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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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兩輛嶄新的錦帷馬車在端禮門前停了下來。
    能在宮門值守的人都練就了一雙厲眼, 看車就知道來的是新貴, 車內的人剛下車, 他們就認出來那是皇後的娘家人,新出爐的長樂伯一家了。
    長起話來唾沫橫飛,不用特意去聽, 他的聲音就鑽入了耳朵。
    如今皇後一係正如日中天, 他們這些守門的見了自然要禮讓三分, 就算聽見長樂伯的喋喋不休也隻是在心裏腹誹一下這新任國戚的不知足罷了。
    “你記著要提醒你阿姑, 我們可是皇後的娘家, 就算當不了國公,也該封個郡公, 居然還比不上一個妃子的娘家富貴,那怎麽成, 皇後的臉麵還要不要了。”曹二下了車後, 對著要去見皇後的兒媳婦再三囑咐。
    立後大典之後,對外戚的封賞也依次下來了,曹二托著皇後的福,一舉從個偏僻鄉裏的村民成了長樂伯, 真可謂雞犬升天。隻是人心總是不足的, 也不知道是誰跟曹二挑唆了一句, 長樂伯的爵位沒有東鄉公大, 並且人家東鄉公是有封地的。
    有封地可以做什麽?可以收錢啊。曹二一門心思鑽進了錢眼裏, 就打起了曹氏的主意,讓兒媳和孫女到曹氏跟前哭去。他們可是皇後的娘家,怎麽能被朱貴妃的娘家壓了一頭呢。根本就不想想人家朱家的爵位是早就有的,顧衡根本就沒給朱家加恩。
    可是曹二是不敢跟顧衡提半個字的,隻有把主意打到了曹氏身上。不甘心的曹二一再對兒媳王氏和曹娉婷耳提麵命,其實他這會說的話都翻來覆去地交代過很多遍了。
    “可都記下了?”曹二猶不放心。
    “我都記下了,”王氏唯唯諾諾地。她現在是長樂伯世子夫人,穿著打扮也沒了村婦的樣子,隻是她氣質畏縮,依然是個受氣小媳婦。就算明知道公爹的要求不合道理,也一頭的答應了。
    真是上不得台麵的,曹二心裏頭嫌棄王氏小家子氣,卻也不想想他自己枯瘦猥瑣,穿上了五彩團花的緋色公服也不是個貴人樣子,反而像是唱大戲的。
    “你也幫著你娘一點,我看我那個姐姐很是喜歡你的樣子,她從小就心軟,實在不行你就哭,”曹二不放心王氏還要多加一層保障,囑咐曹娉婷道。對著這個長得越來越水靈的孫女,曹二就溫和多了,心裏免不得遺憾,可惜跟太子差了輩分,與平城王又差了年紀。
    “我知道了,”曹娉婷生怕曹二越說越荒唐,急急忙忙打斷了,“時辰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她察覺到宮門的侍衛們隱隱約約投來的看熱鬧的目光,臉色漲得通紅,為何她要有個這樣丟人的祖父呢?
    曹二這才悻悻然住了嘴,領著兒子孫子去叩謝皇恩了。王氏和曹娉婷則從端禮門往右,去往內廷。直走到了貞順門前,才是有長壽殿的宮女來接。
    按理,王氏和曹娉婷是沒有資格在宮中乘車的,需要一路走到長壽殿去。然而貞順門的內侍們會做人,見是皇後的娘家女眷,忙殷勤地為母女倆準備了一輛青帷小車,還有幾個黃衣力士充作腳力。
    來接人的長壽殿宮女見了也不說話,誰會不識趣得罪皇後的娘家人呢,任由內侍們熱情周到地扶著母女倆上了車。
    王氏和曹娉婷也是頭一回乘著車進內廷,乘車與自個走路的風光可不一樣,隻見沿途宮室巍巍,風景秀麗,真是別樣的舒心暢意。
    這樣的富貴榮華,真是令人沉醉,曹娉婷麵色微醺,摸著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鐲子眼角眉梢俱是春風得意。
    忽而,青帷小車停了下來,曹娉婷疑惑地往前頭看去,卻見一隊綠衫黃裙的宮人簇擁著一架金頂華蓋的肩輿從宮道轉角過來,透過華蓋垂下來的薄紗,隱約可見裏頭坐著一位發髻如雲的宮裝美人。
    這可真是狹路相逢了。長壽殿宮女巧雲隻覺嘴裏發苦,遇見誰不好,偏生就遇上了朱貴妃!
    “夫人、娘子,還請下車。”遇上了朱貴妃,巧雲也隻能硬著頭皮請了王氏母女下車。
    “那是哪位娘娘?”王氏見那肩輿華貴不凡,不免有幾分怯意。王氏不比在曹氏身邊住了許久的曹娉婷見過大世麵,她這才是第二回入宮,跟宮裏的娘娘們都沒見過呢。
    “是朱貴妃,”巧雲低聲道,“夫人一會兒小心避讓著些。”
    王氏母女違製乘車入宮,要是遇到的是別人隻會裝作看不見,誰也不會沒眼色得罪皇後,但這是朱貴妃,平日裏有理無理都要鬧一鬧,今日抓了皇後娘家女眷這麽大的錯處,怎麽可能輕輕放過呢。巧雲垂下頭,隻能盼今日朱貴妃心情好些。
    原來是朱貴妃,聽了這話王氏頗有些不以為然,要是旁的娘娘她可能還怕些,朱貴妃可是自家姑母的手下敗將。她想著朱貴妃當王妃時就是個和氣人,如今自家又背靠皇後、太子,就更不用怕朱貴妃了,思及此她的腰杆都挺得直了些。
    那肩輿很快就到了幾人跟前。王氏和曹娉婷隨著巧雲福下身去。
    然後她們就看見肩輿停下了,風吹動華蓋垂下來的金色薄紗,隻聞一陣異香撲鼻,一隻秀美的手就撩開了薄紗,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臉來。
    “我竟不知乘車的標準幾時這般低了,什麽阿貓阿狗也能坐著車進宮了。”
    這話刻薄又輕蔑,曹娉婷忍不住抬頭看去,正巧落入朱貴妃那雙烏沉沉的眼睛裏,那眼裏深藏的惡毒令她渾身一顫。
    她猶記得初入晉王府時,身為晉王妃的朱氏和氣又素雅,令人好感倍生,哪像今日所見,明顯是老了許多,濃妝也遮不住她眼角眉梢的刻薄,眼睛裏的惡意如針,刺得她不敢多看她一眼。
    這就是從高處跌落後的瘋狂嗎,曹娉婷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緊了。
    “我們是皇後親眷,是有品階的命婦,”王氏出人意料地勇敢了一回。盡管她說得磕磕絆絆,也還是把話說完了。
    曹娉婷暗叫糟糕,她娘這是吃錯了藥麽?在朱貴妃跟前硬氣什麽呢。
    果然就聽朱貴妃一聲蔑笑,“到底是鄉下來的,不懂規矩,既然我今日遇見了,就好心幫皇後娘娘教導教導,免得你們丟了她的臉子。”
    巧雲急得額頭冒汗,忙道,“貴妃娘娘,奴婢此行是奉了皇後的旨意,領長樂伯世子夫人和曹娘子去長壽殿,這會兒已經不早了,不好叫皇後久等吧。”
    “不急,先學了規矩再見皇後。”朱貴妃吩咐道,“綠藥,你幫長樂伯世子夫人和曹娘子長長記性,頂撞我也就罷了,那車可不是什麽賤骨頭都能坐的。”
    隨著朱貴妃的話音,站在肩輿一側的戴花宮女就站了出來,躬身問,“娘娘要怎麽罰?”
    “掌嘴二十,且先在日頭底下跪著吧。”朱貴妃語氣淡淡。
    那綠藥就領著幫手過來了,不顧王氏和曹娉婷掙紮,幾個人抓住了兩人的胳膊,硬生生把兩人按到了路麵上跪著。然後綠藥親自動手,從王氏開始,左右開弓,要左右臉都給了二十個巴掌,這樣才算是掌嘴二十。
    別看綠藥長得瘦弱纖細,好是身無二兩肉,手上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她一巴掌下去,王氏就說不出話來了。
    “還請貴妃娘娘高抬貴手,”見此,曹娉婷嚇得花容失色,垂著淚求情。
    “可憐見的,”朱貴妃抬手示意綠藥停手,然不等曹娉婷歡喜,她就惡毒地笑著說,“念你一片孝心,你母親餘下的就讓你來代替吧,”
    “不……”曹娉婷隻來得及說了一個字,就被綠藥一巴掌打在了臉上,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隻能嗚嗚哭泣。
    等到綠藥停了手,曹娉婷的臉已經不能看了,俱是紅腫的手印子,腫起來老高,還破了皮,流出的血都是發烏的。
    王氏看得心痛不已,然她也腫著一張臉,哭都哭不出聲來。
    巧雲也被人壓著跪在一旁,見此不忍地閉上了眼睛,心裏止不住後悔,為什麽沒有阻止王氏母女上車呢?王氏母女出事,她也脫不了幹係。
    朱貴妃卻看得撫掌大笑,“這下子看起來順眼多了。”
    她幹脆下了肩輿,往道旁的亭子裏坐下了,搖著扇子悠閑看戲。
    此時日頭已經升得老高,六月的太陽光已經很毒辣了,哪怕還不到正午,也曬得人汗流浹背。
    王氏和曹娉婷臉上受傷,膝蓋下跪的又是鵝卵石鋪就的路麵,再加上日頭的炙烤,很快就受不住了,要不是被人拉著胳膊,隻怕要伏倒在地。隻是臉上太痛,竟然昏不過去。
    就這樣將昏不昏的時候,忽聽一個耳熟的嬌軟聲音響起,“貴妃這是在做什麽?”
    曹娉婷努力睜眼望去,眼睛裏頓時冒出狂喜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