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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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大郎這話其實是婉拒了。
    他話音一落, 顧衡就笑著接上了, “朕也舍不得啊。”
    聽到顧衡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曹氏默默放開了抓著顧衡袖子的手。她仔細瞧了瞧站在殿中求娶自家掌中寶的年輕人, 見他穿著鄴國太子的玄衣龍服,頭戴金冠, 真是青鬆一樣精神好看,那雙眼睛尤其的出彩, 黑亮亮的, 一看就是個可靠的好孩子。可惜了, 不是晉國人, 她可舍不得讓安安嫁去別國, 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負了都找不著幫手。
    遭受了兩連拒, 劉榮依然笑容沉穩,“湖陽公主蕙質蘭心, 賢名遠播, 我心向往之已久,願以太子妃位相待,與晉國永為秦晉之好。”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路藩鎮占地為王, 其中占了東都洛陽的鄴國最為勢大, 國力強盛, 能與鄴國結盟, 對顧衡來說確實甚是心動, 尤其鄴國太子求娶的是太子妃,不出意外晉國嫁過去的女子就是未來的鄴國皇後。隻是聯姻人選上……
    顧衡的目光往下看去,見顧容安正抬首看他,顧衡回以一個安心的眼神,表明自己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她許人。而後顧衡的視線落在了垂著頭的顧容婉身上。
    他爽朗一笑,“太子的心意朕明白了,隻是朕素來疼愛湖陽,她的婚姻大事,朕還要仔細想想。”
    “陛下慈心,”劉榮也沒有緊緊追問,彬彬有禮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一坐下來,那個不怕死的睿王就湊了過來,“太子,早知道你也中意湖陽公主,我就不求娶她了,這回可好,我改口求娶嘉寧郡主還來的及嗎?”
    慫慫的睿王很有自知之明,他剛才是為色所迷,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跟晉國皇帝求娶的湖陽公主,如果沒有鄴國太子的橫插一杠子,他倒還有幾分把握,如今有了鄴國太子作對比,他十成十是沒有機會了。
    “你可以求娶餘姚鄉君,”劉榮淡淡地說。
    “嘖嘖,正妃之位娶餘姚鄉君太虧,”睿王搖頭,他捏著白玉鏤金的酒杯,慢悠悠品了一口酒,“納為妾室倒是不錯。”
    劉榮聽了這話,不免把全部放在顧容安身上的注意力分了一縷,去看一眼那個餘姚鄉君,嘖,這睿王倒是不挑。
    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太子殿下的眼裏,別的女人都醜如無鹽,隻有自家安安是最美的。他看了一眼就覺得傷眼地移開了,把所有視線給了貌美如花的安安。
    然而他不知道他那隨意的一瞥,就被宋欣宜自己解讀成了鄴國太子終於發現了她的美貌。她嘴角得意地勾了起來,比起燕國睿王,還是鄴國太子身份更高貴,就連容貌氣度,睿王都不及其十分之一。
    可這樣好的金龜婿,偏生求娶的是顧容安。宋欣宜側頭去看坐在上首的顧容安,憤恨不平,顧容安除了會投胎,又有哪裏比得上她!如果顧容安出了事就不會再擋她的路了。
    宋欣宜的眼神實在是太恨毒了,顧容安察覺了她的視線,敏銳地回視過去。
    四目相對,然而宋欣宜心裏有鬼,根本不敢跟顧容安對峙,眼神一閃,就溫順地垂下了頭。
    嗬嗬,顧容安輕聲笑起來,如果她沒理解錯,剛才宋欣宜的眼睛裏是恨不得她去死的恨意呢。
    她抬手招了阿五過來,輕聲在阿五耳邊吩咐了一番。
    阿五不解地看了笑眯眯的顧容安一眼,什麽也沒有問,轉身出去了。
    “阿姐你不心慌嗎,”顧容婉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跟顧容安說話了。她就坐在顧容安的旁邊,見她一直心情很好的樣子,就連被人求娶都能開開心心的吃著點心,真的是心太大。
    有了心上人的顧容婉焦慮不已,她怕最後去聯姻的是她。
    “心慌有什麽用,自有祖父定奪,”顧容安見顧容婉實在是心煩意亂,特意放柔了聲音,“阿婉你不要怕,燕國與契丹攪和在一起,祖父是不會答應的。鄴國的話,我嫁。”
    什麽?顧容婉睜大了眼睛,“阿姐!”
    顧容婉沒想到千嬌萬寵的顧容安竟然有這樣的覺悟,願意犧牲自己去和親,她看顧容安的眼神都帶了崇敬,也顧不得感懷自身了,忙寬慰顧容安,“阿姐放心,祖父是不會舍得把你嫁出去聯姻的。”
    “能為晉國拉攏鄴國為盟,犧牲我一個又如何,”顧容安深明大義的歎息道。顧容婉難得一見的傻乎乎很可愛,顧容安起心逗弄,故意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格外高大。
    “阿姐,”顧容婉不知道說什麽了,又喚了顧容安一聲,她都要感動得淚光盈盈了。顧容婉暗自檢討自己,她不應該把祖母被貶的事遷怒到顧容安頭上的,明明顧容安是那麽好的人。
    趁著顧容婉為她傷懷的機會,顧容安暗搓搓地打探起顧容婉的心上人來,“反正我也沒有意中人,嫁就嫁了,不像阿婉你心係王郎。”
    被顧容安說中心事,顧容婉頓時紅了臉,要不是在國宴的宴席上,她真想跳起來捂住顧容安的嘴。她壓低了聲音,“你怎麽會知道?”
    她隻是炸一炸顧容婉,沒想到真的炸出來了真相。顧容安高深莫測地笑了,“你眼睛裏寫著呢,每次一見王家玉郎,你就舍不得眨眼睛。”
    天哪,顧容婉沒想到自己居然露了破綻,覺得沒臉見人了,都不知道有多少根顧容安一樣的聰明人看出了她的心思。
    把顧容婉羞倒了,顧容安悄悄樂開了花,往對麵一望,又與一直在留意著看她的劉榮對上了視線。
    安安剛才笑得仿佛偷吃了雞的小狐狸,也不知是做了什麽小壞事呢。劉榮隻覺得這樣的顧容安很可愛,越發的笑意溫柔。
    顧容安玩心上來,舉起酒杯向劉榮遙遙祝酒。
    她略略歪著頭看他,眼睛裏是明亮歡快的笑意,仿佛是一條快活的小溪,娟娟嬉戲,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真是古靈精怪,見了她這不同於平常的一麵,劉榮忍不住笑,抬起酒杯與顧容安一道喝了杯中酒。
    自己一個人喝酒的睿王就酸溜溜了,憑什麽湖陽公主隻看他劉榮呀。小娘子就是隻會看臉,就連公主也不例外!
    他憤憤不平,又喝了一杯酒。侍酒宮女忙溫馴地跪下來,舉著白瓷蓮紋的執壺往睿王的酒杯中注酒。她許是有些慌亂,一不小心袖子就帶倒了酒杯,一滿杯香醇的佳釀就悉數淋在了睿王的下裳上。
    “殿下恕罪,”侍酒宮女急忙請罪,然她忙中出錯,竟然又打翻了酒壺。
    睿王頓覺□□一涼。剛才那一杯酒就罷了,小小一個酒杯就算被潑,打濕的地方也有限,然而一壺酒打翻下來,這酒潑的位置又巧妙,瞬間尷尬了。
    “殿下饒命,”侍酒宮女急得要哭出來了,眼淚在眼眶裏轉。
    “無妨,”睿王自己用帕子擦擦衣裳,緩緩吐出兩個字。他看這侍酒宮女長得眉清目秀,將哭不哭,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憐香惜玉的心頓生,也就不跟她計較了。
    “可有供歇息的客房?”睿王扔了沒有什麽作用的帕子。
    “有的有的,殿下還請跟奴婢來,”侍酒宮女聽他這麽問如蒙大赦,知道自己是逃過一劫了,忙殷勤地引睿王去後殿供客人歇息的房間。
    身邊老是哀怨地看著自己和安安的人終於走了,劉榮心情舒暢。
    顧容安瞧著對麵也是非常的愉快,她高興得喝了一杯酒!
    “哎呀,大膽奴婢,你知道我這身衣裳多金貴嗎!”
    忽而女眷中喧嘩起來,卻是宮女給每個人端上來一道杏仁豆腐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琉璃盞。好巧不巧潑在了宋欣宜的身上,那白嫩嫩的豆腐頓時在宋欣宜月白長裙上碎成了一灘豆腐泥。
    宋欣宜的裙子是一種極嬌貴的薄綢,被豆腐泥一糊,可見是要不得了。這種料子的裙子,宋欣宜隻有這一件,一直寶貝著舍不得穿,等到了國宴才是穿上的。哪知就這麽毀了,怎麽能不氣恨。
    “奴婢知罪,還請鄉君恕罪,”跪在地上的宮女謙卑地給宋欣宜磕頭,她臉上的驚慌害怕把咄咄逼人的宋欣宜襯得越發的凶惡。
    “你知罪又如何,我的衣裳都壞了!”而宋欣宜還在嗬斥宮女,殊不知旁觀的女眷們看著她皺了眉,斤斤計較,毫無大家風度。
    “阿姑不要生氣了,我的侍女多帶了一套衣裙來,是從未上過身的,你拿去換吧。”顧容婉心善,忙勸住了發怒的宋欣宜,又讓侍女拿出她自己的備用衣裙來。
    宋欣宜這才暫時放過了粗心的宮女。她和顧容婉的身量相差不多,顧容婉的衣裳她是能穿的。宋欣宜揭開包袱看了看裏頭的衣裳,見那衣裳是素雅清麗的雨過天青色,料子跟她的裙子是一樣的,然而裙子的繡工更加精致出眾。
    “多謝容婉了,”宋欣宜臉上帶了笑,隻是心裏有些酸溜溜的,她到底是外人,同樣的料子,做工就差了十萬八千裏。
    “鄉君,奴婢帶您去換衣裳吧,”為了將功折罪,那宮女主動請纓。
    宋欣宜正愁大庭廣眾不能對這個可惡的宮女動手呢,她立刻就點頭答應了,矜持地說了一個字,“可。”
    誰也沒主意,靠後的女眷中有一個人悄悄起身,尾隨著宋欣宜一行出去了。
    顧容婉從新坐下來,顧容安感慨地對她說,“阿婉,你真是個好人。”
    “其實我是怕她丟臉罷了,”顧容婉是頭一回被顧容安誇,小臉有點紅,胡亂扯了個借口。
    “阿婉你真可愛,”顧容安看她臉紅,嘻嘻地笑起來。
    顧容婉覺得不對,她仔細一看顧容安,才發現她原本白玉般的臉頰像是抹了一層濃豔的胭脂,豔麗無匹,這分明是醉態。顧容婉驚訝地,“阿姐,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不多呀,就喝了幾杯而已,”顧容安癡癡地笑起來,還傻乎乎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執壺搖了搖。
    然而執壺裏酒液不多,幾乎不帶響了,她一聲驚呼,“哎呀,好像是喝多了!”
    她仿佛被自己的貪杯驚到了,遲鈍地眨巴著眼睛,好像很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喝了大半壺就。
    阿姐這樣子其實好可愛,顧容婉捂住想要捏捏顧容安臉蛋的欲/望,吩咐顧容安的侍女,“阿五你們兩個帶你家公主出去醒醒酒吧。”
    “是,”阿五連忙和阿七扶住了半醉的顧容安,帶著她往後殿休息去了。
    劉榮遠遠看見了,擔憂地放下了手裏的酒杯,起身追了出去。