他那便宜兒子蘇環,這些通通都不是他會在乎的,如今,不過半年,蘇家人就用赤誠炙熱的心捂熱了蘇錦樓冰冷的心肝。
    說到底,不過是將心比心而已。
    嗯?五十兩?天上掉餡餅了?
    不對!若蘇錦樓真是個蠢貨或許還真能開出這個價碼,而今,先前白折騰了那麽久,就他表現出來的性子,絕對不止這個數。
    王老板心思輾轉,不斷計算得失,五百兩不是小數,若是以往讓他出這筆錢他肯定會肉痛,不過和香皂配方所帶來的利益相比就顯得無足輕重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有投資哪來的盈利?這五百兩給了蘇錦樓又何妨?
    不過,也不能輕易就被這廝拖著鼻子走,哪有他要多少自己就給多少的道理?生意場上可不是憑著嘴皮子上下一合就能拿到銀錢的,至少得砍價。
    就在王老板準備大展身手和蘇錦樓殺價之時,蘇錦樓語不驚人死不休,“五千兩,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蘇錦樓!!!你是在漫天要價,信口開河!”王老板豁然起身,動作幅度之大連身後的凳子都帶倒了,他仿若未覺,抑或是無心顧及。
    “五千兩!蘇錦樓,天還沒黑呢!就想著做夢了?”這廝怎敢開口?五千兩!都相當於近兩年的盈利了,他一張嘴就想把這麽大筆銀子摟進懷裏,真以為自己是冤大頭呐!
    做夢?他就是在做夢啊,若不獅子大開口怎能逼你接受我接下來所提的條件?
    蘇錦樓耐心十足,無視王老板的暴怒,還有心情調侃對方,“王老板別急嘛!若急出個好歹來,銀錢倒是小事,人遭了罪可就是大事了,我剛才都說了,做大事者要有耐心,談生意注重的是一個談字,我坐地起價,你也可以就地砍價不是?”
    砍價?那你至少也得說個靠譜的價碼出來吧!就你這樣張口五千兩,還說一個子都不能少,這讓人怎麽談?你是純粹耍我玩呢!就這,還惡人先告狀說我沒有耐心,這事擱誰那誰都會氣的跳腳。
    王老板憋了一肚子氣,心頭莫名起火,想喝杯水降降火氣,端起茶盞時才發現杯裏無水,此時也顧不得什麽儒雅氣度了,粗魯的拎起茶壺續上水一飲而盡。
    “哈哈!”蘇錦樓訕笑,“其實我也可以一文錢不要,將配方贈之於你。”
    “哦?贈給我?”王老板緊緊的盯著蘇錦樓,眼中精光閃爍,“先前開價五千兩,現在又說一文錢不要送給我,想來這白送的條件也不一樣吧?”
    “花了錢的和白送的自然不一樣,王老板是生意人,而且還是個十分聰明的生意人,自然不會做虧本買賣,我這小小伎倆在您麵前不過是貽笑大方。”
    “別給我灌迷魂湯!說出你的真實目的吧……”
    “我可以不要銀錢,但王老板以後鋪設的香皂生意我至少要占三成……”
    “嗬!”王老板半是諷刺半是戲虐的說道,“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都說我們生意人精明,我看你這個讀書人心眼子也不少,一錘子買賣哪裏比得上長久的利益?”這還不如先前的五千兩銀子呢。
    “哦?”蘇錦樓老神自在,不慌不忙,“王老板不同意?”
    “當然不會同意!”王老板目光如炬,神色堅定,“我若是做香皂的生意,原料成本人工這些都是我出的銀子,為了打開市場讓顧客接受這個新物件,少不了要有人情來往,這又是一筆銀子,我在這邊勞心勞力,而你隻憑一道配方就要坐享其成?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蘇錦樓爭鋒相對,絲毫不讓,“哼!可是說一千道一萬,你王老板要想做成香皂生意,最為重要的也是配方這一環,若是沒有配方,你壓根沒法鋪設這項生意,王老板難道舍得放棄這隻下蛋的母雞?再說……”
    王老板皺眉,“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