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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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陸承宇來說, 這並非是第一次站在搶救室門外。
    他對這個地方實在是沒有什麽好感, 就算先前護士已經告知了沈默還活著, 他卻也無法放心, 不斷的在門口徘徊。大腦裏滿是先前拉開浴簾所看到的那一瞬, 隻要一想到沈默躺坐在鮮血之中的場景,他的心髒就如同被利刃絞剜,疼到連呼吸都顯得困難。
    他一開始還能站著, 但見許久都不曾有人出來,便連站的力氣都沒了。雙腿近乎沒有知覺, 他直接蹲在了門邊,雙手交叉著緊握在一起,像是這樣能為沈默祈福一般。
    心中的不斷默念著對方的名字,這仿佛成了陸承宇唯一能做的事。但他實在是等了太久, 等到心髒都如同被放在了火上燎燒一般焦急。但他又無法去拍門催促,無法扒門而入, 隻能蹲在這邊,與樓下急症區蹲坐在地上擦淚的老婦一樣等著罷了。
    麵對生死,他的錢都成了一張廢紙。
    身軀因為焦躁而緊繃, 他甚至都能在耳旁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 一半期盼著手術室大門的打開,一半又無比恐懼, 最好那扇門永遠都不會打開。他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能見到還活著還會罵他的沈默, 但卻又生怕對方被推出來時已經蓋上了一層薄布。
    冰冷的汗滴從雙額滑下, 沿著耳鬢一直滑落到了脖間。
    陸承宇想要使自己冷靜一些, 他略有顫抖的從口袋裏拿出了煙,抽出了其中的一根,其餘的連帶著煙盒直接落在了地上。但他並未察覺這些,或者說他已經完全無法察覺。大抵是蹲了過久的緣故,他甚至覺得自己眼前都一陣一陣的發黑,連身軀都搖晃了起來。
    僅僅憑借著身軀的記憶,他哆嗦著將煙點起,然而還不待雙唇抿住煙蒂,護士就遠遠的嗬了一聲。
    “那裏的家屬!請不要在公共場所吸煙!”
    安靜的走廊裏忽然有了聲響,他驚的渾身都一繃,手中的煙也直接落在了地上。他此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竟也沒有任何的反駁,而是匆忙轉過頭“嗯”了一聲,像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樣,又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煙,站起身將其按在了一旁垃圾桶的上方。
    火星在接觸到石子的那一瞬就滅了,但他還仔細的撚了撚,確定不會再燃起任何火花後才將煙蒂扔進了桶內。他像是生怕自己不守規矩的行為會給沈默帶去不幸一樣,他甚至又對值班護士輕喃了一句“抱歉”,隨後才又回到了搶救室的門邊,繼續蹲下。
    雙眸甚至連眨都不曾眨,他就一直盯著那條門縫,久久不動。明明是身著高檔西裝的帥氣男人,此刻卻衣衫褶皺,狼狽不堪。他不敢去想沈默自殺的原因,或許是恐懼,或許又是心虛;於是隻能不斷的默念,不斷的祈禱。
    一定要活著……千萬要活著……
    無論讓他付出什麽……隻要沈默能夠活下來……
    心髒還在一下比一下強勁的跳動著,他又一次用力的握住了拳,甚至都咬在了指間關節之上。深刻到發青的牙印被留下,但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隻是繼續緊盯著那條門縫。
    大抵是等了太久太久,當門終於動了一下後,陸承宇反而揉了揉眼睛,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的猛的站了起來。蹲坐太久的身體一瞬間都失去了視物的能力,他踉蹌著扶住了牆壁,就算眼前還發著黑,卻也死死的盯著那條慢慢擴大的縫隙。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心髒能夠跳動的這麽快,連呼吸都完全屏了起來。脖子都因為缺氧而漲紅,但他卻不敢出一絲大氣,生怕下一秒自己看見的就是一張完全被白布蓋住的床。
    千萬不要有事……
    千萬不要有事……
    沈默……求你……隻要你活著……
    穿著白大衣的醫生先走了出來,陸承宇匆忙上前了兩步,雙唇顫抖著打算詢問搶救的情況。但他實在是太過緊張,緊張到連話都無法從喉中吐出。好在醫生也見多了這樣的家屬,直接拉下了口罩交代起情況來。
    “患者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馬上轉入icu繼續監護。雖然隻是割到了靜脈,但是由於先前就已經因為靜脈曲張嘔血,患者表現出失血性休克的情況。搶救還算及時,現在血壓心跳也都上來了,但是還不能放鬆警惕。”
    說罷,沈默就被從他的身後推了出來。
    他躺在推床上,安穩的像是在睡覺一般,但臉色卻依舊慘白,唇瓣也泛著青黑。床的一邊還吊著幾袋藥液,冰冷的液體不斷的從細細的軟管中滴入他的身軀。陸承宇幾乎是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後就再也無法挪開目光,他甚至連醫生都忘了感謝,直接踉蹌的跟到了床邊,用微弱的近乎難以聽清的聲音不斷低喚著——
    “沈默……沈默……”
    先前幹涸的淚水在這一刻又洶湧而下,他實在是太過激動,卻又無法露出任何笑容,隻能哆嗦著一遍又一遍低喚對方的名字。
    沈默依舊安靜的躺著。
    他的身軀因為推床的移動而略有些搖晃,但始終都不曾有任何清醒的跡象。去icu的路並不算遠,陸承宇就一直跟在一旁,目光緊盯著對方。呼吸都帶著些哽咽,他想要摸一摸沈默那已經明顯瘦削下去的臉頰,但卻又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動作,隻能緊緊的握住推床的欄杆,像是握住了沈默的手。
    icu自然是不允許家屬進的,當又一次被醫生攔下時,陸承宇都有些茫然。手被迫鬆開了欄杆,他隻能站在門外,看著沈默又一次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外。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抬手,擦去了臉上的淚。
    沈默畢竟還年輕,盡管身體裏還埋藏著腫瘤這顆定/時/炸/彈,但他的康複能力終究要比年邁老人好上許多。淩晨四點的時候,陸承宇正疲憊的坐在椅上,單手扶著額頭。經曆了太多的刺激,他的身體早就叫囂著要休息,但精神卻始終無法鬆懈下來。他大可以去醫院的邊上開一間客房睡下,但在安排好了後續的一切事宜後,他卻回到了病房,獨自坐了下來。
    意識略有些模糊,但眼眸卻始終不曾閉上。他其實不必再如此緊張,但或許是一個多小時前目睹了隔壁身患肺癌的老人突然咯血而亡,陸承宇大腦裏的一根弦始終都無法鬆懈。他忽然聽到走廊裏又一次傳來聲響,於是也不顧自己已經精疲力竭的身軀,又匆忙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走廊裏的燈全都關了,但他卻依舊能夠辨認出推床的模樣。
    他趕忙往外走了幾步,而護士也拿著手電筒照了照他。大概是為了不吵到別的住院病人,此時護士倒不曾高喊,而是一直將床推到了病房門口後才和陸承宇交代了幾句。
    “病人已經醒了,暫時沒什麽別的問題。但是醫生交代了還必須住院幾天觀察情況。”
    她不過是簡單的說了幾句,但陸承宇卻終於放鬆了下來。先前緊繃的身體瞬間虛軟,他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若非看到那張推床,恐怕又要癱軟在地上。
    沈默被護工轉移到了病床上。
    他的眼眸微微睜著,但目光卻沒有焦距,隻是迷離的看著牆壁罷了。當醫護都走時,他也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一般,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露在外麵的胳膊上還留有先前輸液的痕跡,他仿佛也感覺不到冷意,連指尖都不曾有任何動作。
    病房裏又一次隻剩下了陸承宇和他。
    男人的唇在不斷的哆嗦,他僵硬的走到了床邊,想要說什麽,卻又怎麽都無法開口。大抵是先前流的淚太多,盡管此刻眼眸也無比酸澀,卻如何也未曾擠下一滴淚來。
    沈默的胳膊還垂在邊上。
    陸承宇顫抖著喘息了片刻,他不敢再擅自作出任何動作,隻能小心翼翼的把沈默的手抬起,放回到床榻之上。但就是這樣的動作,卻令那已經結痂的手腕露了出來。他像是被這一幕刺痛了雙眸一般,連手都哆嗦了一瞬,深吸了口氣才終於將被褥仔細的蓋上。
    此時,沈默才像是終於發現了他的存在一般,慢慢的轉過了頭來。
    他的臉色依舊很蒼白,但卻比先前要好了許多。看見陸承宇,他忽然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嗓音因為太久不曾開口而有些低啞,他又忽然輕歎了一聲,像是在惋惜一般慢慢垂下了眼眸。
    “原來……還是沒能死成啊……”
    他又低笑了一聲,將眼眸慢慢的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