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逼宮,還是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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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都是主動出擊!靜觀其變不是我的風格。”淳璟突然平靜下來,他笑看著青葵,轉身在桌邊坐下,拎起一邊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抬眸看著青葵,嘴角噙著壞壞的笑,“你現在最好把你知道的事兒都說出來,不然,我覺得我會把你們的計劃搞砸,不信,我們試試看!”
他跟在姐姐身邊這麽多年,好的沒學多少,但這種特別時刻特別對待的胡攪蠻纏,威脅人的本事他倒是拿捏地很到位。
天亮的時候,王城已經完成了一次大的換血,王城中的所有居民都不可以在街上隨意走動。仙味居第一次沒有了客人,尼可站在扒著門框,站在門內,探著頭往外看,長街兩邊黑壓壓一條直線,全是披甲執銳的禁軍,簡直是十步一哨。
他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吐沫,回頭對一臉疲倦,倚著欄杆,半閉著眼睛,好像就這樣站著也能睡一覺的老板娘說,“外麵全是兵,沒有一個路人。”
“這王城是要變天了。”老板娘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皮看了尼可一眼,轉身推開房門,不忘對後麵吩咐,“讓廚房準備著。就算是打起來,那些人也得吃飯。把我的養容粥送上來。”
千府已於夜色下煥然一新,亭台樓閣的琉璃金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蓮池外的玉欄杆被擦洗地纖塵不染,殘荷的枯枝已被清除,冰已開化,池中錦鯉雀躍,於池邊探出頭來呼吸。奴仆們端著洗具,餐具,酒器於屋簷瓦舍下穿行,腳步匆匆,卻穩穩當當,似經過多年的訓練。
淳璟穿著朝服跟一眾忠於千杭之的文武官員站在千府的書房外,等著千杭之的召見,如知冷所言,天剛蒙蒙亮,千杭之的人就到封鳴府上,傳他去千府拜見。臨行前他跟傳令官打聽,傳令官說,已有很多大人都到了千府,封鳴是他此行的最後一站,請他盡快動身。
傳令官走後,淳璟扭頭看著從屏風後走出來的青葵,緊擰著眉頭,顯然昨天的氣還沒有消,他甕裏甕氣地哼了一聲,“說,現在怎麽辦?!我雖可扮好這個封鳴這個角色,但他在朝中與那些人交好,我並不清楚,此番前去定會露出破綻!”
“昨晚不是給你看過封鳴這些年在朝中的活動軌跡了嗎?你隻消按著裏麵的路線繼續走就可以了。”青葵挑了挑眉,淳璟到底是年輕,真遇到事了,還是會慌。
“昨天給我看的?”淳璟盯著他,歪頭想了一會兒,騰地一下站起來,轉身走到裏間,看到小榻上放著的一卷錦書,回頭瞪著青葵抱怨道,“你不知道我最不喜歡看書嗎?我以為這隻是助我睡眠的。”
青葵愣了一下,走上前去,盯著他手裏沾著口水的錦書,“你看了幾頁?”
“咳!”淳璟舔了舔嘴唇,尷尬地咳了一聲,把書舉起來翻了兩了翻,扯了扯嘴角,伸出兩根手指,“兩頁吧。”
青葵倒吸了一口涼氣,舔了舔嘴唇,抬手扶額,有些崩潰地轉過身去,昨晚上已經被他氣得要死了,今天又鬧個這!這果然是個麻煩的差事,就跟主人說得那樣,若非是他,恐怕沒人能在淳璟身邊撐下兩天。
淳璟站在枯樹下,歪頭打量著那些交頭接耳的朝臣,倘若知冷看到在朝中還有這麽多人在支持千杭之,會不會氣死。他抿著嘴唇嗤笑一聲,扭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書房房門,千杭之的勢力真大。
他手抵著唇輕輕咳了一聲,擰著眉按著喉嚨,嗓子微微有些痛,似乎是昨夜熬夜背書著涼了。倘若青葵在這裏一定會諷刺他,還背書,就看了兩頁就去睡覺了,少把傷寒的原因引到背書上麵去了。
但現在青葵不在,他願意把病因歸到哪兒就歸到哪兒,隨他樂意!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量著那些人,這些人真的一直都站在千杭之身邊嗎?在知冷占盡優勢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動搖過嗎?淳璟聳了聳肩膀,仰頭看著幹枯的樹枝,沒有人來打擾他,如青葵所說,以靜製動,這些人都忙著等裏麵的消息,等千杭之來召見,才不會來找他說話。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打開,千杭之一身華服站在門內。
“微臣參見亢龍君。”一看到千杭之,在場的朝臣都站直了身體,列隊站好,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
淳璟卻站著沒動,他緊擰著盯著千杭之身後的人影,微微眯起眼睛,怒氣已經衝上了大腦。
千杭之已將目光投到他這邊,不遠處的朝臣也微微偏頭,偷偷地打量他,見到亢龍君卻不行禮,行同違逆。千杭之跨過門檻兒,走到廊下,錦陌也跟著走出來,站在了一邊。千杭之徑直走到淳璟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朗聲笑道,“怎麽,生餘的氣了?”
“微臣不敢。”淳璟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後退一步,躬身行禮,“微臣隻是見少鄰君在此,略有些詫異,是以才有了方才的呆愣,請亢龍君恕罪。”
千杭之伸手扶他起來,爽朗地笑了笑,抬手示意一邊還弓著身的朝臣,“你們也起來吧!”
仆人從裏麵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廊下,千杭之走過去坐下,朝錦陌招了招手,笑著對朝臣們介紹,“這位是餘,新收入府中的軍師幕僚,各位同朝為官都很熟悉,少鄰君錦陌!”
聽千杭之這麽一說,下麵就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錦陌到底是知冷的人,突然在此時倒戈,不能不讓人懷疑,所以就有人站了出來,“君上,這少鄰君乃是煜爍聖君知冷的家臣,如何會輕易易主,請君上三思。”
千杭之抿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你是說,餘的魅力不足以讓少鄰君跟隨?還是你覺得餘識人不清?”
那人猛地瞪大眼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嗦著身子,聲音顫抖結巴,“微……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微臣……”
“退下吧。”千杭之皺著眉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地揮手讓他起來,“還有沒有人?”
所有人都低下頭,暗地裏交換眼色,不敢再強出頭。
“封鳴,你覺得呢?”千杭之手支著下巴,扭頭看著獨站在樹下的淳璟,歪頭打量著他。
淳璟抬頭看了錦陌一眼,眉頭微皺,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對千杭之說,“賢者知人善用,即便對方曾是自己的敵人,也不忍錯失賢才,會給他一線生機。君上既然敢用少鄰君,說明,他有被任用的價值。”
“果然還是封鳴知我!”千杭之看著淳璟,讚賞地點了點頭。接著看著下麵的朝臣,“你們覺得餘接下來要怎麽做?”
“煜爍聖君已如喪家之犬,不足為懼,君上可以安心。”有人恭維道。
淳璟扭頭瞥了他一眼,冷冷地笑了一聲。
“安心?”果然,椅子上的千杭之冷笑一聲,“你們覺得餘可以安心了?餘有你們誓死追隨,他身邊也有人會誓死保他。封鳴?”
淳璟緊擰著眉,有些為難,聽千杭之的意思,他是要趕盡殺絕嗎?他舔了舔嘴唇,躬身抬手,思忖片刻,油滑道,“微臣覺得,煜爍聖君的家臣都已棄主投奔君上,其他人便更不足為懼。”
“封大人此言差矣。”錦陌從千杭之身邊走到淳璟身邊,圓圓的臉上掛著笑,淳璟是第一次覺得這笑很討厭,很惡心,淳璟抿了抿嘴唇,聽他接下來的話,他說,“雖說王城現在已被亢龍君完全掌控,但王宮卻在煜爍聖君手裏。煜爍聖君依然是狼族的儲君,而君上,還是那個被貶凜然古城的亢龍君,一旦狼王的情況有所好轉,他就會被發配回凜然古城,今日所作的一切都會變成徒勞無功。”
“所以!”錦陌轉身繞著那些朝臣,微仰著頭,激情地宣傳自己的理念,“王宮裏的王座才是君上的目標!也是我等的目標!”
“你是要讓君上逼宮?讓君上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嗎?”有人已經叫囂起來,瞪大了眼睛瞪著錦陌,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那人轉身跪在地上,瞪著給千杭之磕了一個頭,勸道,“君上,切不可作此決定,要那個位置,必然還有別的方法。”
“什麽方法?”錦陌兩步走到那大臣身邊,屈膝蹲下,伸手扣住他的肩膀,緊逼道,“大人所說,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這……這……”那大臣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他隻知道千杭之不該這麽做,但別的什麽更好的辦法,他也實在想不出來,但他知道一定是有的。
錦陌打量著大臣那張漲得通紅的臉,嗤笑一聲,鬆開手站了起來,“各位大人呢?還有誰有更好的辦法嗎?”
“但逼宮確非良臣所為。”有人遲疑許久,終於開了口,“少鄰君可有方法解決輿論?”
“誰說我們是去逼宮?”錦陌轉身看著椅子上的千杭之,唇角一勾,快意笑道,“狼王被煜爍聖君惡意控製,我們是清君側。”
清君側三個字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千杭之卻興趣盎然地打量著錦陌,眼中閃著興奮的光。
淳璟僵直了身子,不敢相信地瞪著錦陌。知冷說錦陌不去給他傳消息,是另有計劃,難道這就是他的計劃嗎?算計、謀害知冷?氣血衝頭,袍袖下,淳璟緊攥著拳頭,壓製著不讓自己揮拳出去,打掉錦陌的牙。
“封鳴,你怎麽看?”千杭之將目光投向淳璟,青葵說過,千杭之可能不相信任何人,但對封鳴是絕對信任的。
淳璟抿了抿嘴唇很想說不可以,但他現在就是封鳴,封鳴會為千杭之考慮,他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可行。但一擊不中就會萬劫不複。”
“封鳴說的有道理,此計危險。”千杭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抬頭看著淳璟,朗聲笑道,“但風險越大,收益也越大。傳出消息,煜爍聖君挾持君王,餘將親自督戰!清君側!”
千杭之走出去,淳璟暗暗舒了一口氣,那些朝臣已經退下,淳璟停了一步,伸手拉住錦陌的胳膊,扯著他繞道一邊,猛地一推,把他抵到牆上,他咬牙瞪著他,怒不可遏,“你到底想幹什麽?!”
“封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錦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手,微挑著眉毛,冷冷一笑,抬頭看著淳璟,“莫不是封大人覺得在下搶了大人在亢龍君麵前的風頭,惱羞成怒了吧!”
“錦陌!”淳璟鬆開他的衣襟,伸手卡住他的喉嚨,手一點點收緊,恨意滔天。
淳璟的力氣很大,一時怒上心頭,已經顧不得那麽多,根本沒想過自己掐下去,錦陌會怎麽樣,他隻是恨,恨自己認識這麽一個人麵獸心的混蛋。
錦陌被他掐地眼睛上翻,臉色漲紅,他抓著淳璟的手,想要把它從自己脖子上扯下來,但那隻手卻像是嵌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樣,怎麽也拔不下去,呼吸越來越急,再過幾秒,他就會陷入休克。
他掙紮著勉強從口中吐出兩個字,“鏡椿!”
淳璟瞪大眼睛,猛地回神兒,手下的力道也鬆了些,錦陌伸手推開淳璟,弓著腰劇烈的呼吸,岔了氣,劇烈的咳嗽,眼淚都嗆了出來,掛在眼角,讓人生憐,但淳璟卻視而不見,他現在恨不能把錦陌宰了,大卸八塊!
“我知道你不是封鳴。”過了一會兒,錦陌弓著腰擦了擦嘴唇,扭頭看了一眼淳璟,他眼圈兒紅紅的,看起來很是痛苦。
淳璟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甩到牆上,揪住他的衣襟,眯著眼睛瞪著他,“你什麽意思?!”
“當日離開王城應千鳴笳之邀前往雲澤蒼域的是戴了你麵具的封鳴。”他看著淳璟的眼睛暖暖地笑了笑,“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每個人兩眼之間的距離都不一樣。一直以來,你都避免與我對視,前不久我發現端倪,去你府中等了一天,卻不見你回家,應該是擔心我把你的身份戳破,跟知冷商量對策了吧。後來我府上的人去封鳴府上給我傳話,說知冷傳我去煜爍聖君府相見,但等我到了煜爍聖君府,知冷卻隻是邀我喝酒,並未說何事,你就是趁那時候回到封府的,可對?”
淳璟心裏噗通一聲,錦陌說的一點兒不錯,他確實是有意避著他不肯與他對視,那日也確實是跟知冷碰了麵。但現在,那些事是怎麽樣已經沒有關係了,現在的問題是,錦陌背叛了知冷,幫著千杭之謀害知冷!
“是又怎樣?!”淳璟微仰著頭,一拳打在錦陌肚子上,“我怎麽也沒想到,你竟然會背叛知冷?!明明當初你是那樣愛他的!甚至不惜饒恕雨籮,隻為了拿到一個跟知冷長得一樣的傀儡!你怎麽會背叛他,甚至幫著千杭之,要致他於死地!你怎麽會!”
錦陌緊擰著眉頭咳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他虛弱地笑了笑,抬頭看著淳璟眼神悲涼,甚至含帶恨意,他說,“我是一個謀士,是知冷的謀臣,助他登上王位是我的夢想,是我的價值。”
“那你就助他啊!幹什麽要反水?”淳璟急道,“他有哪裏對不起你嗎?”
“即便他對不起我,我也不會背叛他,我隻想實現自己的抱負,助他稱王就是我的抱負。”他看到淳璟眼中閃著的光點,突然笑了,笑得很冷,很悲哀,“但現在的我,不想他登上那個位置,不想他稱王。”
“為什麽?抱負是這麽輕易說放棄就放棄的嗎?到底是為什麽,是不是千杭之威脅你了?”淳璟緊緊地抓著錦陌的胳膊,不住得搖晃,他緊擰著眉頭,有些不知所措,他所認識的錦陌,並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想要在他口中得到證實,證實自己認識的這個人不是個混蛋。
“沒有人能威脅我。”錦陌輕輕搖了搖頭,“事到如今,知冷必敗無疑。”
“那我就殺了你,讓你為他陪葬!”淳璟的手瞬間移到錦陌的脖子上,他咬緊牙關,慢慢收緊。
錦陌微仰著頭,一副認命的架勢,他說,“能死在你手裏,我心甘情願。”
淳璟的手猛地一顫,卻再也握不下去,他瞪了錦陌一會兒,一甩手,轉身往外走,他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瞪著錦陌,“我曾欠你一條命,今天就算還給你了。知冷不能死,我就是拚死也要把他救出來!”
錦陌看著淳璟的背影,突然覺得他瞬間長大了,成熟了,那瘦弱的背影看起來竟能撐起一片天的樣子。他淒涼地笑了笑,仰頭看著灰色的天空,自己這次真的選對了嗎?如果知冷敗了,千杭之真的會信守諾言,饒知冷一條命,讓他們兩個遠走高飛嗎?
淳璟站在那些朝臣後麵為千杭之送行,他看著千杭之的那匹青眼白狼,心中猛地一顫,這坐騎很猛!
千杭之等在那裏沒有動身,過了一會兒,淳璟聽到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回頭看到錦陌慢悠悠地走過來,他穿過一眾朝臣走到千杭之麵前,拱手行禮,“望君上凱旋。”
千杭之打量了錦陌一眼,看到他嘴角未幹的血跡,和蒼白的臉色,微微皺眉,扭頭看了一眼站在朝臣後的風買那個,輕輕笑了笑,回頭對錦陌說,“少鄰君不與餘同去嗎?”
錦陌輕輕咳了一聲,拭去嘴角的血,道,“微臣身體不適,去了隻會拖君上後腿,此番就留在府中等君上凱旋。”
千杭之點了點頭,招手叫淳璟上前,“封鳴,照顧好少鄰君,若餘凱旋,他乃是最大功臣。”
“是。”淳璟瞟了一眼錦陌,看到他身體猛地抖了一下,他眯著眼睛笑了笑,恭敬地應下了這差事。
千杭之帶著兵馬往王宮去了,在場的朝臣全被請進了千府會客廳,門外有禁軍把守,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淳璟站在門口打量著院子裏的兵,微微皺眉,看來千杭之誰誰也不相信,為怕消息泄露,在他成功之前,在場的所有人都別想出去了。
淳璟心中焦急,他要出去,找青葵商量對策,或者……他摸了摸懷中的玉玲瓏,或者去找那些暗樁,讓他們通知知冷,讓他早做應對,但依照千杭之的腳程,等不到他出門,他們就已經到了王宮外了。
過了一會兒,他望著灰色的天空微微眯了眯眼睛,但願青葵昨天跟他說的是真的,這場內鬥不會這麽輕易落幕,知冷不會有事。
淳璟轉身拉住錦陌的衣襟,把他拖到一個角落裏,廳裏的朝臣見淳璟這般動作,一個個扭頭望向他們。淳璟一腳踩在錦陌的胸口,扭頭瞪了一眼那些朝臣,怒斥道,“看什麽看,再看挖了你們的眼!”
他這句話說得殺氣衝天,就是門外的守衛也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似乎寒風又近了。朝臣們一瞬間全都背過身去,嚇得不敢動彈。
錦陌躺在地上,看著淳璟怒氣衝天的臉,頰邊還是掛著淡淡的笑,他本就是嬰兒肥,笑起來很感情,但在淳璟今日看來,這笑裏麵竟是機關算計,就連血液裏流的都是鬼點子,惡心腸。
“你真的想他死嗎?”淳璟鬆開腳,拖著他按在柱子上,手摳著他的肩胛骨,湊到他耳邊,冷冷道。
錦陌微蹙著眉輕輕搖頭,“他不會死。”
“是嗎?你覺得千杭之會放過知冷嗎?你覺得他會嗎?!”淳璟咬著牙,牙齒之間磨得嘎吱嘎吱響,像是在咬錦陌的肉,“為什麽非要毀了知冷,因為你得不到他嗎?所以就要毀了他,也毀了你的抱負,你的夢想?”
錦陌突然扭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你喜歡他,但他不喜歡你,是嗎?你甚至不敢跟他告白,讓他知道你是喜歡他的,對嗎?你個膽小鬼!”淳璟瞪著錦陌嘲諷道,“你以為讓他敗了,他就能跟著你遠走高飛了?且不說千杭之會不會信守承諾放了他,就算會,你覺得知冷會跟你走嗎?這都是你的一廂情願!他不會跟你走的!”
錦陌的眼圈兒微紅,眼眶中閃著淚光,從沒有人敢這麽跟他說話,也從沒有人像他這麽徹底地揭穿他的傷疤,他確實對知冷是一廂情願。他抿了抿嘴唇,自嘲一笑,“一廂情願?我自然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廂情願。但曾經我以為,就算是我單方麵的一廂情願又如何,隻要能陪在他身邊,怎麽樣都可以,反正他不會愛人,所以他不愛我,我並不介意。但現在,他變了,他不再冷血無情,不再灑脫,他有了牽掛,有了破綻,他不再是無敵的了!”
“因為他愛上了別人,所以你就要毀了他嗎?”淳璟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覺得這人簡直是瘋了,“荒唐,荒唐透頂!”
“是夠荒唐的。更荒唐的是,我想要看看那個他愛的那個人到底有什麽值得他愛的,所以我去接近他,去試探,去探索,到最後,自己卻泥足深陷,我竟然也愛上了那個人。你說這是不是更荒唐的事?”錦陌緊緊地盯著淳璟,抓著他的手,臉上掛著苦笑,眼中滿是淒然。
“你瘋了!”淳璟猛地站起來,蹬蹬蹬後退幾步,錦陌已經瘋了,近乎癲狂,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錦陌看著他,眼神漸漸暗了下去,他低著頭,手按著胸口,喃喃道,“我是瘋了。我自知比不上知冷,不管從哪方麵,我都比不上他,所以他根本不會對我側目,即便我怎麽哀求,怎麽說他都不會。知冷說他想讓他永遠留在他身邊,但他不願意,他在遠方還有牽掛。所以,知冷要登上那個位置,用那個位置賦予他的權力,使他留下。你說,我怎麽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是個人,不是可以放在籠子裏把玩的寵物!你說我錯了嗎?”
淳璟聽完錦陌的話,僵在原地,他抿了抿嘴唇,有些理解他,他走到錦陌身邊,輕輕拍了拍知冷的肩膀,“還有別的解決辦法,為什麽你要選這麽最危險的方法呢?你可以去跟那個人說,讓她跟知冷說清楚,知冷不是一個獨斷的人,他若真的愛她,又怎會不顧及她的想法,任意妄為,將她困在牢籠裏呢?事情鬧到現在這步田地,都是因為你們兩個之間因為一個女人生出的嫌隙!倘若知冷真的敗了,倒是應了那句話,紅顏禍水!”
錦陌抬頭看著淳璟,“我已經走投無路的,你不知道知冷對他的執念,我跟他這麽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對待過哪一個人。倘若此時千杭之拿著他去逼迫知冷放棄王位之爭,他雖會猶豫,但最後也一定會放棄的。”
“倘若他自己放棄,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但現在,讓千杭之把他這麽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他恐怕會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到時候就隻能死了。”淳璟擰緊了眉頭,思量著如今的形式,對錦陌的恨意也消了幾分,他長歎了一口氣,扭頭盯著錦陌,“他會為了她放棄王位,我竟一次也沒見過。你為什麽不把她獻給千杭之,讓他那她當個要挾呢?”
錦陌痛苦地搖了搖頭,“這件事隻能這麽走。與其到時候讓他為自己放棄了抱負而痛苦,不如現在讓我逼他放棄,到時候他怨的隻會是我。”
淳璟看著錦陌微微有些心酸,到了現在,雖然他背叛了知冷,卻還是想著怎麽做才是對他好,不想真的傷害知冷,又不得不去傷害。
錦陌緊緊地盯著淳璟,看著他臉上不斷變換的表情,抿了抿嘴唇,有些失神,許久才收回目光,“你會不會恨我?”
淳璟微微愣了一下,在他身邊坐下,從懷裏摸出一顆丹藥遞給他,淡淡道,“恨。”
錦陌接過丹藥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他把丹藥放在口中咽下,苦笑一聲低下頭去。
“你不怕我給你的是毒藥嗎?”淳璟冷冷得看著他,沒想到他這麽幹脆,連遲疑都沒有,直接把藥吃了,而那確實隻是一枚補血益氣的丹藥。
錦陌靠著柱子,輕輕搖了搖頭,“我方才就說了,死在你手裏,我心甘情願。”
“你知道知冷跟我的關係。我從小孤苦無依,他是除了姐姐之外,於我最親的人了,倘若他今天死了,我一定會後悔,沒有叫他一聲舅舅。”淳璟雙手搭在膝蓋上,低著頭,沉聲道。
過了一會兒,淳璟慢慢抬起頭,看著錦陌,“你說的那個人愛知冷嗎?”
錦陌愣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他年少懵懂,或許尚不知情為何物。”
淳璟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抬起頭,緊盯著錦陌,“她在哪兒?”
“你想幹什麽?”錦陌心口猛地一挑,警惕地看著淳璟,突然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危險,他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淳璟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說辭,像錦陌解釋道,“她既然不喜歡知冷,日後一定會讓知冷痛苦,那就用她做誘餌,倘若知冷真的要為了她放棄王位,那就殺了她,沒有了牽掛,加上奪愛之恨,知冷以命相搏或許還有贏的可能。你跟我說她在哪裏?”
“不可以!”錦陌伸手抓住淳璟的胳膊,“絕對不行!”
“為什麽不行,這是唯一能救知冷的方法了!”淳璟不明白錦陌明明也不想知冷死,為什麽會反對自己的提議,“我昨日去找知冷,知冷要我信你,但看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怎麽當得起他對你的信任!”
“他絕對不能殺!”錦陌說。
“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放棄自己的性命和抱負,值得嗎?”淳璟不明白錦陌的想法。
錦陌搖搖頭,盡力解釋,他緊緊抓著淳璟手,想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知冷登上那個位置就是為了他,你要殺了他,知冷哪裏還有登上他的必要!況且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算是為她而死也是值得的!”
“我不管!”淳璟瞪著他,“反正知冷不能死!你告訴我那個人在哪兒。”
錦陌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握著淳璟的手,慢慢閉上眼睛,“你找不到他的。”
任憑淳璟怎麽問,錦陌都像是啞巴了一聲,怎麽也不肯發聲,最後他咬牙冷哼了一聲,轉身走到窗邊,仰頭望著灰白的天空。
過了一會兒,他扭頭看了一眼錦陌,默聲道,“你覺得對狼族來說,知冷和千杭之,哪一個跟適合做王?”
沉默許久的錦陌抬起頭看了淳璟一眼,他撐著站起來與他一同走到窗前,“知冷。”
“那對青丘來說呢?”淳璟深吸了一口氣,側身緊盯著錦陌的眼睛,表情嚴肅。
錦陌微微僵了一下,他望著窗外幹枯的樹枝和窗台上殘留的兩片枯葉,思量片刻,“千杭之。”
淳璟心裏噗通一下,如果隻是他自己這麽想,他還可以騙自己想多了,可錦陌此時也這麽說,那麽鹹熙選擇的真的是千杭之嗎?那青葵就會助千杭之登上王位,而作為曾經的儲君,知冷是萬萬不能留的!
“你留在這兒,我要走了!”淳璟扣住錦陌的手腕兒,緊盯著他的眼睛,“不要讓人知道我已經走了!”
錦陌翻手握住淳璟的手腕兒,輕輕搖頭,“你出不去的!”
淳璟眯眼一笑,抬手撚了一個隱身訣,又在身體周圍布了一層結界,他說,“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背叛了知冷,現在都不要攔我!”
錦陌抓住淳璟的手,歎了一口氣,“放棄吧,這兒的術法比你的強,你的隱身咒和結界都不管用。”
淳璟瞪大了眼睛看著拉著自己的那雙手,喉結上下滾動,不敢相信地看著錦陌,“這兩天是怎麽回事?誰都有對付自己的克星了!”
外麵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淳璟扭頭去看,看見幾個守衛在追一隻小黑狗。淳璟眼前一亮,走到門口,這小黑狗他讓琴樂幫忙代養了,今天怎麽會突然闖進了千杭之的府邸?
“住手!”淳璟瞪著外麵圍著小黑狗的守衛,有一人舉起長槍準備朝小黑狗刺去,此時被淳璟的這一冷斥,那些人動作一滯,小黑狗就趁此機會突破包圍圈,一下子撲到了淳璟的懷裏。
“封大人。”那守衛看著跑到淳璟懷裏的小黑狗有些為難,“君上吩咐過任何人不能出入千府。”
“它是人嗎?”淳璟眼睛一瞪,把小黑狗拎起來給那些守衛看,“你們要是饞了就去廚房,讓他們去做飯,怎麽,要那我的寵物打牙祭嗎?”
“卑職不敢。”那守衛立馬站好,朝淳璟行了一禮,轉身招呼那些守衛快快離去。
淳璟抱著小黑狗走到桌邊,他到了杯茶送到小黑狗嘴角,“來,喝杯茶壓壓驚。”
小黑狗卻猛地撲翻了就酒杯,踩著水在桌子上亂跑。
淳璟倒吸了一口涼氣,半盞茶都撲到了他身上,熱乎乎地結結實實地燙了他一下。
“封大人,沒事吧!”有人走上前,關心到。
淳璟探著身子抓住小黑狗,朝服把桌上的水抹了個幹淨,淳璟回頭看了那朝臣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多謝。”
他抱著小黑狗往一邊走,一邊走一邊嘟囔,“本來是想讓你喘口氣兒的,誰知道茶水太燙,不但傷了你,還連帶我也遭了殃!你說是怨我還會是怨你?”
錦陌走到淳璟身邊,看著他被打濕的衣襟,微微皺了皺眉,“沒事吧。”不等淳璟回答,他又道,“說什麽了?”
“嗯?”淳璟一愣,抬起頭,挑著眉毛,詫異地看著他。
錦陌看著他輕輕一笑,笑淳璟還太嫩,這點兒手段他要是看不穿,這麽多年不知道被人害死多少回了,“他剛才帶了消息過來,說什麽了?”
淳璟舔了舔嘴唇,轉身遠離錦陌,在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輕哼一聲,“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雖然知道這個時候孩子氣地沒道理,但淳璟想起錦陌害知冷這茬兒就是心裏有疙瘩。
錦陌並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又跟了上去,“知冷有轉機了是嗎?”
淳璟扭頭瞪著他,這人也太牛了吧,簡直了,莫非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是得到消息才知道王宮出現了轉機,怎麽錦陌光憑猜就猜這麽準!
“看來是了。”錦陌輕輕笑了笑,鬆了一口氣。
淳璟不喜歡錦陌此時得意的樣子,微仰著下巴冷哼一聲,“怎麽,你幫了千杭之,他都沒有特意給你留個傳遞信息的人啊!看來你跟這裏的人一樣,也是千杭之懷疑的對象!”
“他本就不信我!”錦陌聳了聳肩膀,笑道,“他之所以敢用我,隻是因為利益,隻是因為他自認為手裏有我的把柄。他相信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
淳璟撇撇嘴,冷哼一聲,“說這話的人一定很缺愛!嘖嘖嘖……聽著都覺得悲哀!”
“千杭之確實挺悲哀的。”錦陌說,“作為私生子,娘不親,爹不愛,對他來說,最親的人不是狼王,不是母親,而是千鳴笳,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千鳴笳於他是黑夜中的一輪圓月。”
淳璟抱著小黑狗,溫柔地撫摸著它的皮毛,轉身坐在一邊,仰頭看著錦陌,歪頭笑道,“你既然能猜到王宮那邊出現了轉機,那你猜,是什麽樣的轉移,能讓必敗無疑的知冷轉危為安?”
錦陌來回走了兩圈兒,回頭看著淳璟,嘴角一勾笑道,“久病的狼王,醒了。”
笑僵在淳璟臉上,這人實在可怕!
“除非狼王蘇醒,沒有別的人會幫知冷。”錦陌說,“如今的王城除了狼王已沒有人能與亢龍君為敵。所以,除非狼王蘇醒,知冷方有再戰的可能!”
錦陌說道這裏,淳璟已有些懷疑,若說錦陌想得遠,這也太遠了,而且狼王的蘇醒是個意外呀!他舔了舔嘴唇,試探道,“你早就知道狼王會醒嗎?”
錦陌搖頭笑道,“狼王想醒的時候,自然就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