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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涵不想再偽裝自己了，隻想大哭一場。
    路天明選擇沉默。他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涵涵，已經完全陷在了一個叫葉俊軒的漩渦裏。
    蘇涵微微歪著頭，幾縷淩亂的碎發搭在小巧的額頭前，就好像是一個可以隨意處置的洋娃娃。她是那麽惹人憐愛，讓人不禁想擁在懷裏保護起來。
    良久，蘇涵忽然拉住了路天明的臂膀，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天明，你覺得跳樓摔下來的感覺…會很痛嗎？”
    路天明一下子愣住了，她怎麽說出這麽句驚悚的話？
    “涵涵，你說什麽呢？！”跳樓，她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
    蘇涵的情緒平靜得很怕，她自嘲地一笑：“我看網上有人分析說，跳樓，在墜地的一瞬間會全身劇痛。聽上去真的好恐怖，我膽子小，怕疼……”
    說著說著，她竟然很釋然地笑出來了。所謂死亡，卻好像是在和別人講一個笑話。
    但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路天明幾乎是怔住的，連言語都不敢輕易說出口了。看蘇涵現在的樣子，她完全是在認為死亡是可以隨便做到的事情。她瘋了嗎？因為一個男人，因為一個拋棄了她的負心漢，她要用死來懲罰自己？！
    “可是想想，跳下去之後就徹底解脫了……疼一下還是值得的。你覺得呢？”蘇涵蜷坐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雙臂。現在明明是夏季，她卻覺得身上好冷。
    路天明再也無法忍下去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很嚴厲地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告訴你——跳樓的感覺很痛，非常痛，會痛得你受不了的！”
    他不介意在這種時候恐嚇她一下。她才二十二歲，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多少美麗的風景沒有見過？為了一個男人的離去而選擇死，太笨了，太傻了。
    “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真的…”蘇涵的眼角已經麻木了，連淚都哭不出來。
    死會很痛嗎？會比他刺穿她的身體時…更痛？
    她什麽都沒有了，她已經把最美好的東西送給了他，初夜，還有初戀……他就是她的全部，她唯一想要依賴的港灣。
    原來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在乎她。她那樣竭盡全力地愛他，付出了全部，為什麽得不到回應，為什麽還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
    她這是怎麽了，好想哭，可是又好想笑，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呢，這份解脫的感覺，究竟是釋然還是極度的悲痛…
    看她痛不欲生的樣子，路天明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如果可以代替她痛，代替她悲傷、難過該有多好？他寧願受傷的人是自己，還給她一個快樂的笑臉。
    “你不要再想他了！他是不會管你的！……你再這樣下去，不值得。”路天明一字一字咬著牙說道。都因為那個叫葉俊軒的混蛋！他竟然這樣對待涵涵，她選擇了他，他卻不知道珍惜……
    蘇涵好像根本沒聽進去路天明的話，她一直抱著雙膝。
    “我想把遺書放在一個像保鮮膜那樣的塑料袋裏，你猜，我為什麽要把它放在那裏？”這種時候，蘇涵竟然在微笑，而且笑得很開心：“猜不到吧…哈哈，我來告訴你~因為會有血呀，要是把遺書弄模糊了，我不是白寫那麽久了嘛？”
    路天明知道，她的心已經支離破碎了。隻有一個徹底絕望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要怎麽安慰她才好？要怎樣，才能使她心中深深的傷口愈合…
    蘇涵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繼續說道：“不知道以前跳樓的人都是把遺書放在哪的，不過，他們肯定沒我這麽明智，吼吼…”
    “蘇涵！”路天明越來越被她嚇到了，他認識她這麽久，從沒見過她這副樣子。她是瘋了吧，為了一個男人想到死？伯母怎麽辦，含辛茹苦養育她二十多年，她就這樣撒手而去了……母親的心痛，她一點都不在乎？他的無望，她也一點都不在乎？
    “我在想，要不要把身份證也放進去？能方便警察工作的。”蘇涵的話沒有結束，她還在為別人著想，“可是，我一想我那個證件照那麽影響市容……真不想讓警察叔叔覺得我是一個醜八怪。”
    死都死了，不能做一個醜鬼，她要打扮打扮，爭取美麗地死掉。
    想到這，蘇涵又點了點頭，對自己的主意十分滿意：“嗯，對…我要美美的。就算摔爛了，至少還要留個美麗的遺像。”
    蘇涵好像把路天明當成了透明人。他在說什麽，她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一心想要解脫。可是，她的目光漸漸變得黯淡了，死，真的可以結束一切嗎？
    死掉吧，她現在和死也沒有什麽兩樣了，徹底死掉以後，心就不會這麽痛了。
    蘇涵抬頭望著天花板，眼角的淚順著眉角流淌下來，冰涼涼的：“在跳下去之前，我想給他打一通電話，不掛……讓他聽見我摔到地麵上的聲音。這樣，他會不會心疼我一些？”
    聽過這番話後，路天明越來越驚恐了。
    可是蘇涵還在笑。
    笑，是因為她害怕即使自己死了，軒都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路天明的表情無比嚴肅：“蘇涵，你要再敢這樣——我，就陪你一起死。”
    一起死？他說要陪她死…
    “你不用這樣的。”蘇涵無望地搖著頭，因為她很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讓我一個人靜靜，不要再勸我了，不要管我，求你…”
    這是她最後的請求。就讓她安靜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牽絆。沒有牽掛，再無痛苦。
    “丫頭，能別哭了麽？”路天明的語氣顯得異常鎮定，可是他的心，好像比她還要痛，“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又少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他用無比堅定地注視著她。在那執著的眼神裏，好像透著他內心中深深的恐懼。那時，蘇涵落淚的雙眼仿佛也停息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麽鄭重的話…
    她對他，真的這麽重要？你死了，我又少了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這是多麽震撼心靈的話語，讓她忽然感覺，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她、需要她的…
    “涵涵，你真的不知道嗎？”路天明的表情變得溫柔了，他那平凡的嘴角，也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喜歡你很久了，很久，很久。”
    語畢，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沉默了。
    是真的嗎？這是…路天明的表白？
    路天明依然微笑著：“他不要你，我娶你。”
    蘇涵隻能呆呆地望著他的雙眼，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
    八年前的一天，春意盎然。
    初二某班的教室裏，路天明背著手小步走到蘇涵的座位前，醞釀了一會，他終於笑著對她說：“涵涵，我有東西要給…”
    “別說話，別說話！”一團淩亂的蘇涵連忙揮著手，都沒抬頭看他——隻見課桌上攤著五六本練習冊，而蘇涵被埋在正中間，左顧右看地查找著什麽。
    路天明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微微笑了：“你在寫什麽呢？這麽認真。”涵涵平時最不愛寫作業了，每天都要拖到最後才做，今天怎麽這麽勤快？
    蘇涵隨手甩下了簽字筆，她懊惱地抓了抓額頭前的劉海：“剛才數學老師叫我去辦公室，說我昨天的作業一道題都沒對。嗚嗚，她要我把這單元的所有習題都做一遍……”
    “……”所有題全錯，這也是需要技術的啊…
    “天明，你幫我看看好不好？”蘇涵指著練習冊上的一道題，很焦急的樣子說，“我都看了好幾個同學的作業了，這道題怎麽也看不懂……”
    路天明淡淡地笑了，坐到她前麵的椅子上：“好，給我看看。”
    “嗯！”蘇涵開心地笑了。就知道天明最好了，每次都會幫她。
    路天明對著蘇涵的作業本端詳了一會，對她說道：“我知道了，你是公式代錯了。這道題用到的條件是直角三角形鄰邊和斜邊，應該代餘弦cos的公式，你代的是正弦。我們把這個數字改一下……嗯，你看，現在答案是不是出來了？”
    聽路天明天花亂墜的解答，蘇涵在一旁眨眼。天明就是天明，厲害，數學課代表不是蓋的。
    路天明拍了拍蘇涵的頭，溫和地笑道：“好了，小笨笨。虧你還叫涵涵呢，怎麽學不會三角函數呢？”
    “……我和它不是一個‘han’~”蘇涵很不高興地撅起了嘴。
    看她傻得可愛的樣子，路天明咯咯地笑了兩聲。
    “謝謝你啊天明。”蘇涵把數學題改了過來，總算做對了。她滿意而歡喜地點了點頭：“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路天明忽然緊張起來，雙眼不知道該往哪看：“我，其實也沒什麽事。”
    “說謊。口袋裏放了什麽？拿出來~”蘇涵早就看到他手裏拿著東西了，還想騙她？吼吼。
    沒辦法，路天明也自知瞞不過去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麵上：“給。”
    蘇涵眨了眨眼，那是一張紙條。
    “什麽東西？”蘇涵好奇地把紙條打開了，她差點驚出聲來。
    上麵隻有四個字——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