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二百三十章: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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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陽光微醺,如女孩子喝醉了酒,臉色酡紅。鮮少光顧的暖風在窗口徘徊不去。似被坐在窗口的臉色略顯蒼白的男子迷惑了心智。它探著手遲疑片刻,撩起他散落在鬢角的發。
“你就這麽跑出來,家裏人不擔心嗎?”淳璟斜了一眼暢兒,眉心微蹙,“不是我不讓你跟著我,實在是……你這樣下去,這麽小個年紀怎麽能隨便亂跑呢?被壞蛋抓去了怎麽辦,你爹娘膝下就你這麽一孩子!當然啦!你若是被綁架了去,你爹娘就算是賠上整個落霞城,拚了他們兩個人的性命,也是要把你救出來的。但明明是可以避免的事情,幹什麽非讓它發生呢?”
暢兒眯了眯眼睛,微仰著頭,笑眯眯地看著他,一張小臉上滿是稚氣,“小舅舅,你忘了你當年是多大年紀出門的啦?你年紀不大,不一樣是天南地北的亂跑嗎?何況我現在還有澤圖,他陪著我,保護我呢?我身後除了澤圖,還有整個落霞城,你呢?你當初可什麽也沒有!而且聽爺爺說,你那時候身處亂世,到處是飲血啖肉的魔鬼。所以放心吧!我一點事都沒有。況且現在跟著你,你會讓我受傷嗎?娘親當然會很滿意很放心嘍。”
“你是說月令姐知道你跟著我呢?”淳璟眉毛一挑,詫異的瞥了他一眼。月令這是要將他放養啊!
暢兒嘴角一勾,得意地點了點頭。心想這下你沒辦法了吧!想甩掉我,可沒那麽容易。
淳璟壓抑著壓著胸中的火氣,勉強扯了扯嘴角,發出幹巴巴的笑聲,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他一路趕到麗都花了這麽久的時間,想找到的人沒找到——九疊雲至今沒有蹤影。現在他自己倒是身陷囹圄,被暢兒逮到了。身後多了這麽一個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蟲,不管到哪兒去都不方便!
他倒吸了一口氣,探著頭往窗外瞧了一眼。緊抿著嘴唇,咬碎了一口銀牙。這知冷也不知道去什麽地方逍遙快活了,丟下他自己一個人應付著小祖宗,他的外交能力一向不好,這要是兩軍交戰,在談判桌上討論休戰事宜,那他們真的是必輸無疑了。他可不像知冷,長了張舌燦爛蓮花的嘴。
“咳!”他抿著嘴唇,咽了一口吐沫。滋潤了一下,因為過度緊張而有些發幹的喉嚨。萬分尷尬的跟暢兒寒暄,“呃……那個……那個,你要不要吃點東西?那邊桌上的核桃酥、桂花糕、糯米團子都很不錯。很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子。”
暢兒鼻子一皺,冷哼一聲,不滿道,“我才不是小孩子!爺爺說,我是一個能夠獨擋一麵的小男子漢了!”
淳璟扯了扯嘴角,這老東西都給孩子灌輸了些什麽不良思想!暢兒這才多大點,正是一個活潑好動,天真爛漫,撲到娘親懷裏撒嬌的年紀,怎麽就跟獨當一麵了!月令也真是舍得呀。
“那……”淳璟伸手摸了摸暢兒的小腦袋瓜,笑眯眯道,“那你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這兒,不哭不鬧,不說不笑,我要好好的睡一覺。聽聽風過枯枝的聲音,聽一聽風撫摸鳥兒翅膀的聲音,聽一聽,它劃過我眼角眉梢的聲音。”
暢兒呆呆地看著他,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他聽得有些懵,沒想到爺爺口中不學無術的小舅舅,口才還不錯,說起話來一串一串的。
淳璟不去理會他,兀自閉上了眼睛,陽光透過他的眼皮落在瞳孔裏,透出紅色的光。
他靈力被禁錮,神識無法飛出身體?更別說,去找知冷,給他通風報信,讓他盡快回來了。
閉著眼睛的他,依然是愁眉緊鎖,惴惴不安。
暢兒看著他,咬了咬嘴唇,他也不想讓小舅舅難過,但爺爺交代給他的事,他必須得完成。他扭頭撇了一眼站在後麵一直沒動的澤圖,擺手示意他出去。
澤圖帶上門,瞥見菱花鏡裏映出暢兒伏在淳璟溪頭的模樣。
九疊雲看著菱花鏡裏的自己的那張臉,眉心微蹙,如遠山明黛,他的鼻子挺拔秀氣,嘴唇薄涼,紅得如染了胭脂。他摸著自己的臉,咬了咬牙。他知道,鏡椿就是淳璟,也知道淳璟擅長易容之術。其實像他們這樣幻化成人形的精怪,隨便幻化一張臉,實在是容易的很。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不如淳璟弄出的精致。倘若他會那易容之術,此時隨便易容成館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自由出入,隨便摸索,找出琉璃館裏隱藏的秘密,找出幻境的所在,找出通往大澤的秘密通道。
眼下正是一個好機會,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閃著狡黠的光。祈安說那琴靖秉有意讓他在琉璃館多留幾日。確實,他來的這幾日,琉璃館日日爆滿,進賬豐厚。如果可能的話,那琴靖秉都可能會考慮讓他入夥,真正地成為琉璃館裏的一員。
“等我找到了大澤的入口,再聯係了鏡椿,哼……哼哼……煜爍聖君殿下,你還有什麽勝算?”九疊雲纖長的手指摩挲著自己光潔的臉頰,好像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臉上的笑意加深,心中很是暢快。
他自信淳璟會是他的。他是愛自己的,一定是這樣的,他對自己那麽好。自己能舍了一條命給他,他怎麽會不愛自己呢?
他雖然靈力不強,法術不精,但變幻一張人的臉,還是稀鬆平常的。銀光一閃,鏡中已是另外一個人的一張臉,九疊雲盯著鏡中的臉看了一會兒,眉頭緊皺,他啪的一聲合上鏡子,拂袖而去,這張臉還真是醜。
如今的這張臉確實不比他自己的那張冷豔,但也是幹淨清秀,俊雅異常,畢竟能在琉璃館裏討生活的人長得都不會太差。
他一路走,一路聽,一路探查,猛地發現這地方的氣場有些熟悉,似乎跟雲良閣裏的有點兒像。他跟一尺雪關係親近,非比尋常,自然知道雲良閣的幕後老板,實際上就是狐族大祭司鹹熙,哦,或者可以稱呼他為鬱少鹹,那才是他的本名。鹹熙,不過是他的稱號。
他循著那熟悉的氣息繼續往前走,如果這裏真的是鹹熙的氣息的話,那麽這裏就絕對是大澤狐族的入口。
“什麽人,前方禁地,禁止入內。”一聲冷喝,讓九疊雲止住了腳步。他抬頭看著黑暗中的人,也微微皺起了眉頭,正是關鍵的時候。難道要他把眼前這不長眼色,不合時宜到來的人殺了?或者敲暈?
“平公子,是你啊!”不等九疊雲做出反應,做出回答,那人已站到了明處,瞅見了九疊雲的那張臉,嘴角一勾腆著臉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笑著打招呼。
那是一個黑臉長髯的粗糙漢子,看起來卻是個誠實,可靠的人。許是第一次跟這麽俊美的公子靠這麽近,心跳加速,臉黑中泛紅,他看起來有些局促,搓著手,不知道往哪裏放,“公子不在前麵喝茶,怎麽到這兒來了?這地方又黑又潮,烏七八糟的,可別髒了您的鞋子。”
他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憶起平公子的聲音,遲疑了兩秒,試探開口,“前麵太吵了,鬧得我頭疼。我出來散散心,清靜清靜,恰好就走到這裏來了。”
他仔細觀察著那人的表情,生怕他看出什麽端倪,屆時還要勞煩自己痛下殺手,到時候汙了自己的手,血腥味兒會徘徊在他的鼻尖,半個月都散不去。
“公子說得不錯,前麵是真熱鬧。這裏也是真清淨,就是太髒啦,怠慢啦!你要不在邊上等一會兒,我這兒收拾收拾,別讓您踩了一腳泥,再磕著碰著。”那人有些手足無措,既想要去扶九疊雲,又怕他嫌棄自己,還想盡快把這地方的髒垃圾收拾一下。想幹的事兒太多,手伸出去又收回來,幾次來回,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
九疊雲一看那人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有什麽不對,猜測這人對平公子,隻是心生愛慕,並不曾說過幾句話,暗自放下心來,他瞧了一眼地上的泥,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接地氣的微微笑道,“不用,都是男人,沒那麽嬌氣。髒了拿回去洗就是啦,有時間嗎?陪我走一走。”
“有!有!有!”男人有些受寵若驚,猛地瞪大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急忙反應過來,喊道,有有有。
喊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有些粗魯急切,臉騰地一下紅了。。平公子一定不喜歡這樣的男人。如果能再來一次,我一定能表現得比這次更……更加……更加的,更加的自然!
九疊雲,寬容地笑了笑,“那就請你前方引路吧。”
“是是是,公子這邊請。”他有些靦腆的伸出手,邀請九疊雲往前走。
越往前走,九疊雲就越清晰的感覺到屬於鹹熙的氣息。如此,九疊雲更加確信這裏就是通往大澤狐族的通道。
他瞧著前麵走著的人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有稍稍覺得有些惡心,自己這是使了一次美男計嗎?
不過這人顯然是忘了,這裏是禁地,竟然就這麽引他進來了,到時候鐵定是要被琴靖秉責罵,或許就被趕出了琉璃館,再也回不來了。如果這是他謀生的手段的話……
想到這裏,九疊雲咬了咬嘴唇,這不能怨他,實在就是這男人心裏有鬼,所有的後果都是他自找的。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裏是禁地,從我在此工作從沒有人來過,今日見了公子,還以為終於有人來闖禁地,自己這個守衛派上用場了呢!”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失落,有點兒空有一身才幹,卻無處施展抱負的難過,他深吸了一口氣。勾了勾嘴角,扭頭笑著對九疊雲說,“公子若是哪日心情不好,隨時可以到這兒來,不過,還是在我當值的這幾天。”
“多謝。”九疊雲不去看男人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嘴角不避諱地掛著一抹笑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兒,這張臉意外地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