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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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容安走的是一條小徑, 開滿花的小徑上有一片紅色花朵盛開著, 甚是濃豔美麗。
    阿五看見顧容安伸手折了一朵拿在手裏, 紅花襯著雪白的手指, 說不出的好看。也不知道她想了什麽,勾起紅唇一笑, 竟豔麗至極,令人心悸。
    “縣主, ”阿五看見這個笑, 有些擔憂地換了顧容安一聲。她從小服侍著顧容安長大, 敏銳地察覺了顧容安心緒的起伏。縣主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在眼睛裏頭。
    “這是月季, 不是玫瑰,”顧容安把玩著手裏的拳頭大小的紅花, 淡淡道。
    “縣主好像不開心,”阿五聽見不是玫瑰確實略略放下心, 縣主厭惡玫瑰已是餘容軒眾所周知的事了。
    “阿五, 你會怕我嗎?”顧容安拿著花,分花拂柳地走在前頭,忽而問。
    阿五知道顧容安指的是設局引誘宋欣宜吃芳華丸的事,她搖搖頭, “縣主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奴婢都跟隨您。”
    雖然她才知道縣主不是她以為的天真單純, 但是縣主做的都是對的。
    “哪怕我害人?”顧容安隨手扯著月結層層疊疊的花瓣, 隨意地撒了一路。為了一個朱玉姿, 她牽連了微塵、朱槿乃至微塵養的假侍女,還有朱玉姿肚子裏的胎兒。
    “縣主要殺人,奴婢給你遞刀子!”阿五表了忠心,不忘拉上姐妹們,“我們姐妹對縣主的心都是一樣的,要不是縣主,我們早就死了。”
    顧容安輕聲笑,“那可好,我不用自己帶刀子了。”
    紅色的月季花的花瓣碾碎在指尖,有些淡淡的粉,這麽紅的花也隻能留下這樣淺淡的痕跡,而她手上沾了人命,卻是一點血都看不到了。
    就是沾了血又如何,隻要她想守護的都好好的,就夠了。顧容安方才有些軟弱的心冷硬起來。
    她回到引仙殿的時候,殿內已經開席了。
    女眷們赴宴的引仙殿與晉王款待群臣的迎仙殿其實是一左一右的兩個水殿,中間隔著一個小小內湖,兩處隔水相望,聲息相聞。
    曹氏穿著正紫大袖和頭戴金鳳冠、身穿杏黃鸞鳥紋衣裳的朱氏並肩坐在主座上,與對麵的顧衡隔水相望。
    陸氏因為要照顧“重傷”的顧大郎並沒有來,坐在兩人左下手第一位的就是趙惠勻,順延下來,空著的那個位置就是顧容安的了。
    顧容安一看那座次就頭疼,趙惠勻也就罷了,隻是比較喜歡炫耀顧容婉的才學,隨便抨擊她的不學無術,坐在阿婆身邊的還有對她格外熱情的張夫人,老是想把她張家的孫兒給她挑。
    還有坐在眾人之中,格外端莊肅穆的王太夫人,趙惠勻臉上帶著笑,在與王太夫人說著什麽。一旁,顧容婉臉上的神情有些無奈,又有些羞澀。從朱常洵那裏知道了顧容婉的心意,顧容安更不願意過去摻和了,不是她自作多情,王太夫人好像對她有些太親近了。
    不能去那裏坐,顧容安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水麵上的水台歌舞正濃,是從外頭請的有名的歌舞班子,歌舞新鮮有趣,一時竟無人發現悄悄落座的顧容安。
    “安安怎麽坐在這裏,”還是剛從花園裏回來的柳夫人最先發現了顧容安,她手裏捧著個裝了新鮮花枝的竹籃子,花瓣柔嫩鮮活,顯然是剛從枝頭上摘下來的。
    “躲個清淨,”顧容安笑著伸出手去在柳夫人的籃子裏挑挑撿撿,“我先拿一枝。”
    柳夫人本來就是領著侍女們去剪花枝回來分給與宴的女眷們戴的,這是花朝節上的慣例了。她手上的籃子裏大半都是名貴稀罕的品種,連本該暮春開的牡丹芍藥都有,也不知花匠是如何做到讓這些花兒開花的。不過顧容安沒瞧上花王花相,她挑了一枝普通的粉杏花。
    看她居然隻拿了一枝杏花,柳夫人笑著撿了一朵碗口大的深紅牡丹戴在了顧容安頭發上,“既然是先拿,為何不把最好的拿了,一會兒就該落在有的人頭上了,豈不是可惜了花。”
    這一籃子花就數這枝紅牡丹最貴最雍容,柳夫人知道如果拿去給曹夫人和朱氏挑,朱氏必然要拿這枝紅牡丹來壓曹夫人的。曹夫人從不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計較,大概又是隨便撿一朵來戴。
    可今年這樣特殊的時候,她怎麽能讓朱氏如意呢?
    柳夫人示意顧容安去看朱氏的穿戴,輕聲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當皇後了呢,也就隻能穿鸞鳥唬唬人了。”
    偏生還真的唬住了一些人,看朱氏容光煥發,頭戴鳳冠,衣著杏黃上頭紋著鸞鳥,對比尋常裝扮的曹夫人,皆以為是後位有了定論,紛紛圍在朱氏身邊,好不殷勤。
    “爬得越高,跌得越慘,”顧容安嘴角含笑,溫柔地摸摸挨挨擠擠開成一團的杏花的毛茸茸的花蕊。
    柳夫人有些驚訝一向甜蜜可愛的顧容安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想起了朱玉姿和芳華丸,柳夫人不能再把顧容安當作普通的小娘子了,她提了一句,“我方才見著宋欣宜了。”
    芳華丸曾是教坊中流傳的秘藥,據說方子來自趙飛燕的息肌丸。其實有兩種,一種加了阿芙蓉,專門用來調/教不聽話的姑娘的,吃了芳華丸再不服管教的姑娘也會乖乖聽話。另外一種少了阿芙蓉,教坊中的女子多用來保養身段,潤澤肌膚。然而這兩種都有一個弊端,用多了損害生育。而加了阿芙蓉的,若是長期吃下去,還會令人枯瘦命隕。
    因為這藥太損陰德,後來已經被禁了,柳夫人會做還是從她小時候服侍的花魁娘子那裏偷學的。
    當初顧容安問她是否有息肌丸這樣的藥,她就告訴了顧容安這個芳華丸,於是顧容安問她要了加了阿芙蓉的。柳夫人今日一見宋欣宜的情狀,就想到了她交給顧容安的芳華丸。
    柳夫人試探地提了提宋欣宜,見顧容安微笑著沒有說話,她就明白那藥是給誰用了。
    “夫人可覺得我太狠毒,”顧容安明白她做的一些事是瞞不過柳夫人的,幹脆地承認了,大概柳夫人會覺得她狠毒吧,顧容安已經做好了被柳夫人疏遠的準備。
    哪想她就聽到柳夫人一句溫柔的安慰,“安安,苦了你了。”
    柳夫人的手掌落在顧容安頭上,輕輕摩挲,滿是安撫和憐惜。可憐安安小小年紀就要為曹夫人和世子夫妻操碎了心,偏偏做了這麽多事,還要默默瞞著不能說。
    柳夫人的偏心眼也是很重很重的。
    顧容安眼眶一熱,她眨眨眼,“不,我不苦,我很高興。”
    安安這麽懂事,柳夫人更心疼和稀罕她了,恨不得四下無人,把她抱進懷裏揉一揉才好。還是女兒貼心,她生的顧明暉要是有安安一半貼心就好了,顧明暉一點也不體諒她這個老母親的心,竟然偷偷跑去邊關了。豈知不是人人都能當王修之的。
    兩人躲角落裏說了一會話,就被找孫女的曹氏叫過去了。
    這會兒曹氏和朱氏已經不坐一起了,紫檀屏風隔成的小廳,曹氏坐在一張螺鈿牡丹榻上,圍坐著張夫人等顧容安基本認得的親近自家的貴婦們。
    “來了也不過來給夫人們請個安,”曹氏嘴裏數落著,眼睛裏卻帶著寵溺的笑,一臉炫耀地叫顧容安給夫人們見禮。
    顧容安溫順地給長輩們見了禮,她被陸氏請來的嚴厲教養嬤嬤狠狠調理過,再加上上輩子的底子在,這會兒行起禮來猶如行雲流水一般,儀態萬方,饒是挑剔的王太夫人也挑不出很麽錯。
    安安穿著鵝黃紗衣,配頭上的牡丹,真如畫上的簪花仕女一般。曹氏得意地笑,她家安安真是太好看了,哪家的小娘子能比!
    “幾日不見安安越發的出挑了,”張夫人都舍不得放手了,拉著顧容安細細瞧,她好想要一個這麽粉雕玉琢的曾孫女啊,她家的小娘子們怎麽就沒有一個長得有安安一半美麗呢。
    “安安最近跟在教養嬤嬤在學禮儀呢,”曹氏笑嗬嗬地,“你看她是不是長進了。”
    “確實是長進了,”張夫人讚歎,“已經有了大姑娘的樣子了,可以嫁人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好幾位夫人都提起了精神。
    “我家那幾個小子還算出眾,阿嫂覺得怎麽樣?”張夫人問的是曹氏,留心的卻是顧容安的神情。
    顧容安是有點蒙的,張夫人這麽直接,好嚇人。
    “我家的兒郎也甚是英俊,”一位穿紫的夫人不甘示弱。顧容安認得她是祖父新任戶部尚書的夫人。
    “我家大郎博學多才,”戶部尚書夫人話音剛落,另一位貴夫人也誇起自己家兒子來。
    能坐在晉陽最頂層的貴婦圈子裏的夫人們基本都是人精,晉王府兩個未婚小娘子,該娶哪個,她們心裏門兒清。
    時下風氣開放,貴族女子多彪悍,當著小娘子的麵推薦自家兒郎並不算出格的事,還能趁機看看小娘子是不是中意呢。
    “找夫君自然是要溫柔體貼的,”戶部尚書夫人搖搖手裏的牡丹團扇。
    都是交好的人家,是以曹氏樂嗬嗬地也不阻止,看張夫人與那兩位夫人對掐,“還是我家的兒郎好,身強體健,比文弱書生有用得多。”
    “安安你覺得呢?”張夫人拉著顧容安的手問。
    嚶嚶,逼婚真可怕。顧容安裝害羞低下了頭,張家郎君太黑啦。
    “說什麽都好,還得看小娘子自己中意,”柳夫人接收到了顧容安求救的眼神,忙拉了拉曹夫人的袖子。
    曹氏知道自己不能再看戲了,笑眯眯地,“阿柳說得是。”
    “剛才十三娘還問你呢,你且去花園裏找她們玩罷,留在這裏也是無趣,”曹氏擺擺手給顧容安解了圍。唉,看來這幾家的郎君安安都不中意了。
    今日是花朝節,遊園子的不僅有看花的小娘子,還有看花的小郎君,曹氏想著既然這幾家都不中意,不如讓安安自己去園子裏看,沒準兒就遇見了中意的呢。
    顧容安不知道她阿婆的用心良苦,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告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